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众人终于被提起一点点兴趣,只不过还是连星网都懒得打开,依旧随意的偏头去听陶笑笑含糊不清的念叨。
“在此,御画师协会郑重公布这则消息:在我协会坚持不懈的研究之下,终于证实了A级御画师席清音名下的所有画作都可以……”
后面的话被淹没在一片哗然中。
最先有反应的当然是距离陶笑笑最近的那一批人,他们本来就看的见星网屏幕,反应也比外圈的人要快上好多秒。
有人惊的趔趄,半天反应不过来。还有人忍不住靠近好几步,来确定自己有没有看走眼。
待证实了耳中听到的话语,内圈所有人满脸惊愕,互相向对方确定着什么。
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中,外圈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听清楚陶笑笑后来的话语。可是看到大家震惊的模样,外圈的人又忍不住好奇。
越是听不到,他们就越好奇,与此同时还十分后悔,为什么刚刚不认真听!
不过好在,陶兴昌也没有听清后面的话,他焦急的掐着陶笑笑的手臂,在一片喧闹中骂道:“你没有吃饭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陶笑笑也急。
他放大音量,几乎是用吼的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念的话。
“上面说,终于证实了A级御画师名下所有的画作都可以提升人的精神力!还破例给他提了一级,追加授予S级御画师的名誉!!!”
这下子所有人都明明白白的听清了他说的话。
不过听清是一回事,能不能理解又是另外的一回事。
之前故意向陶聪博取好感度的人现在已经傻眼了,愣愣问:“什么叫所有的画作都可以提升人的精神力,不是说只有国画才可以么?”
陶聪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地上躺着的袁枚也接近心如死灰,羞愧的简直想一头撞死在这快活楼中。
没有人回答那人的问题。
也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混乱之中,他们急忙打开星网,又去确认了一遍陶笑笑念的对不对。
有人茫然自语:“追加赋予S级御画师的荣誉。我的天哪,帝国都多少年都没有S级的御画师了?!”
在场有不少人都是陶家的补画师,以前手底下多多少少都有席清音的画作,只不过有些人选择将画作低价抛售,有些人则是妥善保管,将画作压在家中。
御画师协会这则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爆炸性的冲击,带来的惊讶甚至要远远胜过国画正名。
国画正不正名,反正他们都没有能力买到国画,但席清音的画作就不一样了!
当场有人跌倒在地,大哭不止:“我原本手上有一幅他的油画,一直挺着没卖,看市场价格越来越低,就在昨天忍不住卖出去了!我是个傻子、傻子!”
有人癫狂大笑:“我上个月随手买了他的素描挂着好看,才画的一千星币不到。我得赶紧通知家人,那幅素描怎么能当装饰品呢,得赶紧取下来,放家里头供着也不为过!”
还有人赶紧登录星网,发疯一样的进入淘宝各大店铺,紧急抢购。
可别人也不傻,好多人立即下架了卖品,任凭叫价多高也藏着掖着,说什么也不可能再将画作挂上去售卖。
显然此时再想买,市场价早就超过了众人的预期与能力。
最关键的是,他们想买也买不到呀。
僧多肉少,现在他的画根本就是有价无市!
一时之间,小小的楼阁里,众人表情不一,表演尽人生百态。
所有人都沉浸在或癫狂或追悔莫及的情绪中,完全注意不到有个人悄悄退出了房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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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快活楼到陶家的必经之途上,园林的宁静彻底被打破,大街小巷上充斥着数不清的争执与叫喊声。
“之前卖给你的那幅席清音的素描画,我现在反悔不卖了,你还给我!”
“滚一边去!当初谁让你把这幅画拿出来的,有人逼着你卖画么?现在还想要把出了手的东西收回去,这天底下的好事难道都给你一个人占去了?”
“街角的那个谁谁谁好像要卖席清音的画,大家快去抢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初我要卖画,你们一个个装清高,还嫌弃,几百星币卖出去都没有人肯要。现在你们出几百万老子都不可能卖的,去后悔吧哈哈哈哈……”
这些争执中,有一个地方格外引人瞩目。
想要从快活楼这片地界出去,就必须坐山顶缆车。原先有两个人约在快活楼进行画作交易,谁知道交易进行到一半就出了这档子事。
别人都是钱货两清,道理掰扯的清清楚楚。他们钱给了货却还没有来得及给,眼下正在缆车旁边掰扯呢。
买主强硬的攥着卖家的手腕,涨红着一张脸怒道:“我给了钱,这幅油画你必须要给我!”
卖家死死抱紧画,一只脚都已经迈上缆车了,看上去是想直接跑路。
僵持一会后发现实在上不了缆车,他无奈道:“我把钱还给你、不,我赔偿给你十倍的价钱可以了吧!”
买主不依不饶说:“不行,我就是爱那张油画。”
卖主向着他脸上啐了一口,骂道:“你爱个屁,你连这幅画的全貌都没有见到过,有什么好爱的。你就是看了一眼御画师协会发布的声明,这才爱上的吧!”
