他说:“您信任我吗?”
楚锐没有回答信任与否。
楚锐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眼中的情绪似乎有一瞬间的变动,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我爱你。”他是这样说的。
他说的很深情。
很动情。
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好,天造地设,完美无缺。
楚锐和廖谨第一次产生矛盾是在楚锐被廖谨用他的眼泪劝阻暂时性退休的第二十七天。
他们产生矛盾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是单方面的矛盾。
是楚锐那方面。
元帅的住所一直戒备森严,这点无可厚非。
楚锐在傍晚的时候回来,他经过守卫。
以往他不会在意,但是今天他格外留心。
因为这是一个比较熟悉的生面孔。
这不是他从前的卫兵,但是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至少半个月前,他就在这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但这种事情,应该会有人通知他一声才对,这不是所谓的军部事务,而是他的家事。
楚锐一边皱着眉往里走,一边联系解奕白。
解奕白一直没有回复。
他留意每一个守卫,发现他以前任命的人被彻底更换了一茬。
楚锐休息了一个月的脑子终于转了转。
他相当敏感,如果放在从前,他会立刻发现这种情况,然后去问问解奕白究竟想做什么,而不是被人换了全部的守卫还不知道。
不对,如果放在从前,根本不会有人敢未经他的许可更换他的守卫。
楚锐推门进去。
廖谨早就在等他了,看见他回来立刻过来给他一个拥抱。
“今天好晚。”廖谨蹭了蹭他的肩膀。
楚锐很喜欢廖谨这样的触碰,他觉得这样的动作让对方看起来像是一只大型犬,还是格外温驯的那种。
“吃什么?”楚锐问。
他自然和廖谨去了餐厅,像是这么做了十几年那样。
他很享受,他非常享受。
他爱自己的爱人,他自己的爱人也爱他,这没什么不好的。
他们宛如普通的夫妻那样,楚锐随意地说着自己做了什么。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他看了一眼廖谨的脸,然后把碗里的菜夹出来吃掉。
廖谨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了?”
楚锐摇头。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意识到,他名义上是休假,但实际上的权力还是被他掌握着,但是他这一天都很悠闲,他做了很多事情,但那都在休息和锻炼的范畴。
他说过不必要的事情不用来打扰他,可没有任何事情打扰他,那就很值得怀疑了。
他似乎是无意地提起,“守卫是几个新来的年轻人?”
廖谨点头,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楚锐慢悠悠地夹菜,慢悠悠地咀嚼,过了一会才道:“为什么没告诉我一声?”
廖谨露出一个很柔美的微笑来,“这种事情我不可以自己做决定吗?”
楚锐抬眼。
廖谨愣了愣,“抱歉阁下我,”
“我不喜欢这样。”他冷淡地说:“我希望您能尊重我的决定和选择。”
“是的。”
“明天换掉。”
“是的。”
解奕白的声音插了进来,“阁下,有什么事吗?”
“我的守卫,”他烦躁地问:“怎么回事?”
解奕白不解地说:“阁下,是您亲自要更换的,我再三和您确认过了。”
“我自己?”
“是的,就在十六天前,你说的原因是,您觉得,那位侍卫长对您的夫人不太尊重。”
楚锐皱眉。
好像,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我亲口?”
“是的。”
楚锐又说了几句才切断连线。
廖谨一个人安静地吃着饭,他一个人在那,和旁边落地花瓶里的玫瑰相衬,显得异常和谐。
仿佛他就该一个人在那。
仿佛他就该,一直一个人在那。
廖谨吃完了之后才低声道:“我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抱歉,刚才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知道了。”
楚锐从后面抱住他。
廖谨始终低着头。
“快点结束吧。”楚锐亲吻他的耳朵,以相当轻的声音说。
廖谨偏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还没玩够吗?”
