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闻言看了眼艾薇拉，明白大小姐还是把他当个渣渣，这锅他背的冤枉，艾薇拉以为的那种“后悔”，他从来就没有过。
他摇了摇头，语气像是死不悔改，“没有。”
“你——”
“就是才知道。”
口气冷硬倔强地气死人，“都是才知道。”
“……说说看。”
艾薇拉压着脾气等着夏佐的后文，知道换药那事冤枉了他之后，忍不住就想再听听他的其他解释，不再带先入为主的观念，考察下有没有点点可信度——
结果很快在夏佐的沉默中意识到，这个Alpha对着苏展能装乖示弱可怜兮兮求解释，轮到她了那就是与你无关，高冷的不行！
艾薇拉靠了一声。
心里吐槽，别的不说，就为人处世方面，和伊恩相比，这个年轻Alpha就是个铁憨憨！
不受重视的大小姐，新仇旧恨一起涌了出来，又还是很想听听夏佐的解释，于是扬起下巴抱着胸，对着高冷范的Alpha也趾高气扬，以退为进地傲娇道，“行啊，本小姐还不想听你的荒唐借口呢，你也别指望我能帮你说一句话！我再顺便劝劝苏哥哥，小屁孩生了之后直接就接受伊恩那混蛋得了！”
夏佐不乐意了，狠狠皱眉，在大小姐不爽地抓起他的胳膊，任性地要撵他出去的时候，才阴郁无奈地开口解释道，“我和苏展说的那些，你在边上都已经听到了，没什么再能说的了……我不想让你们以为我是在说谎，但事实上，我真的没证据证明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夏佐说着，推开艾薇拉，固执耍赖，往苏展身边靠了靠。
他想到自己犯得那些傻，想到伊恩的趁虚而入和苏展今天表现出来的对伊恩的亲昵态度。
他低头看着昏睡中的前辈，想碰又不敢碰，那种触手可及的隔阂感，逼出了他满心冤枉的委屈愤怒——
“别说你们不相信，我都觉得自己当初是有病，都和他在一起了，还能把他当成Alpha藏起来不敢见人，只顾着爷爷可能会对他怎么样，想着自己该努力一点，不然前辈50岁了，要结婚了，我还不能和他公开怎么办？”
“全联盟就我不知道自己的恋人是Omega，我比你还觉得荒唐好吗？可是再荒唐，我没有说谎，不是借口，那都是真的，千真万确，我就是那么荒唐的什么不知道！”
“所以我也没有后悔，根本就不是后悔，我对他从头到底，一直一直就没有变过！”
“即使他不相信我，你们都不相信我，我也不可能会放手，不可能让他接受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这么多年我从来都认定了他会和我在一起！”
Alpha忽然而来的爆发密集又汹涌，那些没得解释的喜欢被恶劣的误会格挡着，无处遣送，拥堵在心底压抑成执拗，像是个被冤枉得狠了的固执少年，委屈里带着点不讲理的任性——
那种喜欢一个人想要全部霸占着不放的眼神，忽然让艾薇拉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她脑袋里有什么闪了一下，其实，第一次在苏展的视频里看见夏佐的时候，夏佐一脸乖巧的模样她就隐隐觉得熟悉，后来无意间翻看起老照片，也想起来了那种乖巧少年感她是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这么……多年？”
艾薇拉重复着夏佐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浪漫的脑袋胡思乱想着时间中的遥远因果，忍不住想起很久之前某个老是和她争宠的爱哭鬼少年。
她怔怔地看着这样的夏佐，和记忆中的少年做着对比，然后又觉得不可能，那个爱哭鬼和她一样都是被苏哥哥救助的战争遗孤，无家可归的命如草芥，怎么可能会是坎贝尔家族被捧在云端里的小元帅？
夏佐也果然别过了头，“……因为是海蓝战神。”
那意思是说苏展的名气了，“这么多年”也就没什么不可以了——
他就是没办法在这样的窘迫里和故人说出以前的事情。
也不想是对着苏展以外的人说起。
而对苏展……
开始的不说，是不想用简单的几句话，就把他累积多年的感情全部压在苏展身上，觉得那会影响苏展的自由，他想让他的前辈发自内心地喜欢他，单纯自然地喜欢他……
后来的不说，是难为情和觉得时机不够好，总想找一个最好的时间才告诉苏展故事的起点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来成全一个少年最真挚的一见钟情和终成眷属。
