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开始对这个认知产生动摇。
如果孔论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如果是别人向我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肯定是劝他们好聚好散,给彼此都留几分面子,没必要死缠烂打弄得鱼死网破。
可当这件事落到了自己头上,我却发现所谓的好聚好散简直难如登天。
就算是他不喜欢我了,我或许可以做到不去打扰对方,但是绝对做不到不爱。
我最近是做错什么了吗?
我开始陷入了反思,可是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任何矛盾都不是在一瞬间产生的,而是日积月累的成果。
我想找孔论问个明白,可他明明人在家中却房门紧闭。
他一个人在屋里干什么?
我本想敲门的手悄悄放了下来,屏息趴在门上偷听。
房间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很显然,他现在有些心烦意乱。
这跟他今天的异常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我怀疑他遇到了什么麻烦,担心的同时又有些黯然神伤。
这家伙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是觉得我不够可靠吗?
我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就听到孔论有些苦恼地说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李道暂时离开呢?”
他想让我离开?他为什么想让我离开?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努力想让自己爆出平静,可那种酸涩的感觉却从心口开始不断蔓延,很快就到了头部,鼻子和眼睛都酸酸的。
我这是被他讨厌了吧……
或许我本就不该来这里,这样我就不会喜欢上他。如果我们的关系一直保持原来的样子,最起码可以做个友好的点头之交。
我仿佛瞬间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背靠着他房间的门默默坐下,用胳膊环抱着自己的膝盖。
过了不知多久,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重心不稳躺在了房间里。
孔论显然吓了一跳,问道:“你没事吧?”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刚才摔那一下是挺疼的,但我心里更疼。
明明希望我离开,可是依然在关心我。
正是这样暧昧不清的态度,让我产生了他也同样喜欢我的错觉吧?
仔细想想,那天孔论虽然说喜欢我,但是并没有表明是哪种喜欢。
或许他只是想跟我当朋友,可我却想当他男朋友。
“话说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门口?”他蹲下身子问道。
“累了。”我道,“从客厅走回房间,走到一半累了,所以在这里休息一下。”
“可是从客厅到房间总共也没有几步路啊……”孔论无奈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但的确觉得有些不舒服,尤其是眼睛那个地方,似乎只要随便眨一眨,就会有泪水奔涌而出。
“孔论。”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哑。
“嗯?”他看着我,等着我接下来的话。
“如果有一天你讨厌我了,一定要告诉我。”我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种话的,本以为说完之后自己会轻松一些,结果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嗯……如果有一天你讨厌我了,也一定要告诉我。”孔论道,“就算不当面说,递个小纸条也可以。”
这种行为应该就是大家口中的分手吧。
分手之后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我心里还是抱着这样的期待。
我把心里话告诉了孔论,他怔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想想也是,已经经历过那样亲密的关系了,如果分手的话,会甘心只当对方的一个朋友吗?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现在的关系真的算情侣吗?
“孔论。”我又叫了他一声,“你现在讨厌我吗?”
“现在还不讨厌,但你要是一直躺在地上不起来就说不好了。”他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忽然变得这么深沉。”
现在不讨厌,可一不小心就会被讨厌……恋爱真是件麻烦的事情。
我从地上坐了起来,幽幽叹了一口气。
“你今天心情很不好吗?”孔论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散心?”
“你想让我离开吗?”我反问。
尽管他亲口说了现在还不讨厌我,可刚刚无意中听到的那句话却像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
“离开?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让你离开?”他道,“咱们两个是一起来的,就算是走也要一起走。”
我看他的神情不似作假,难道是我刚才听错了?
我摇了摇头,决定暂时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问他为什么今天一直紧闭房门。
“也不算是一整天都紧闭房门吧?现在才刚刚到中午。”他道。
“半天的时间也很长了。”我嘟囔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什么不妥,然而孔论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奇怪。
“你……是在撒娇吗?”他问。
我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语气,脸一下子就红了,斩钉截铁道:“没有!”
见我否认得这么坚决,他露出了了然的笑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好像在给小动物顺毛一样。
“嗯,你没撒娇。”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
我本来也没打算撒娇啊!刚刚那个语气只是个意外!
为什么他的表现好像我明明想要撒娇,可是却嘴硬不肯承认一样?
“真的没有撒娇。”我又重申了一遍。
“嗯嗯。”他眼底的笑意更明显了。
我知道这件事算是解释不清楚了,索性不再理他,没想到在孔论眼里这个举动又成了害羞。
“你脸都红了!”他笑道。
“我这是被你气的!”我反驳道。
从刚才开始,我的心情就一直在起起落落,好像在坐过山车一样。
可这家伙作为罪魁祸首竟然无动于衷,一点反省自己的意思都没有,还反过头来调侃我!
我忽然想到了微博军师团说过的话,想把他按在床上啪啪啪,啪到服气为止!
说到床,我忽然发现他今天竟然没有叠被子,这可不是他以往的作风。
往常这家伙都会在一大清早就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然后放到柜子里去的。
难道他今天犯懒了?
联想到他今天一直关着房门,上午的时候还焦躁不安走来走去的情况,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被子掀开,发现床单有一块看上去湿乎乎的,同时鼻尖似乎萦绕着一种熟悉且不可描述的气味。
孔论的脸简直红得如同煮熟的虾一样,我也莫名觉得有些尴尬,把被子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没关系的,这是正常现象。”我道。
据说成年男性身上都会出现类似的情况,根本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书灵也会这样。
不过既然我们和人类一样也要吃喝拉撒,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应该也正常吧?