“您不是要找一个最好的时间吗?”廖谨低笑着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廖谨按在桌面上的手臂因为动作的原因露出一片皮肤。
皮肤下面的血管,若是要仔细看会发现,那不是正常人的颜色。
第55章
“看起来楚锐恢复的不错。”颜静初说:“你一个月以来第一次笑了。”
廖谨收敛了笑容, “是的。”
廖谨这样就很好,他关注楚锐就可以了。
至于楚锐, 他享受现在的环境,那么大家相安无事。
他最好别和廖谨发生任何冲突。
廖谨现在是个精神脆弱的神经病。
他受不了任何惊吓和打击。
廖谨整理了一下袖子, 遮挡住了手背。
“受伤了?”
“一点意外。”廖谨道。
颜静初毫不意外,他意外的源头就是楚锐,就只是楚锐。
但愿别是家暴, 他想,以一个舅舅的角度。
“他发现了?”颜静初问。
廖谨对于颜静初对他的生活了如指掌这点一点都不意外,要是颜静初什么都不知道, 那才不像他。
颜静初就是喜欢把所有的东西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大概。”廖谨似乎不是很喜欢和别人谈他和楚锐的事情。
颜静初当然知道他的感情不是那么顺利,毕竟楚锐不是会被轻易控制的人。
反观孟辄晚,他就听话的太多。
“如果你真的在意你所谓的爱情,那么我给你一个由衷的建议, ”廖谨道:“别在意什么自由和尊严, 他只需要在你身边够了。”
廖谨不置可否。
两个人切断通讯。
颜静初亲吻了一下孟辄晚的眼睛。
对方睁着眼睛,但是眼中并没有太多神采。
他像是个漂亮的、精致的、仿真的人偶一样。
在颜静初起身之后,他伸出手, 牢牢地抱住了颜静初。
“不要走。”孟辄晚说。
“不走。”
他亲吻了一下对方的耳朵。
孟辄晚不喜欢这个动作,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仍然不喜欢。
他本能地索瑟了一下, 然后又一动不动地任由颜静初亲吻。
颜静韫说的太正确了, 人只有毁了一样东西, 那么它才真正意义上的属于你, 因为别人都无法得到它,染指它,触碰它。
人也是这样,你只有杀了他,才能彻底地拥有他。
颜静韫教得很好,颜静初是个好学生。
或者,把他变成一个像死人的活人。这点都是颜静初议长触类旁通。
他觉得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太残忍了,不如让他永远呆在自己身边,以这种方式。
乖巧地,听话地。
他们永远相爱,多好。
希望廖谨也能早点想清楚,什么才是他应该追求的。
......
廖谨抱着花进去。
楚锐一直很喜欢这种花,他看见这种色彩明艳的花朵,连心情都会好上许多。
希望今天这束花,同样能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他打开卧室的门。
一把刀插进了他刚刚站立的位置。
“生气了?”廖谨把花放在窗台上。
他把窗帘拉上,房间里的阳光实在太刺眼了。
楚锐坐在床上,他的姿势还是很好看,他的身体线条依然漂亮的惊人,不过不那么像一个凶猛的猎食者了。
宽松的衣服遮挡住了他的身体,只有廖谨知道里面是什么样。
楚锐不是特别白,但是长期的不见光,终于让他的肤色和廖谨看齐了。
他露出来的脚踝很白,上面有一圈黑色的机器环。
和给廖谨用的那个小孩子玩的镣铐不同,这是真正的锁链,它不会妨碍人的行动,但是行动范围只限定在这个宅子内。
如果一旦踏出,机器环会立刻采取措施,以不会伤害人,但是非常有效的措施。
还有一点,就是它能够屏蔽以它为中心,无米内的任何信号,包括终端。
廖谨揉了揉头发,道:“要不是您把自己弄伤了,其实我们不必搞成这样。”
他过去,“我也很不希望您受伤。”
已经五个多月了。
他们可以正常地,轻柔地同房。
廖谨当然可以节制欲望,他节制了十几年了,早就习以为常。
不习惯的是楚锐。
怀孕之后alpha激素自然下降,而Omega激素则会上升,这是正常现象,并不意味着他变成了Omega.
