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珊红了脸:“那又不关你的事。”
柳心瑶“诶?”了一声,忽然也想通了,羞得面红耳赤。
两人正要走,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想必是君芷在里头听见动静,过来看视。
见她衣带不整,柳心瑶更加觉得自己和空珊推测的没有错,干干笑了两声:“晚上好啊。”
君芷面色沉沉的,“要进来坐么。”
小柳双手狂摆。空珊也低了头。
“……”两人这般态度倒叫君芷的古怪脾气上来了,“进来看看。”
柳心瑶难以置信:“你、你要我们进去看着?”心想这可真真的刺激了!
空珊拉了拉她的手,冷道:“走吧。”
小柳却不信那个邪,一大步跨进去,迎头便看见小狼泪流满面地,悬在一棵藤上打坐,愣道:“楚颜,你这是在做什么?”
“是为了让她固守本元吧。”小柳将所见说了之后,空珊这样解释道。
柳心瑶往地上一赖,两只手交错抓住自己的脚踝,皱眉道:“可这君芷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让人固守什么本元啊……再说小狼崽不是有师父么,犯得着她在这里代劳?我看,阿芷就是闲得慌,还有,舍不得自己一手奶大的孩子光被被人折腾。所以自己也要掺一爪子。”
噼里啪啦跟竹筒倒豆子似的。
空珊在她对面的地上坐下,嘴里喃喃道:“君芷,难道算出了什么。”顿一顿,眼波横过去,问道:“姓柳的,你还记不记得,魔尊最爱玩的那个把戏?”
第42章 萌宠042
楚颜和君芷争执了好几回。
她自打被要求整晚打坐,整个狼就变得十分心浮气躁。到了天蒙蒙亮就要跳下来,对着君芷总是嘟着嘴。
虽然屋子也还照旧在帮忙收拾,可就是不和她说话了。
君芷倒是乐得清静。她想的也有个道理,孩子终归都是要长大,小狼虽然说天劫之后身子变了一大变,可那个性子还是隐藏着暴虐因子的小孩,磨炼磨炼,总是好的。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小半月,某日中午她回屋,见小狼崽子抱着双臂气鼓鼓地坐在房中央。
君芷心里好笑,但只不动声色,施施然进了屋,只当没看见她的气苦,就要宽衣去床上躺下。
“你你你,你站住。”狼急得结巴起来。
君芷不答,那狼便上来跺脚,“叔叔不许睡。”
“哦?”甚好奇,“你想怎样?”
楚颜扶着额头,两眼闪着泪花花,“我、我想怎样!?叔叔,我们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公平!”
君芷来了兴致,哇,终于等到小狼说公平。
“你过来坐下。”楚颜抢上来扶她,“我今天也不对你动手动脚,咱们好好谈谈。”
君芷被她带着往桌子那边走,紧抿着的唇不易察觉地轻微上挑。
坐好之后,这狼还给她斟了杯茶,清清嗓子才开口:“我每天都很辛苦。”
君芷差一点笑出来,好歹克制住了,点头嗯了一声:“怎么说?”
狼站起来,数落道:“我啊,我师父是个大魔头,这么说或许有点太过了,但她真的给我安排了好多任务,我一在她跟前,她就要给我找事做。小师姐们都说,师父这是太喜欢我了,所以想一直看到我在她跟前晃。”顿了顿,发觉自己好像有些扯远了,挥挥手,把脑袋拨浪鼓似的摇了几摇,强行将话题扯回来,“本来她怎么样我都应付得过来,也不觉得苦,因为,因为!”
君芷一面细细喝茶,一面在听她说,见她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便用一双清冷的眼,朝她看过去。
狼接住了她的目光,脸上的怨念化作委屈:“君芷,你说是因为什么?”
君芷道:“我如何得知?”
“因为你啊。”狼泄了气一样,赖在凳子上,“因为晚上还可以和叔叔在一起,所以白天被怎么折腾,都没有关系。”
屋子里是静默的。
“最近。”小狼的脸色好像病了一样,又青又白,“最近叔叔防我防得很严,都不给我蹭被窝了。还要我打坐。叔叔根本是个大坏蛋啊。”
君芷终于笑出来,脸上一层淡淡的光辉形同皎月,“嗯,大坏蛋。”
楚颜快气死了:“天啊,你还笑得出来。”将袖子一摔,“我不干了。”
“嗯?”
