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磬想着房屋主人的身份,若他说自己是习武之人,恐他们难以放心,便将佩剑藏了藏,回复道:“在下乃是一旅人,云游至此,不知可否借住一晚?”
老者打开门,端详了一下门口这小伙子,此人着一身青衣,头发高高束起,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少女显然也看见了逍遥磬的长相,她脸颊微红,忙请人进屋,自己去准备了一壶茶水。
“贸然来此,多有叨扰,在下逍遥磬,不知姑娘芳名?”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我...小女子,李新月。”
逍遥磬点头示意:“多谢新月姑娘招待,在下还有一事不明,不知此地...”
那老者从里屋端出一柄蜡烛,李新月介绍道:“这是我爷爷,公子唤他李伯就好。”
逍遥磬站起身来:“多谢老人家收留。”
李伯摆了摆手:“这没什么?倒是你,当真不知这南山李家堡发生了什么?”
逍遥磬摇了摇头:“不知。”
李伯叹了口气:“我说出来,你别觉得后怕就好,我们南山李家堡,原本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几年前,堡里有个女人染了重病,请了很多神医皆是医治无方。本来大家都以为她阳寿已尽,命该如此,谁知有一天,来了一名道士,那道士给她瞧过以后,人竟好了。
当时大家都欣喜极了,说这道士是华佗转世,有活死人医白骨的能耐。谁知过了一阵子,有人夜里内急,匆匆跑出去方便的时候,竟看见这女人正趴在他们家牛棚里,抱着牛脖子咬。打那开始,便常有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后来,这女人竟开始对活人下手。
被她咬过的人,皆如失了魂魄一般,整日低迷不振,就像活死人一样,身体和脑子都不会动,仅剩一口气吊着。”
逍遥磬:“可有请仙门百家来看?”
李伯:“请了,都请了,可这女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不犯病的时候就同正常人毫无二致,来的人阵也布了,法也施了,就是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逍遥磬摸了摸下巴,心道:“看来此事还得从根源上下手才行。”
李伯继续说道:“白天还好,大家都聚在一起干农活,没什么可怕的,但到了晚上,那女人就像知道我们分开了对她威胁小一样,时不时就出来晃悠,拍着门叫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地拍门声响起,李新月吓得一步蹦到逍遥磬身后,李伯端着烛台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只听门外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人在吗?我来还你们东西,开开门啊。”
逍遥磬:“这门上的黄符,当真防得住她?”
李伯:“那些仙长说她人虽未死,但身上有邪,也算能阻挡一二。”
逍遥磬:“李伯,依您方才的讲述,这女人也住在堡里吧?”
李伯点了点头,答道:“正是如此,你问这个...莫不是打算?年轻人,我劝你还是别不信这个邪,逞能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逍遥磬笑了笑,并未多做解释,他只是问了李新月自己方便睡哪,而后,就在那女人一阵拍门声里,倒头就着,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透,李伯就同村里的男人们巡逻去了,这女人一来,村里就保不齐会损失点牲口,总之,能确定人没事就好。
李新月平日里起的并不早,但她今天有心事,左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早早梳洗好了自己,涂了些胭脂水粉,还摆弄了好一会的头发,又给逍遥磬准备了早餐,做好这些事以后,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逍遥磬起床。
“这些都是姑娘做的?非常感谢。”,逍遥磬一拱手,李新月脸又红了,她怕逍遥磬看出自己那点小心思,忙转移话题道:“你昨晚问那女人的住处,可是真有前去一探的打算吗?”
逍遥磬夹了一块土豆放在碗里,回答道:“的确有此想法。”
李新月犹豫了一下:“她那屋子就在李家堡最东面邻山处,你若是真想,我带你去吧。”
逍遥磬噗嗤一笑:“姑娘还是别了,李伯要是知道了,我马上就得滚蛋,这土豆味道极佳,我还想再吃上一顿呢。”
起初,李新月并没有明白逍遥磬的意思,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忙低下头来,羞涩道:“公子喜欢便好。”
逍遥磬点了点头:“嗯,是挺喜欢的,不知姑娘是否方便,将做法告知在下呢?”
李新月:“公子客气了,你若是喜欢,我可以...”