而如今，当初的少年成了错失者，他在错失间又倔强执拗了起来，执拗地就是想把如今的一切遗憾再磨到最好，不在这样的窘迫误解里，靠那份漫长的喜欢来感动谁，他不需要软弱到利用那份感情，也可以把他的前辈再带回自己的身边。
艾薇拉没再追问。
毕竟对这些年的联盟年轻人来说，喜欢海蓝战神这个答案，比他是那个少年要可靠太多。
她没有完全不相信夏佐，说实话送苏展到医院来的路上，她就有点被夏佐给蛊惑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里认真去看，她总觉得这个Alpha的喜欢浓厚到让人没法去怀疑。
可是……
“你在天鹰座的时候，为什么不救我们？”
“开始是错过了他发给我的那条简讯，不了解你们去了天鹰座，后来你发给我的视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通讯仪出了问题，还是信号特别差，你的话断断续续，我没听明白，视频转到苏展那边的时候，又太暗，什么都看不清……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也在飞行器里。”
夏佐解释着，把视线从苏展身上转向艾薇拉，“而对你，在误会他是Alpha的时候，我讨厌你，不可能在我祖母的生日会里，为了你离开舞会，我才会把定位给了伊恩，觉得要救你的话他也完全没问题。”
如此直白的“我讨厌你”，这会儿听在艾薇拉耳朵里反而没觉得多刺耳，她感觉得到，对于夏佐来说，陈述清楚那件事情的本身，比对微妙人情世故的遮遮掩掩重要太多。
大小姐觉得这些解释全连在一起也说得通，只不过太巧合总会像是借口，误会性别也还是让人觉得荒唐……
夏佐见她沉默，叹了口气，“这些解释我之前也说了，我知道在发生了那些事情后，你们就没法相信我了，不过你发给我的那个视频，我已经在想办法恢复了，如果可以恢复的话，希望前辈至少能相信……我从来不可能故意把他推给任何人。”
夏佐说到最后那句，声音低哑地厉害，Alpha的晦涩声线压抑着很多阴暗情绪，艾薇拉不能全部明白，也难免触动，没再问下去，心里也想等着看看，夏佐是不是可以恢复出那样一份自证清白的视频……
她看夏佐说完沉默了下去，又什么都不再说。
他低头看着沉睡中的苏展，一个人单方面的看着另一个，两个人之间，竟然就没了别人存在的空间。
艾薇拉惊讶于自己的这种感觉，觉得自己是被这个Alpha喜欢一个人的那种执拗狠劲蛊惑了，才会轻易就开始相信他……
这样不好。
她告诫着自己。
但还是退出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了一对前途未卜的昔日恋人。
离开病房之前，艾薇拉想了想，回头对着夏佐说了一句——
“换药的事情，是个误会。”
夏佐皱眉想要追问清楚，艾薇拉摆了摆手，“别问了，反正你没做，我会和苏哥哥说明白的，放心吧……其他的，真的假的，你自己和他证明吧。”
她说完，再次交代了夏佐看好苏展，她晚点过来，就轻轻带上了房门。
深情还是辜负要留给时间。
而她也没做什么，只是想稍微给那个样子的小混蛋，一点点时间……
☆、偏执与转机
“小媳妇，别闹我……”
安静的病房内只开着一盏落地灯。
光线温柔，亮度适中，不会让深梦中苏醒的人刺疼了眼睛。
苏展在这样的环境中醒来，昏昏沉沉地愣了好一会儿，才从遥远的故梦里回过神来，意识到物是人非已经过去了好长好长时间，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军医院的某个病房内……
身边有轻微的呼吸声，他的指尖被人轻轻触碰着，隔着薄被一下下地捏着，动作细微却亲昵非常。
他下意识反手，从薄被下翻出暖呼呼的手掌，手指就穿过了冰凉的发丝，他歪过头，看见了一个人趴在床边，也被他的动作惊到了一般，忽然从被褥间抬起头来，头发被弄得有些毛糙……
背着光的瘦高剪影模糊不清，苏展却在看见那身影的瞬间就认出了人。
“前辈……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他听着熟悉的声音，和刚刚在梦里的那个人毫无二致，却觉得这般温柔亲近的耳边低语恍如隔世。
他想起两人已经断了关系……
感觉到翻出被子的手被夏佐捏住了指尖，他又把手缩回了被子里。
“你怎么在这……”
这话才问了一半，昏迷前的事情就全部回到脑袋里。
