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交流情报。

这会儿可没有傻子会隐瞒信息，毕竟他们还是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的。粉毛四个粗大腿不抱是傻子，比起自个儿瞎猜，还不如把消息都告诉他们，让他们来分析。

有大佬不用白不用，为什么要自己费劲地乱猜呢？

倒是有人觉得如果自己能单独“解谜”的话，通关之后说不定有什么丰厚奖励。但也只能白日做梦地想一想，现在自身难保，能活着通关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不过顾陌之显然对解谜没什么兴趣，他靠在墙角犯困，任由粉毛三人在那里讨论背景故事。他们一致认为这个故事应该会给他们一些提示，对“最终决战”有助益。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前六天应该都不需要太过担心。只要他们能壮着胆子帮那些客人好好上完香，就可以平安苟到最后一天。主要是头七这日回魂夜，死者的魂魄回家，他们可能需要应付死者。

死者并不是客人，当然无法用招待客人的方式把这晚糊弄过去。所以想平平安安的活到通关，就必须多动点脑筋了。

“但是资料太少了。”简玲珑一脸苦恼。

镇民只说这家只剩这位孤寡老人了，老人死了之后连个摔盆戴孝的儿孙都没有。老人生前也没什么本事，一直坐吃山空，靠着以前的积蓄过日子。除了长得特别干瘦之外，就和镇子上许多老人家没什么区别，抽烟喝酒游手好闲，时不时背着手在镇子上到处乱逛凑热闹，还喜欢端着架子训斥路过的皮孩子。

大学女生开玩笑道：“要不然给他烧点烟酒下去？”

“烟还好说，酒怎么烧？一烧就着火了。”粉毛无语。

“诶呀，我也是随口一说。”

这么插科打诨地等到天黑，大家都闭嘴了。又到了选守夜人的时候，这回粉毛不再犯傻，主动张罗吃力不讨好，干脆别管了。这群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管好自己就行。

本以为经过昨天的事情，这些玩家会犯怂选择回屋睡觉。毕竟昨天差点被砸死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要不是顾陌之后来看够了戏拦住那只鬼，他们当中肯定会有伤亡。

如今虽然没有人死，但各种磕磕碰碰之下的淤青和小伤口也不少，只是这会儿没人有心思管这些罢了。

然而，粉毛等了半晌也没见谁提出要回屋睡觉，更没人催促他们决定守夜人。这就说明他们依然决定待在灵堂里，哪怕这里有危险。

“他们怎么想的？”粉毛皱眉。

女生无奈摇头：“你也不想想，要是他们回屋睡觉了，睡到一半一个倒立鬼砸下来，他们不是必死无疑？在这里好歹能确定鬼什么时候来，送走了鬼就可以放心了。在屋子里可不见得这么简单，谁也说不准鬼会选在哪个时机造访。”

顾陌之猜测睡着之后就没有危险，但这也只是猜测而已。这里可没有哪个傻子心大到会拿自己命去验证这个猜测，所以最稳妥的选择就是留在这。万一又出现什么危险，好歹他们可以第一时间躲避。

这群玩家别的本身没有，就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时候，很少会做出愚蠢的选择。

“那算了，不管他们了。”粉毛冷哼一声。

之后的一切就仿佛前两晚的重演，系统照旧宣布所有人一起守夜。这次大家都清楚凌晨两三点的时候鬼才会来，有心大一点的就直接先睡了。

反正每次鬼出现之前都会发出噪音提醒，再不济还有其他玩家把人叫醒。他们小睡一会儿养养精神，也不耽误事。

这两晚都没怎么睡好，再不休息恐怕铁打的人都撑不住。

深更半夜的时候，客人如期而至。

“哒、哒、哒。”木块和石板路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有人缓缓接近。

简玲珑已经很熟练了，她再次被香味唤醒，然后自觉主动地跑到门口去看了几眼，又跑回来汇报道：“来了个穿古装的女鬼，脸被涂的惨白，有点像唱戏的。她还打了把伞，身上挺干净的。”

顾陌之听完点点头，评价道：“总算学乖了。”

下雨天不打伞就出门，之前的两只鬼也太不讲究了。这次来的戏鬼还好一点，就是不知道对方的那把伞是标配，还是听说了顾陌之的魔鬼程度，主动添置的。

因为简玲珑的一嗓子，玩家们也都陆续醒了。他们一咕噜爬起来，警惕地盯着门口。

经过昨晚，再也没人敢心存侥幸了。虽说顾陌之最后还是出手救了他们，但他出手也太晚了些。万一今天他还这么磨蹭，而他们又运气不好没躲过，白白把小命交代在这里，那可就太冤了。

