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从抽屉中拿出个杯子,洗干净,道:“陛下喝什么茶?”
他拿的是个“哥哥泡的茶,我都喜欢。”
说着竟有些失落了起来,“我都一年没喝过你的茶了。”
楚棠家里有茶具,他闲时也会泡茶喝。
他道:“那就普洱吧。”
郁恪跟着他走到客厅,亦步亦趋的,道:“哥哥不是更喜欢雪顶含翠?”
“这里哪有雪顶含翠?”楚棠道。
郁恪一喜:“我带了些过来。”
楚棠坐了下来,眉尖挑了挑,是一个感兴趣的表情。
别说是分别一年后的现在,就是以前,郁恪都难得见到他这样生动的神情,深觉自己讨了楚棠欢心,连忙坐到他身边,道:“那个系统说能帮助我,说大概一年后能见到哥哥,会将我带到哥哥生活的地方,我便准备了好久。”
听起来确实久。连楚棠爱喝的茶都带来了,就像收拾了一大箱行李搬家一样。
郁恪不会说,他心里其实觉得自己更像是来和他私奔的。
“你能联系到他吗?”楚棠烧了水,问道。
郁恪指了指脑袋:“和我说话的时候,他好像才会在里面。”
难为这些古人没有怀疑系统的真实性。楚棠半个月前就让系统离开了,说:“你试试看?”
郁恪靠过来,闭了闭眼,很快,他便睁开眼,道:“他说他现身和我们说。”
话音刚落,角落的红光一闪而过。两人敏锐地看了过去。
只见角落里,放着的扫地机器人上面,凭空出现了一只火红的狐狸。它好像又肥了些,油光水滑的,毛茸茸的尾巴兴奋地摇晃着,似乎很开心见到他们。
“是你啊。”楚棠道。
郁恪眯了眯眼:“原来是只狐狸精。”
他转过头,对楚棠说:“哥哥走了之后,这狐狸吃好睡好,看着就讨人厌。”
楚棠拍了拍他的脸,道:“你瘦了。”
这话说得太妙了,哪怕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话语里却透露着关切,似哄似心疼。郁恪一下子就不闹了,抱着他说:“就是看着瘦了点儿,可是其实我还变结实了。哥哥你摸摸?”
在知道能遇见楚棠后,他就收拾好心情,该练武继续练,该忙朝务继续忙,就是为今天做准备。
小火狐:“……”
它真是万万没想到,郁恪来的第一天,楚棠就给了回应。真是出乎意料极了。
郁恪道:“你是谁?”
狐狸“吱”了一声表示抗议他态度差,奈何郁恪听不懂他的话,转头对楚棠汇报道:“是个哑巴。”
小火狐:“……”
楚棠笑了一下,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小火狐突然感觉屁股下的坐骑震动了一下,然后就载着他往前走,一直把他送到楚棠脚下。
楚棠弯腰抱它起来,放到桌上,扫地机器人继续扫它的地去了。
小火狐久违地回到楚棠身边,情不自禁就想靠他近些,被郁恪一把拉开,放回到桌上:“待着。”
它背上系着东西,楚棠拿了过来,道:“这是什么?”
楚棠脑袋那个机械音说话了:【是宿主的任务完成状况报告。】
楚棠打开来,上面写着:【辅佐太子登基】已完成,【助皇帝江山稳固】已完成,【兄弟孝悌】等十个隐藏任务已完成。
【见证皇帝成家立业】未完成。但检测到宿主积分足够抵消未完成的任务,所以总体而言,积分清零,就当宿主已经完成了所有任务,时空来回通道依然正常开放。
另,【舍身助人·帮助皇帝成家立业】隐藏任务现已激活。期待宿主继续完成。我们永远竭诚为您服务。
郁恪看的时候,沉下了脸,似乎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脸色不虞,但压着没发作,直到看到最后那个任务名称,才缓和了一点。
楚棠合上那卷纸,道:“麻烦了。”
小火狐吱吱叫。
郁恪沉声问道:“那我和哥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选上我和他,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这其实也是楚棠想问的。
他之前不怎么在意系统选择他和郁恪的原因,因为那时候他笃定自己会离开,和郁恪不会再有交集。
可现在不一样了。
水烧开了,发出咕嘟咕嘟声响。楚棠倾身想要过去,郁恪比他快一步地提起水壶,看了一眼小火狐。
小火狐瘪了下嘴,从尾巴后面拿出一个瓷罐子。
郁恪接过来,打开,清新的茶香顿时弥漫开来。郁恪道:“哥哥仔细烫着,让我来试试吧。”
楚棠便由得他去了,重新看向小火狐。
小火狐眼珠子圆溜溜的,两人脑海里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们系统的诞生与如今选择你们,都是因为你们,你们要听吗?”