他记得自己在混乱间和夏佐讨着安抚，在艾薇拉给他打了针之后宝宝就很不安稳，他自己也起了严重反应，直到闻见了熟悉的味道，才好过很多，然后他就揪住了人不撒手，夏佐搂着他喊着前辈，紧挨着他的感觉到现在还烙在皮肤上，他的耳朵开始发烫……
“我……你生病了，拉着我，抱你来医院……还没走。”
夏佐干巴巴地解释着。
苏展浑身不自在，他不想让夏佐再误会，抱着人家求安抚是要怎么样？
“抱歉，我当时有些混乱，对你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背着光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嗯了一声，“我听到了，没能误会。”
“那就好……”
苏展看了看窗外，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他不想和夏佐单独待着，那会让他明白这么多月来的自我调节全是白搭，一看见这个人，还是觉得心里像是被硌着……
“我现在好多了，谢谢送我过来，挺晚的，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
前辈过河拆桥，不黏人了就撵人，夏佐听着也不吱声。
站起身没离开，转身去倒水，走回床头就想扶着苏展喂点水，被苏展别过头拒绝之后，他又放下水杯退开，慢条斯理地调节起了落地灯的亮度，让病房亮堂了一些，接着打开排气扇……总之就是给自己找些不离开的事情。
苏展看夏佐借故着消磨时间，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他边上晃啊晃，他的耳朵继续发着烫，防线在初醒间还没能稳固，心里跟着就被晃成了一团乱麻。
这样下去算什么呢？
“你别这样。”
苏展皱眉，出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暧昧气氛，再次和不打算离开的人直接分割起界限，“孩子是不会姓坎贝尔的，你做什么都没用，我——”
“你觉得你喜欢伊恩了是吗？”
夏佐打断苏展割着他的话，问了这么一句。
然后也不再装腔作势地忙碌了，几步就走到床边……
Alpha像是被激地触底反弹，忽然又强势了起来，他慢慢俯下身，把胳膊撑在苏展身侧，极有压迫感地靠近着，看着陷在被褥间的人，执拗地帮苏展给出答案，“前辈搞错了，你只是在这几个月里被他的信息素影响了而已——你是喜欢我的！”
“我没有。”
苏展仰脸看着夏佐，想都没想就否认，结果——
“可你刚刚睡着的时候喊了小媳妇。”
夏佐直视着苏展，指控他说谎。
苏展被夏佐的这句话给堵住了所有口是心非，他惊讶着，心里却一点也不怀疑夏佐是不是在骗他……
他刚刚确实梦见了以前的事情。
苏展沉默了片刻，不再欲盖弥彰的否认，假装确实没什么意思，只不过还喜欢又怎么样呢，会梦见一个人和愿不愿意接受一个人本来就是两回事——
“那我现在清醒了，小元帅，麻烦你离开我的房间。”
承认是比掩饰更不留余地的拒绝。
苏展没有回避夏佐的视线，眼中那种清醒明白的拒绝，从夏佐指责过他态度不明不白之后，就不准夏佐再错认一次。
夏佐被这样的苏展逼着，心慌又恼恨，特别想按住他，低下头，捂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狠狠吻到他认输服软乖乖听话。
Alpha的情绪上来了，信息素又开始不受抑制地在空气里溢散着……
夏佐烦躁地皱眉，在信息素会进一步影响到苏展之前，认怂地退开了身。
“不送。”
夏佐站远了一点，听他家前辈继续撵他，又犟着，乱七八糟解释了一句，“艾薇拉说，她知道那什么药不是我换的。”
苏展意识到了大小姐会放任夏佐在这陪着他，确实很不合理……
他猜测着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起换药又太糟心，不想和夏佐去追问个究竟。
夏佐见他不理，又固执道，“天鹰座那时候的视频我已经在恢复了，最快明天我就可以拿来给你看，在那个视频里，我真的不可能知道你也在飞行器里，我更不可能故意把你推给伊恩。”
苏展安静听着夏佐的解释，脸上还是毫无反应。
夏佐就执拗地直盯着他的无动于衷，像个孩子似的把一个人当成了眼中的全世界，声音温柔晦涩，“前辈，你是不是看见了也不打算相信我了？就像你哥哥说的……真的假的，为了我，何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