逍遥磬:“那便多谢姑娘了,在下想以后做给心爱的人吃。”
李新月顿了顿,她本想说的是,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没想到逍遥磬接了一句这样的话,简直犹如给了她当头一盆冷水,将她心里刚刚燃起的那簇爱的火苗浇灭了。
“是吗?公子喜欢吃,那便多吃一些吧,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屋里了。”,李新月走了,逍遥磬吃完最后一口饭,将桌子收拾干净,又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些细碎的银子,放置在烛台边上,提着剑,出门便不见了踪影。
他又怎会看不出李新月对自己的意思,若要他明确表态,多少还是于心不忍,可若不表态,自己前脚一走,这姑娘后脚就能跟去那女人家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往好了想,就算安全回来了,还念着自己怎么办?逍遥磬摇了摇头,心道不怕大侠武功高,就怕厉害颜又好,罪过,真是罪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的师父,还是一水灵灵的小伙子,正在江湖上游历,磨练自己,他还没有在武林大会上一举成名呢,那都是后话,师娘下一篇出场。
☆、番外二
那女人的住处很好找,东面邻山,乍一听范围很大,但逍遥磬一去便知,那周遭统共也就一间房子,她都那样了,谁还敢挨着住啊?
逍遥磬轻飘飘地落在屋顶,刚准备翻下去一探究竟,只听屋内传来一年轻男子的声音:“夫人就安心待在家里便是,我今日,再上山寻药。”
那女人咳嗽了一声,道:“前几日刚刚下过雨,山里路滑,神医不必因为我冒险。”
年轻男子:“无事,我总上山采药,早习惯了,夫人好生歇着罢,天黑之前我一定能赶回来。”
“神医?”,逍遥磬想起了李伯昨晚同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道:难道这江湖骗子竟如此胆大包天,仗着堡里的人不敢来此,仍逗留在这,妄图继续害人?
思索间,只见这名男子走出了院落,拿起放在门口的笸箩,看背影,这人应该与自己年纪相仿,也是一身青衣,却穿出了和逍遥磬截然不同的感觉,后者是超然洒脱,前者是仙风道骨,说起来,多的就是那么点柔和,人也长身玉立的,逍遥磬实在很难将这样一个人与流窜作案的神棍联系在一起,这差距也太大了。
这样想着,他悄悄跟上那男子,准备看看他到底是何人。
进了山,路果然不好走,雨点打落的树叶和着稀泥横在崎岖的小路上,水坑和支出地面的树根星罗密布,逍遥磬跟在后面,见这小药郎撑着树枝,一步一滑的样子,心想:这要真是个骗子,那他也太拼命了吧。
常年习武之人,在脚步上便与旁人有着细微的差异,这小药郎看着腰身劲瘦,可他那只是单纯的身材好了点,这么想着还真让人嫉妒。
两人行至一处陡峭,突然,前面那人脚步一滑,他本能的转身,笸箩在一旁的树干上垫了一下,人直直的向着一处沟壑摔了过去,逍遥磬飞身上前,劈剑斩断笸箩上的绳子,将这碍事的东西一把扔开,而后拦腰抱起那年轻男子,脚步在下落的笸箩上轻轻一点,可怜的药筐就这样摔到了沟里,逍遥磬则抱着他稳稳的落在了一旁。
比起突如其来的滑倒,显然还是逍遥磬横空杀出来更吓人一点,那年轻男子有些错愕,然心理素质却相当不错,他呆愣了片刻,便开口说道:“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而逍遥磬这下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看长身玉立,精神耿耿,风姿冰冷,琼佩珊珊,到底是画中颜如美玉的人走了出来,还是自己此时此刻就身在画中。
逍遥磬也不清楚,他想:这“神棍”十有□□是靠着他这张脸招摇撞骗的吧。
那年轻男子:“兄台,请问,你能放我下来吗?”
逍遥磬如梦初醒,连忙将人放下,那年轻男子朝他一拱手,道:“在下易为春,算个游医,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易为春?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美则美矣,可这寓意...逍遥磬并未多说,他笑了笑,道:“在下姓逍遥,单名一个磬字,也算个半吊子大夫。”
“你也是大夫?”,易为春半信半疑道。
“怎么?我看起来不像吗?”逍遥磬拍了拍胸脯。
“你的剑...”,易为春指了指逍遥磬的身侧。
“哦,它呀,这是我祖传的宝贝,平时上山采药我都带着,遇上个什么毒蛇猛兽的还能防身。”逍遥磬晃了晃佩剑,“我本以为雨后上山能踩点灵芝松茸,回去还能卖个好价钱。”
易为春抿嘴一笑:“这边山上没有的,兄台今日怕是要空手而归了。”
逍遥磬摆出一副委屈相,囊着鼻子道:“原来这边没有啊,我要是早些遇上你,也不必白跑这一趟了。”
易为春忙摆手道:“其实我对这边也不是很熟悉,实不相瞒,在下也是几天前刚刚到的这里。”
逍遥磬一愣,他不是“神棍”?