“你也……这样吗?”他问道。
“我……”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我虽然知道这是什么,自己却没有亲身经历过。
不过看他一脸羞愧难当的表情,我咬了咬牙,决定撒个小谎:“对啊,我也这样。”
“真的?”他似乎有些不信。
“真的。”我硬着头皮接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又问。
这种事情有必要问得这么详细吗?!
“很久以前了。”我怕他接着往下问,补充道,“久到我已经忘了一些细节。”
我觉得自己的回答很完美,可孔论的表情却似乎有些落寞。
“原来你很早以前就有过喜欢的人了。”他喃喃道。
我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那个……要不要我帮你把床单给换了?”我问道,“这东西干了不太好洗。”
他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又有了变红的趋势,小声“嗯”了一下。
换床单首先要把脏的床单撤下来,我说要帮忙,可他却坚持要自己来,让我去储物间拿新的床上用品过来。
“都说了这是正常情况,他怎么还是不好意思?”我小声嘟囔道。
换洗的床单被罩放在一个比较高的地方,我花了点时间才拿到。
等我回到房间的时候,他已经把换下来的床单被罩藏起来了。
“你把它们藏起来干什么?趁着上面的污渍还没干,抓紧时间放进洗衣机里洗干净啊。”我道。
他摇了摇头,说是要等我不在家时候再洗。
我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可他坚持一定要这样。
没办法,我只能提醒自己最近这两天记得因事外出一段时间,免得时间过得太久,连他都忘记自己把床单被罩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话说你为什么会拿绿色的这一套?”他的目光飘到我手里拿的床单被罩上,表情有些奇怪。
“绿色的怎么了?”我不解地问道。
我拿这套只是因为摆放的位置比较好拿,不过绿色也不算难看,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反应?
“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他摇了摇头,“我以为你在暗示我什么。”
暗示?
我想了想绿色可以联想到的东西,无外乎就是森林、草地、生机勃勃……
难道他以为我想去户外玩?
“其实偶尔去玩一次,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我道。
孔论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了,道:“李道,你可是《道德经》的书灵!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哈?”我有些茫然。
《道德经》的书灵就不能偶尔想去户外玩吗?这是什么道理……
“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表情十分严肃地说道。
听了这话,我更迷糊了。
难道最近跟微博上的人交流得太多,我跟孔论之间产生了代沟?为什么他说的话我每个字都理解,可连在一起却完全听不懂?
“我肯定不会朝三暮四的。”我道。
喜欢他一个就够累了,我哪有精力喜欢那么多人?
“那你刚刚为什么说‘偶尔去玩一次,感觉很不错’?”他问道。
“那当我没说好了。”我道,“你忽然扯到绿色的暗示上,我还以为你有了郊游的计划。”
他听我这么说,一下子露出了笑容。
“原来你是在说郊游啊。”他笑道,“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难道他刚才说的暗示不是郊游?那绿色到底还能暗示什么呢?
我展开了丰富的联想,就连换床单的时候也在琢磨这件事,结果一不小心把床单盖在了头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孔论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只是不小心把床单盖在头上而已,他有必要笑成这样吗?笑点也太低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天天在网络上厮混,真的不知道绿色是什么意思吗?”他问道。
我摇了摇头,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红杏出墙的意思啊!”他笑道,“你主动把绿色往自己头上戴,是不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扑倒在了床上。
我把他手脚按得死死的,笑道:“把你困在这里,看你怎么红杏出墙。”
“别闹,大夏天的这么折腾你不嫌热啊?”他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
我让他别动,伸手把空调遥控器拿过来打开了空调。
阵阵凉风拂过感觉惬意极了。
我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变得有些沉重。
“你困了?”他问。
“嗯。”我懒洋洋地答了一声。
他让我回自己屋里去睡觉,可不知为何,我今天就想在他屋里睡。
“陪我一起睡午觉吧。”我趴在他耳边轻声道。
“不要,只有闲汉才会大中午睡觉呢。”
他果断拒绝了我的午睡邀请,想要起身,可我怎会如他的愿?
他胳膊抬起来我便压住他的胳膊,腿抬起来我便压住他的腿,若是半个身子都坐起来了我就直接把他推倒。
“你幼不幼稚啊!”
被我推倒几次之后,孔论也有些累了,索性躺在床上跟我说话。
“怎么不起了?”我问。
“起了还不是照样被你推倒?”他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那么喜欢推人呢?”
不是我喜欢推人,只要是他太好推了。
有时候我还没有使力气,他就软软地躺在了床上,就跟是在故意配合我一样。
他趁我不注意,再次起身,然而最后的结果依然是被我推倒。
“你不是困了吗?怎么不睡觉?”他问。
我觉得他是想改变策略,把我哄着了以后再偷偷溜出去。
“睡午觉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我道,“你体验一次就知道了。”
他迟疑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吧,服了你了。”
就这样,我们终于躺在床上准备开始午睡了。
可不知为何,明明刚才还困意满满,现在却忽然睡不着了。
我看了眼孔论,他也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你睡不着吗?”我问道,
“嗯……要不你唱个小曲儿哄我睡觉?”他半开玩笑似的说道,“我还从来没听过你唱曲儿。”
“不会。”我道。
“真的不会吗?”
“真的不会。”
“那我教你吧!”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听我开嗓。
我推辞不过,只好点头同意。
话说回来,过去儒家把礼、乐、射、御、书、数合称为“君子六艺”。孔论一向以君子自居,按照六艺的标准来看,他的歌喉应该很不错。
我本以为这家伙会唱《诗经》中的内容,没想到他竟然唱的是这个时代的流行歌曲。
我总感觉这个歌在哪里听过,可是还没想起来,孔论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到最后竟微不可闻。
一个号称从不午睡的人,说好了教我唱曲儿,结果自己反倒先睡着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越看越觉得喜欢,于是拨开他挡在额前的碎发,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