然而势比人强，他们也不敢对着顾陌之提出什么意见。那家伙连鬼都不怕，他们哪有胆量指责人家。

有时候恶人可比恶鬼可怕多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恶鬼怕恶人？

众人隐晦地用余光关注着顾陌之的一举一动，身体紧绷，如临大敌。万一这人突然暴起，他们可不够他一盘菜的。

“哒、哒、哒。”花盆底绣花鞋依然不紧不慢地踩在地上，维持着优雅的步伐缓缓来到了灵堂门口。简玲珑好奇地看过去，之前天色太暗雨水又很影响视线，她并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只隐约意识到对方是唱戏的，这下总算能好好瞧瞧了。

有些人长得漂亮，即便抹上厚厚的白-粉，也掩盖不了那风姿。面前这位戏子女鬼就是，不，或许他是男鬼，毕竟古时候戏子多为身段纤细姣好的男性反串。

介于对方有胸，简玲珑就暂且将她当成女鬼了。

戏鬼在门前停下脚步，她盈盈一福身，将纸伞收了起来，立在门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对着顾陌之展示了一下浑身上下干爽的衣衫，表示自己真的很爱干净了。

顾陌之满意地点了点头：“进来吧。”

“多谢先生。”她抽出手帕，进门前仔仔细细地将鞋底的雨水擦干净。

其实她今日的打扮并非清朝装束，但她还是穿了花盆底的鞋，一开始大家都没明白为什么，只当是女鬼的特殊癖好，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因为花盆底接触地面的面积小，在雨里行走不容易打湿鞋面，擦拭起来也方便一些。

就是，容易摔跤。雨天本来就不好走路，还穿这种鞋子，她要不是个平衡能力特别强的戏子，恐怕一路走来早就摔了N个狗啃泥了。到时候一身脏水，可以想象场面会有多惨烈。

大学女生脑补了一下她走一步摔一下的场面，差点没忍住噗嗤笑出来。不过虽然没有当面笑出声，但她还是拉着简玲珑躲在后面，小声耳语把自己的脑补分享了一下。

简玲珑：“……”哈哈哈哈哈哈哈！

实不相瞒，她还真有点期待这个画面呢。

不同于发散思维到银河系以外的大学女生，其他玩家看到女鬼擦鞋底这一幕只有一个表情：一言难尽。

这年头，连鬼都已经变得这么狗腿了吗？

第九章 1.9

到底是个很有眼力见的鬼，戏子鬼非常上道地快步走到香炉跟前，点香祭拜一气呵成。不过短短一分钟的时间，搞定了整个吊丧的流程。

接下来，考验她逃跑能力的时候到了。

作为一个很懂人情世故的鬼，戏子鬼根本不觉得她这么讨好了顾陌之就能从对方的魔口中逃生。所以比起打感情牌，她觉得还是跑快点别给魔鬼逮到机会的好。

她深呼吸，三二一，瞬间化为一道流光窜出了门，连搁在门口的伞都来不及拿。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成功保住自己的鬼珠。消失在视线尽头时，她发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矫健身手。伸手摸了摸丹田，果不其然丢了东西。

女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

岂有此理！

怒气上头，女鬼调头就冲了回来，伸出她那两只已经长不出尖锐指甲的爪子，愤怒地朝着顾陌之的脸上挠去。左右开弓，几乎舞出了残影。

顾陌之不为所动，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她的袭击，并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围观群众沉默半晌，倒抽一口凉气。

且不提戏子鬼是只鬼不是人这个问题，就单看她的长相和身段，如果活着绝对是女神级别的漂亮小姐姐。就这么被毫不留情地踹进雨幕中，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倒在满是雨水的石板街上，画面真的是凄美无比。

——当然，得忽略小姐姐气红的双眼和凌乱如疯婆子的发丝。

别说气红眼睛了，就连女鬼小姐姐那被白-粉糊了一层的脸，都隐约能看见浅红色，可见对方气得有多狠。众人顿时以谴责的眼神看向顾陌之，还是不是个男人！

却听顾陌之扬唇冷笑：“呵，基佬没见过吗？”

“…………”行叭，你赢啦。

顾陌之还是到了人间才知道基佬这个词的，毕竟在他们炼狱是没有按性别找伴侣的说法的。由于炼狱女神是个十成十的颜控，炼狱内的众人上行下效，自然也最在乎颜值，择偶看的当然就是脸了。