易为春接着说道:“我本是一游云采药的医者,仗着自己略懂的一点医理,到处给人看看病罢了,几天前行至此地,发现这南山李家堡似有古怪,到了夜里,竟家家闭户不出,经过一番打听,方才得知这堡中之事。”
逍遥磬点了点头:“在下昨晚在此借宿,也听闻了此事。”
易为春:“嗯,正是因为如此,我寻到了那女人的家中,恰巧赶上她神智尚清,经过一番询问,她说她名唤李愫,多年前曾染过重病,有一名道士给她看过之后,人算是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但...”
逍遥磬严肃道:“但她却觉得身体并不是她自己一人所有的了。”
易为春点了点头:“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有时候几个时辰前还在自己屋里织布,几个时辰后就趴在了别人家的牲口棚里,而那中间的记忆,完全是空白的。”
山林间幽静昏暗,易为春的话让逍遥磬更加觉得此事蹊跷无比,令人毛骨悚然,他思索了片刻,道:“医理这种事情,我也只是略懂一二罢了,可我并不知有何药方能解此症状。”
易为春叹了口气:“自然没有,我也只是先尝试着给她喝一些滋补类的药物,想着若是她身体好一些,意识清醒的时间或许能长一点,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的人精特质在他年轻的时候就显现出来了,请大家继续往后看吧。
☆、番外三
逍遥磬跟着易为春采了些许草药,而后二人下了山,一同回到李愫家中。
“神医,你回来啦,这位小公子是...”李愫半倚在床头,冲两人勉强一笑,女人清瘦异常,穿在身上的衣服简直如同挂在骨架上一般松散,精神状态似乎也并不是很好,她脸色蜡黄,浓重的黑眼圈像是两道弯月,悬挂在眼睑下方,看骨相,健康的时候,她应该也是个美人,只是布衣荆钗难掩倾城之色,却架不住病魔无心摧人于无形之中。
易为春上前给女人调整了一下倚靠的位置,让她肩膀和腰部的受力轻些,这才开口说道:“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名唤逍遥磬,同我一样略懂些医理,又恰巧途经此地,便随我一同来了。”
逍遥磬冲李愫微微点头道:“夫人。”
李愫:“咳...麻烦你们了,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得很,神医们肯来帮忙,李愫感激不尽,我也不求能医好此症,只求莫要拖累了你们才好。”
逍遥磬:“夫人莫要这么说,治病救人乃是医者天职,我们既然来了,就会对夫人负责到底,还请夫人放宽心态,保持良好的心情,对病情的恢复也有好处,我和老易,自当倾尽一身本领,为夫人医治。”
老易?易为春抬起头来看了逍遥磬一眼,心道:我老吗?
逍遥磬语气一顿:“磬有一事,还想恳请夫人准许。”
李愫:“但说无妨。”
逍遥磬:“实不相瞒,我从堡中而来,昨日夜里,借宿在一户人家时,听闻夫人在外叫门,便从那家人口中,听到了些许有关夫人的事情,我虽不从属于仙门百家,但也学过一些仙家之法,不知夫人可否让磬进入识海,一探当年之事。”
李愫愣了片刻,续而苦笑一声:“没什么不可以的,我一个一只脚早已迈进棺材的人,苟延残喘至今,也没什么亲人朋友了,李家堡的父老乡亲能忍我至今,已是仁慈至极,小神医想知道,我便让你们看看罢。”
逍遥磬朝李愫一拱手,又拉过易为春,示意他坐在自己身侧。
待到他坐好,逍遥磬轻轻拉过易为春的手,两人眼前的场景一换,地点还是李愫这间朴素的房子,时间却转换到了三年前。
原本,李愫也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可自打她生了病,丈夫日益操劳,为给她求药四处奔走,最后不堪劳顿,还是在一天夜里,悄悄收拾好了东西,一走便再没回来。
李愫并不怨恨他,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没谁规定过,是恩必报,哪怕拖垮了自己身体也要同巢而居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走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