两人争执了足足十分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观看热闹。只不过两人本就是口头交易,没有任何协议,最后还是买主先妥协了,拿了那十倍的补偿充做‘精神损失费’。
即便莫名其妙多花掉一笔补偿费用,大家竟然还是觉得那个卖家赚到了。
争执结束,热闹也该散了。
有人摇头哀叹说:“哎!要是席清音没有自杀就好啦,我们也不至于抢他的画抢到这个地步。”
立即有人讽刺说:“人家死了你还怨那个人自杀,你也不想想最初是谁逼死他的。”
最初哀叹的那人顿时撇撇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不过很快又有人开口:“想多了吧,就算他没有死,市面上也不一定会有更多的画作出售。别忘了黑市竞拍会还有个自称枪手的人呢。”
这话提醒了所有人。
打开星网,可以看见上头有着各式各样的言论。
在御画师协会的微博发布以后,有关于枪手的争执简直达到了有史以来的顶峰。
原先是一边倒的认为席清音找了枪手,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后,不少人开始立场摇摆。
一方面觉得席清音可能是清白的,另一方面……就连黑市竞拍会都认为那个‘枪手’的自证颇有说服力,这件事还真的不好轻易下结论。
不过有一个好处是,原先被死命打压的粉丝们终于敢重新出头,缓缓的凝聚成一个小泉,在星网中发表自己的观点。
局势总算不再是一面倒的情况。
在人群彻底散开之时,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句:“要是席画师还没有去世就好啦,他好歹能站出来给自己辩解,说一两句话。到时候黑市竞拍会,还不是任凭枪手一个人说,没有人会去反驳他,事情的真相又有谁会知道呢?”
席清音默默无闻的从那人身边经过,心底有些好笑。
如果知道他没有死,这些人得有多震惊?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赶紧坐上归途的缆车。猫猫面具的时间虽然还够用,但能节省一点‘燃料’是一点嘛。
前脚刚踏上缆车,门便被人用力扣响。
席清音打开窗户,抬眼就看见容云景的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
众人眼中的帝国月光全然没有惯常的温柔,他面色略急切,微微顿了顿,昂着头微微喘着气,从嘴巴里挤出两个字:“手腕。”
席清音一愣:“你跑过来的?”
他走的时候正是屋内最混乱的时候,是从后门处悄悄走的。容云景正背对着他,等察觉到的时候,他应该已经走出好一段距离了。
容云景呼吸逐渐平缓下来,手紧紧攥着缆车窗户的边缘,眼睛一直盯着席清音的手腕。
那个眼神几乎要直接穿透衣料,看到底下的肌理,炽热到让人惊慌。
席清音略微将手腕往回收了些,说:“缆车马上就要发动了。殿下,你这样……很危险。”
这个拒绝的意味很明显,容云景也不是傻子,他更不想强迫眼前的人。
——捧着含着都来不及,又怎么忍心强迫对方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呢?
他沉默了好久,微微退开两步,低着头说:“抱歉,是我失礼了。”
他身后时不时有人奔走相告,捧着各式各样的油画与素描,激动的又是哭又是笑。
席清音看着看着,忽然有些感叹。
一日天一日地,他的作品由谷底,又重新的被捧到了一个更高的位置。
从始至终,容云景似乎没有经历这个过程,在这个人的心中,他一直都是至高点,位置从未动摇。
山旁边传来广播声:“距离缆车发车还有一分钟,请乘客们坐稳扶好,关紧门窗。”
席清音:“……”
放在以前,他心如磐石,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偏颇心理。但这些阵子和容云景相处许久,对方的诚恳、热情,每一点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愧疚感猛的从内心升腾而起,将心底的小小气球扎破一个小小的口子,缓慢的放气,再放气。
放到最后,他终于心软了。
在发车的前十几秒钟,席清音语气放缓,轻声说:“可以看手腕,我不介意。”
容云景一愣,猛的抬眼,眼神里有担忧,有忐忑,更多的还是澎湃到几乎溢出的忐忑。
挣扎几番,他下定决心,伸手拽住席清音伸出窗外的手腕,猛的褪开衣袖。
知你你十五
容云景只敢隔着衣服抓眼前人的手腕。
即便是隔着一层衣服, 手下的触感也很细,细到一只手就能攥着。
袖子向后褪,入眼所及的是如象牙雕刻而成一般的冷清肤质,极淡极柔。修长的五指以一个很放松的姿势搭在缆车窗户边,其上有青色的经络隐约可见, 白皙且骨节分明。
光看着就是很赏心悦目, 可惜容云景此刻全然没有欣赏的心思。
他的眼神一寸寸的在那只手上扫过,翻来覆去的看,焦急的重复了好几次动作,最后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向席清音。
“伤疤呢?”
席清音顿了顿, 抿唇不言。
依照他这种谨小慎微的性格,早就吃过一次的亏又怎么可能会吃第二次。早在来见陶笑笑之前,他就已经将那处伤疤掩盖起来了。
现在这个处境太过于艰难, 他连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是谁都弄不清楚, 自然不可能那么自私的将容云景给扯进来。
至于方才那一瞬间的心软……也只不过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早早断绝念想, 省的一整个人一整颗心都为他牵连。
广播开始倒数。
“距离发车时间还有5、4、3……”
席清音忽然抬眸,轻声说:“逝者已逝,殿下还请……节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容云景像是被人提醒了什么, 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的眼神里有事情超出预料的茫然,有希望落空的绝望,更多的还是自嘲的苦笑。
这些天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为什么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愿望, 觉得那个人还存在于世间呢?还自顾自的将其他人认成了他,这是对其他人的不尊重,更是对那个人的亵渎。
容云景放开席清音的手腕,后退两步,低着头声音细不可闻,“抱歉。”
他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让人心疼,席清音仿佛看见一只被人遗弃了的小狗狗,正耷拉着耳朵,怯生生的看着地面。
尽管这只小狗毛色光鲜亮丽,看上去十分风光。可这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被人给遗弃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席清音自己。
从以往参战的抉择就可以看出,他向来都是一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撇开眼睛,席清音‘啪’的一声关上缆车的窗户,端端正正的坐回去,直视前方。
广播里响起催促的声音,缆车开动。
直到缆车越行越远,逐渐变成天际的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
容云景依旧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身后有不少人追来,他们好像已经知道了容云景的真实身份,神情都带着兴奋与仰慕,好奇的看着这位传言温柔强大的‘帝国月光’。
陶兴昌走在最前面,靠近了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