起初楚锐毫不在意,后来他发现廖谨就是个行走的大号糖果之后,他就总是对这块糖果垂涎欲滴。
不是说信息素的味道,而是口感。
对于自己的alpha,在孕期的楚锐本能地渴求。
这就太尴尬了,因为他们现在算是半对立的关系,楚锐不愿意因为这种事情向廖谨低头。
廖谨就先松口。
他太贴心了,贴心得让人愤怒。
廖谨半跪在他面前。
“别......”他刚开口就被廖教授堵住了嘴巴。
“湿了。”廖谨说,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头发。”
到后半段时楚锐几乎要失去意识,他在廖谨低沉的喃语中想到为什么他们会这样。
因为他受伤。
他本来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只是一个小小创口而已。
但是廖谨的反应就好像天塌了一样。
楚锐不喜欢别人束缚,但是廖谨无疑在束缚他。
他要么接受这个甜蜜的锁链,要么彻底拒绝。
楚锐选择了后者,他用还算委婉的言词提出了这点,然后廖谨说:“没有下次了。”
楚锐眨眨眼,安抚道:“可以。”
然后有了下次。
廖谨看他的神情很温柔,看他伤口的神情也很温柔,他一贯如此,温柔的让人安心。
楚锐在一次注射后沉沉睡去,醒来时就面对了这种情况。
他看着自己脚踝上的机器环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面无表情地问:“廖教授是要叛国吗?”
廖谨摇头,“不,我只是为了你的安全。”
“你疯了。”
“是的。”他低声回答。
“解开。”
“不。”
这是廖谨第一次拒绝楚锐的要求,还是在楚锐如此愤怒的情况下。
廖谨用手轻轻碰了碰楚锐的脸,但是马上就被错开了。
廖谨神色黯然。
他说:“对不起,阁下,对不起。”
“那就放开我。”
廖谨摇头。
他眼中有晶莹的眼泪,他说:“您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总是做梦,梦见您死在我面前。”
“您为了别人死,为了帝国死,为了很多我不认识,也不是很重要的人死,为了战争死。”他哑着嗓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从前最怕的就是那支被您注射的探索者对您产生了影响,我太害怕了,我害怕了十年。”
那是廖谨最深的噩梦,看见楚锐一次又一次地为他而死,宛如飞蛾扑火,宛如飞鸟投林,宛如命中注定。
他甚至想杀了自己,如果他死了,那么一切会不会结束。
在他杀死自己的第一个梦境里,楚锐为一个陌生的女孩裆下子弹。
后来,他为很多人这样做过。
现实生活中的楚锐也在不停的受伤。
“我好害怕,”明明把楚锐关在这的人是他,他却好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那样,“害怕您真的离开我。”
那时他就发现,与其让楚锐为了别人死,不如楚锐为了他死。
不如楚锐被他关起来,哪也不去,老老实实。
廖谨亲吻他,像是在亲吻稀世珍宝,无上荣耀。
“我爱你。”他说。
楚锐没有回答。
他不是没有反抗过,他激烈的反抗招致的是温柔无比的对待。
确实是,温柔无比。
楚锐只能砸东西,哪怕枪就在枕头地下,哪怕他枪法惊人。
但是他能做什么?
他能把枪指向廖谨?还是朝自己开枪?他都不能。
他只能沉浸在廖谨给他的一切里,越陷越深。
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
楚锐睁开眼睛。
廖谨坐在对面。
楚锐身上还盖着廖谨的大衣,上面一股闻得人鼻腔发冷的香气。
是廖谨的。
楚锐掀开大衣,他的脚踝上还是黑漆漆的机器环。
楚锐皱眉。
“不舒服吗?”廖谨问。
“脚踝。”
“太紧了?”
“嗯。”
廖谨到他面前,半跪在地上。
这枚机器环设计十分精致,看起来不像是一件束缚人的刑具,而像是装饰品。
戴在楚锐身上,非常漂亮。
他简直不想摘下来。
廖谨伸手,将机器环摘下。
要是设计者看见了恐怕会大吃一惊。
因为廖谨摘得实在太轻易了,似乎根本没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