而且托女神的福，正儿八经的炼狱生物（即不包括鬼魂）都遵循颜值高的种族大概率在实力方面能碾压颜值低的这一原则。就是同族里，长得好看的也是如此。所以炼狱里搭伙过日子除了看对眼之外，一般也都是颜值相当的算是门当户对。

简单点说，炼狱生物都是颜性恋，完全不管男女的那种。顾陌之更是早就已经选定了配偶，要不是之前因为该死的好奇心偶然跑到了人间，也不会和伴侣失散。但他也并不着急，那家伙把他看得跟个宝宝似的，要不了多久就会找过来的。

总之，基于这个价值观的引导，顾陌之是毫无顾忌地就把自己是基佬这件事爆了出来。他也不在意其他人异样的目光，或者说根本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侧目的事情，所以也就没发现那些人的怪异脸色，一脸理所当然。

他是不太懂这群人为什么对个女人就一副必须怜惜的态度，毕竟在炼狱里雌性实力普遍比雄性高，因为那群母的基本上都比男的好看一点。颜值上占了优势，实力上就更别提了。

要顾陌之来说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对女生产生同情和怜惜的，只会对长相抱歉的人……咳，还是算了，颜狗不太想和长相抱歉的生物打交道。

顾陌之的一jio把女鬼踢清醒了，她趴在地上捂脸哭了一会儿，声声悲切，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而且她还有一嗓子婉转的柔美声音，哭起来更是惹人怜悯。

一时间众人看顾陌之的眼神更悲愤了，这个该死的基佬！

哭了一会儿，女鬼总算收拾好了心情。她爬起来幽怨地看了顾陌之一眼，又心疼地摸了摸自己沾湿的裙子，踩着重重的步伐走到门边拿上伞离开了。那脚步声从哒哒哒变成了嘭嘭嘭，仿佛在宣泄她心中的不满。

顾陌之仿佛没听见，转身回去睡觉。

“老师……”简玲珑小尾巴跟了过来，犹豫了一下，问道，“您为什么要告诉他们您是……额，基佬？”

这个年头孩子都懂得多，虽然她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妹妹，但她已经知道同性恋不是个受大众接受的存在。尤其是他们之前生活的世界，不像某些世界已经腐女当道、整日里作天作地的安利腐文化，在他们那儿同性恋还是个很小众的群体，依然潜藏在异性恋里，绝大多数人不敢暴露一星半点。

现在顾陌之暴露了性向，也不知道那些玩家会不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不用管他们。”顾陌之从来都不是个瞻前顾后的魔鬼，而且也从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我就是很烦他们用我不是男人的眼神盯着我，干什么？说好的男女平等呢？怎么男的就天生必须让着女人？”

说着，他轻笑一声，扭头去问旁边的大学女生：“美女，你喜欢被男生让着吗？”

女生想也不想地摇头：“我用不着他们让着我，除了一些因为生理原因不得不求助男生的事情，比如我力气不够大搬不动东西，别的我都可以自己搞定。”

说难听点，好多男的平时让着她、帮着她，压根不是因为同情“弱者”，而是觉得自己天生比女人厉害，所以施舍点帮助。可能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潜意识里在小看那些女生。

顾陌之点点头，并不意外她的说法。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同感，因为他在炼狱里也经常是被女大佬们“让着”的。而且那群凶残的女人一般都不是出手帮忙，而是直接把你拎小鸡崽一样地拎到旁边，哄小孩似的来一句“别挡着我”，然后自己分分钟搞定一切。而你，就只能在旁边生无可恋地围观大佬秀操作。

简玲珑听得若有所思。

女生见她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忍不住想多提点两句。她拉着简玲珑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可能没看过无限流和末世之类题材的小说，其实一般这种地方，都不怎么在意一些世俗眼光。”

还是那句话，命都快丢了谁还管你喜欢男的女的啊。在这种下一刻就可能永远再见的游戏里，及时行乐很快就会成为常态。如今这些玩家不过是刚进入游戏还没有适应这边的情况，等时间长了，没人再会多管闲事的。

即便是现在，那些人不也没那个胆子说什么“同性恋恶心”吗？他们顶多脸色怪异，或者用看异样的目光看别人。但是要不了多久，就没有二愣子会这样了。因为他们会明白，许多强者性格怪异且手段凶残，他们这种令人不舒服的眼神，很有可能会导致自己被强者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