“我不要听你的话了。”狼干脆赖在地上,双臂抱胸偏过脸,嘴嘟得老长。
君芷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睛:“那你要如何?”
“得让我有点指望呀。”小狼总算转过脸来,对着她气鼓鼓的,“白天和晚上都很辛苦,你也不犒劳犒劳……”
蹲在她对面的人,不等这句话说完,便扶着她的脸,凑上来在小狼的眉心亲了一亲。
狼顿时石化。回过神来之后转瞬脸变得通红。羞答答地望着君芷。半晌道:“你亲我。”
对面的人脸上是一个好整以暇的微笑。
“你居然亲我!”小狼的脸越来越红,凑上来搭着君芷的肩闻了一闻,“而且没喝酒。”
君芷点点头,“不要怕辛苦。”
小狼说不出话来,只剩下点头。
君芷笑道:“按照我说的做。”
狼再点头,脸上依然红扑扑的,可是难掩兴奋。
“我现在要歇个午觉。”君芷起身,“你去忙吧。”
小狼懵懵懂懂从那窗子出来,摸着自己火烧火燎的脸,兴冲冲地往回走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到底谁才是妖精啊!
分明是去找她谈判的。
分明这样那样的事情都做过了。
结果让她浅浅的一个吻就打发了。
说出去都给妖精丢人呀!
狼站在那里,看天地之大,不禁茫然。
不过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小狼依旧每天被师父和叔叔合力折腾。
只是到了天亮时分,她从那棵小藤下来之后,能获得君芷一个亲亲。
要到了这种时候,楚颜才发现,叔叔其实是很刁钻的。比如亲亲的选址。有时候是落在额头。有时候是落在眉心。有时候在脸颊。有时候在眼皮儿上。还有的时候叔叔会将她的狼爪捞过去亲亲,亲完还笑笑……每次她觉得这一回该要亲我的嘴嘴了吧,结果都不是。
如此过了小半年。
小狼把自己悬在藤上时,已经由最初的满头大汗、要使出十分力气来稳住身形,变成只需要使两分力,再到可以毫不费力,逢君芷夜半醒来时谈笑风生,将玉女门中的乌龙事件说与她听……
这日天放光明时,她喜滋滋跳下地来,蹭到君芷跟前求亲亲。
谁知君芷端坐床沿,脸上一抹浅笑,却并不动。
小狼急眼,凑上来,异常急切:“……?”
“颜颜。”此时已是晚夏光景,君芷身上只有薄薄的一件衣裳,“我有事要和你说。”
楚颜愣愣地在旁边坐下,“什么事?”
“我要下山了。”
又要下山了!!就没见过其他瀛洲弟子下山下得如此勤快。楚颜噘着嘴道:“我跟你一起下去。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
“不,此次我与小柳一行下山,你与空珊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楚颜还要说话时,她梦寐以求的吻便上来了。君芷非但没喝酒就亲在她的嘴唇之上,还十分细致地用小舌头来勾她的,极致缠绵的一个吻。小狼发现自己低估了叔叔,她远比她想象的要更长于此道。相接的唇再次分开时,她只觉周身的力气都被拆走了。
君芷看一眼两眼水汪汪的狼,低低问她:“答应我么?”
狼晕头转向的,也不知她问的是哪一桩哪一件,只说得出一个字,“嗯。”
第43章 萌宠043
君芷和小柳此番下山,还是因为受了师命。
那日,小小的斗室之中,光线昏暗,乌云压得很低。师尊正襟危坐,茶已喝过了三道。
一开口,照旧先打些哑谜。
将二人绕至神疲,方才接近正题。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本算得你等会在此山上安然待上三年。”
接着进入较为长久的停顿。
君柳二人是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节奏。
因而既没去催促他,也没显得不耐烦。
等到他歇够了气儿,又续上一句:“只因有些东西出世,在为师的意料之外,怨不得为师失算。”
小柳摆摆手:“师父不必沮丧,那些个卦象本来就不靠谱。”
师尊没理她,又陷入了近似于小动物冬眠的沉默之中。
过了良久,见两个弟子还是规规矩矩跪坐在那,挺直的脊背不曾松懈分毫,缓缓叹气,道:“你二人若是以为我睡着,悄然离去,今日这话,贫道也就不说了。可既然尔等还是执着坚守于此,那么好罢。”从袖袋里掏出来一张纸,看样子约莫是封书信。
老道将之递与了君芷,道:“九殿下,你先看看吧。”
柳心瑶的下巴都掉了。一脸震惊。望望君芷,再望望师尊。到底没声张。
君芷浑然未觉,低头将手中的纸条稍稍一阅,便道:“师尊大可不必理会这些世俗之人的祈愿。”
回过神来的柳心瑶,劈手将她手上的纸片夺了过来,抓耳挠腮地看了半晌,直起身子笑道:“师尊好狡猾。你明知我们阿芷最心软。偏要给她知晓。她怎能不牵挂嘛。”
君芷抿紧了唇,不接茬。
那边的老道叹道:“贫道先前声称闭关,实则是去山下的俗世走了一遭。”
小柳应和着问:“感觉如何?想还俗吗?有没有遇到心仪的老太太?”