郁恪一边泡着茶,一边道:“我听哥哥的。哥哥想听吗?”
那应该是另一个故事,与现在的他们无关。
可不知怎的,楚棠心里动了动,心底仿佛掠过一幕熟悉而陌生的画面,他便点了点头:“你说。”
第87章 缱绻温情
两人都等着听故事了, 那声音又道:“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郁恪一边漫不经心问着,一边将泡好的茶端给楚棠, “哥哥。”
雪顶含翠, 正如其名,茶色如琥珀,香气四溢,是楚棠在国师府最喜欢的茶,伏案批公文时他常常喝。顾渚紫笋、小四岘春、施恩玉露之类的好茶,在现代都能找到,可雪顶含翠这一种,只在郁北能喝到,所以楚棠虽然偏爱,回来后半个月却都没喝过了。
楚棠自然地接过,喝了一口,茶味清和鲜甜,令人口齿生香, 久违的熟悉味道让他唇角情不自禁翘了翘。
郁恪看着他, 眼睛含笑, 良久才舍得移开视线, 端起自己的茶杯,送到唇边。
“……事情过了太久, 我们调出来要费很大的功夫, 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那声音备受冷落, 忍了又忍, 才开口回答,声音里仿佛有咬牙切齿的意味,却并不怎么生气,有种无奈而包容的感觉。
“你是不是主系统?”楚棠问道。
与他打交道的那个系统声音比较活泼,不像这个,听起来更威严的样子。
“是。我们一直在寻找你们,可时间过了太久,我们为了更快更高效率,也在一直发展壮大,成了一个庞大的系统组织。”
楚棠想起久远之前做的那个梦,问道:“那你们的系统空间是不是有很多机械?”
在郁恪和他表白的那个雨夜,他因为心神有些不稳,难得地做了个混乱的梦,梦里就有一个陌生而熟悉的、满是机械和齿轮的世界。
“确实是这样的。想来那时是因为宿主情绪波动有点大,系统检测到与宿主相识,便自作主张和宿主的梦境发生了关系。”
郁恪眼眸有些沉,不知想到了什么,看起来有点不高兴,道:“原来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哥哥一直和他们有联系。”
楚棠看他一眼,郁恪立刻紧张了起来,辩解道:“我不是怀疑哥哥,我就是有一点儿吃味……”
楚棠对他还不了解嘛,郁恪小时候就经常对他与人交往管这管那,他以前只当是小孩子不安,随意安抚几句便算了,长大后,郁恪变本加厉,他便连安抚都懒得说了——都是大人了,该懂得自己调节情绪。
自从郁恪表露心意,他便不能再将这种当做小孩子的无理取闹,采取了冷处理的态度,漠然视之。
可现在……既然他给了郁恪希望和回应,到了这个地步,他应该正视对方在情爱上的占有欲。
郁恪等不到他说话,有点慌了:“只是一点点吃味!我不是怨怼于你,只是……”
楚棠沉吟片刻,在郁恪有些慌张的眼神中,开口道:“这有什么好吃味的?在郁北,我跟你朝夕相处,说话的时间比他们多多了。”
他语气很淡,听起来不像安慰,像是寻常的问安,可内容却是实实在在的安抚。
郁恪先是一愣,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然后心里才狂喜:“是!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寻常人自然比不得!”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楚棠说这样的话。
他双眼发光地盯着楚棠,看上去恨不得立即扑倒了人,再不要管什么故事。
主系统:“……主人苦尽甘来,多年媳妇熬成婆,真是恭喜。”
楚棠挑眉:“他是你主人。”
郁恪道:“我怎么不知道?”
“我正要帮你们把资料调出来。”
郁恪握着楚棠的手,道:“所以你还没说,条件是什么?”
主系统毫无感情机质地道:“条件就是宿主和主人睡一张床上。”
……
入夜。宽敞的阳台前,夜风轻轻地吹。
“小棠啊,在干什么呢?”电话那头,楚梨问道。
楚棠一听她例行温柔的问话,便知道她还没听说今天在片场的事,就没有表现出异常,道:“刚洗完澡,准备睡觉。”
“嗯,我之前听宋越说你今天拍综艺,累不累?”
“不累。”楚棠道。
今夜的月亮很明朗,慢慢地,躲进了乌云里。
楚梨疑惑道:“你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楚棠凝视着窗外的月亮,思索片刻,低声道:“妈妈,喜欢和怜惜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呀,”楚梨道,“喜欢是你想和他在一起,怜惜只是针对某一件事而言,哪有喜欢那么长久?”
楚棠眨了下眼睛,天上的星星似乎也眨巴了一下,他道:“好。”
挂了电话后,他支着下巴想了会儿。
郁恪这小孩吧,在郁北孤苦伶仃,他既然作为国师,又有任务在身,就多多帮衬着,大多是起于怜惜的心思。
可郁恪逐渐长大,逐渐暴露出对他的占有欲和爱意,还在一夕里揭开这层面纱。
相处那么多年,就像郁恪了解他一样,楚棠也了解郁恪。郁恪从小就执着,认定一件事,不管要付出什么,他撞破脑袋也要拿到手。八皇子弱冠生辰时,楚棠看在沈四公子的面上,命人送去一份礼物,就是一个名贵的玉佩——但郁恪作为皇帝,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没有过,可郁恪偏看上了那玉佩,宁愿被楚棠罚站也非要拿回来。
劝说无用,打骂也无用。
但就是这样横冲倔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现在能反过来为他遮风挡雨了。
今天郁恪能出现在这里,他着实惊了一下。他在娱乐圈、在郁北朝堂,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偏就郁恪,打死也不肯放弃,还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近水楼台,足够让人的心漏跳一拍。
楚棠的心很难为谁而动,所以动了那么一点就特别明显。
他看着窗外的星星,眉眼柔和了一瞬。
……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犹如撒了一地银辉。
郁恪穿着新睡衣,站在门口,道:“哥哥。”
楚棠靠在床头看书,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显得他眉眼间的冷淡也柔软了几分。他“嗯”了一声,翻了一页,道:“过来。”
郁恪喉结动了动,眼神飘忽了一下,才迈开脚步,慢吞吞地走过去。
楚棠抬头看他。
他这里没有郁恪尺寸的睡衣,刚才便打电话叫人送过来。郁恪洗了澡,发丝被雾气蒸得有些湿润,衬出他年轻好看的五官。
他在郁北过了一年,似乎又长高了一点,五官轮廓更深邃了,英气逼人,穿着柔软的短袖短裤睡衣,长手长腿的,是一个很好看的年轻小伙子。
“我们来说说话。”楚棠拍了拍身边的床,道。
郁恪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我、我怕。”
楚棠合上书,笑道:“怕我吃了你吗?”
郁恪深深吸了口气,犹豫了几番,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来自楚棠的诱惑,看着楚棠温柔的眉眼,像着了魔一样,情不自禁、手脚飘忽地爬上了床。
他着迷地呼吸着房间里的空气,小声道:“我是怕我忍不住。”
楚棠没听清他的话,也躺了下来,转过身看他。
郁恪道:“哥哥好香,我也好香。”
他说的是沐浴露的香味。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敢靠近楚棠,只躺在床边,翻个身就得掉下去。
楚棠笑了下:“哪有什么味道?”
他用的都是很淡气味的沐浴露,洗过就没了。可郁恪执着道:“就是有。”
想了想,他眼睛亮亮的,像偷了腥的大猫:“是哥哥的味道。我身上有你的,哥哥身上也有我的。”
灯光下,楚棠漂亮的眼睛就这样凝视着他,他们就这样不过三尺地凝视对方,若是换作一年前,郁恪想都不敢想。
想到这一年没有楚棠的日子,他心里苦闷。现在看着楚棠,他不由心神一荡,忘记了方才的担忧,顺着心意地凑到楚棠身上,嗅楚棠的头发、颈间,像一只小狗似的。
只是身形高大,阴影牢牢罩住了楚棠,凑过来时硬实的腹肌时不时碰到他,像碰到一块温热的铁板。
楚棠脖子有些痒,道:“好了。”
郁恪回过神才发现自己逾矩了,赶紧躺了回去,默念着经文,平复情绪。
楚棠摸了摸他的短发,道:“头发怎么回事?”
郁恪说:“一过来就变短了,他们说哥哥这里都是短发。不好看吗?”
“好看,陛下很英俊。”楚棠如实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