老道还是沉吟,不嗔不怒:“没有遇到老太太,为师去找到了你所说的那个金身。”
小柳眼睛亮了一亮:“师父你捣毁了它,是不是?!所以那西凉的国师被气得半死,从此就不行了。”
吕道陵脸上露出莫测的神色来,一声长叹:“为师怀疑自己做错了。”
“师父,没错没错,你帮了我的大忙呀。”柳心瑶整个人都雀跃起来,“要不是你去毁了那个邪祟,乱了西凉国师的心神,齐国的老百姓可是要倒大霉了。”
待她热热闹闹说完一长串子,屋子里便又陷入沉寂。
老道士寻常不熏香。
今日却在香炉内焚了一把安息香。
香烟缭缭,熏得屋内的空气都燥燥的。
加上外边开始下雨。
屋外湿润的空气和干燥的屋内一比,更是显出某种诡异。
“为师觉得自己错在虽然捣毁了金身,但是却没有将那金身里已经养成的……其中几许魂魄给截下来,让它逃脱了。”老道的口吻里是满满的与年龄不符的,稚子般的懊恼,“不完整的魂灵本应构不成什么威胁,只是贫道忘了,那不是普通的魂!那是一旦附体在人身上就会使人狂性大发的魔,如今这天下大乱的局面,极大可能就是为师一手造成的!为师,好心办了坏事!”
小柳和君芷暗暗对望一眼,都不敢则一声。
“若是为师造成的。那么为师就义不容辞,要将世间变回本来的平和模样。”两道锐利的目光投向柳心瑶手中的那张纸片,“既然东楚的七皇子最先求我等施以援手,贫道历来的弟子之中,从悟性来说,你二人数一数二,我便派尔等先行下山一趟,能解决的异象,万万不要手软,务必做到斩草除根。”
两人垂首,齐声答了一个是字。
从师尊那屋子出来,两人默默往自己的居所步去。中途路过一扇窗,窗外雨帘正浓正密,两人不由自主被吸引,便站在窗边站定,看雨。
若是君芷独自站在这雨帘之前,即使沉默上一万年,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而这世上同时也有一种人,只要超过半刻钟不说点什么,就会浑身难受。柳心瑶便是这样。换作与空珊呆在一起,兴许还能安分得久一点。旁的人,熟与不熟,太久不吭声,她觉得不爽快。
因此清清嗓子开了腔:“啧啧,阿芷,我知道你是贵族。空珊算卦说你是东楚皇室。我还以为,你无非是和皇帝沾亲带故,是他的远房侄女之类的。”
事实上自打吕道陵当着她的面叫出“九殿下”几个字起,这人就一直不停咋舌,“没想到你居然是正儿八经的当朝公主啊!失敬失敬!”
君芷脸上一个淡淡的嘲讽笑:“有什么好敬?不过就是投错胎。”
柳心瑶噎了一噎。“这种出身还叫投错胎?那么那些生在穷苦之家的孩子,打小连顿饭吃不上的,向谁哭去?”
君芷本想辩驳,想了一想,点头道:“你说得对。上天待我已是极好。是我自己混得太差。”
柳心瑶噗地一声笑出来:“倒也别太妄自菲薄了。”因又转口一问:“殿下不担心故土吗?”
君芷道:“我是个出家人。”
柳心瑶耸肩,笑了笑:“不像。”
小柳知道,这世上,又有一种人,专门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说的是他们。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也还是他们。小柳觉得,君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假了。
说着,两人相约择吉期下山。
下山这日,狼跟在君芷身后,相隔五步路,不近不远。
一直跟着,默默拭泪。
君芷已说了三四次让她回去,她只有俩字回过来:“送送。”
一送送到了山脚下。
卦象中说道,这狼若是乖乖呆在瀛洲山上,可保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