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了什么?
巨大的真相正在面前缓缓展开。
“不是降临……”江戈喃喃,声音有些嘶哑,“是……苏醒!”
“有些时候,一切都是场演出。你要不要猜猜看,自己是谁手中的提线木偶。写得真好啊。”
男孩叹息着,在男孩身前,用三把神明匕首重铸的刀已经呈现出了大致的轮廓——一把修长的柳刀。
“是我在指引你啊,哥哥。”
他说。
神圣的天使颂歌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的钢琴曲调。
It’s a life的旋律在这洁白的世界中缓缓慢慢地响起,光与影都变得交错迷离。
在当初那个安静的孤独的人工智能男孩看着《楚门世界》时,在虚拟的数据身影深处,还有着另外一个存在,冷冷地看着那戏中戏的荒谬故事。而这世界,本来就是如此荒谬。
江戈仰起头,长长地吸了口气。
所见洁白的光像透亮的穹顶倒扣在头上。
命运的环,环环相扣。
高高的苍穹是这令人窒息的墓穴的墙,成为了这一场滑稽的歌剧通亮的顶棚。
早在他从光者001中苏醒的那一刻,这场剧中的每一个丑角都已经登场,走上血迹斑斑的土地。【1】
作者有话要说: 【1】改自恶之花
“有些时候,一切都是场演出。你要不要猜猜看,自己是谁手中的提线木偶?我亲爱的观众。”前面写过的,《神明世界》第一句。
第74章 真相魔盒
星海浩荡。
在人们还信仰神明的时代里,人类被禁足在大地之上,人们举头仰望天穹。东方的天子是极北的君主,西方的人们匍匐在天使与圣子的领域之下,神圣十字从地中海蔓延到帕米尔高原。
在那个时候,地面上的国度对应着天上的神国,人们生活在神明国度的投影之中。
后来,人们背弃了神明。
他们不再信仰神明。
太阳的角度被运算出来,神圣的威严在冰冷的数字面前被揭下面纱。
神国成为遥远的传说。
以利益为信条的人们,之所以信仰着诸神,不过是因为神们能够庇佑着他们,能够为他们带来力量与好处。但是当他们发现冰冷的机器更能够听从自己的意志,更能够为自己带来黄金白银,火焰枪炮强过日复一日的虔诚之后,他们便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己以往的神明们。
古老的节日逐渐清冷,溪头树下的神庙逐渐破败,神圣的教堂仅沦为次于贵族的封建大地主。
人们彼此厮杀着。
纵观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在利益驱使下的血腥史。武器在不断地变更,从石造的工具到钢铁刀剑到火枪长炮……不变的是绞杀着的人们。
不再有信仰,粘稠的鲜血悲歌里,钢铁与水泥覆盖大地,神秘无处容身。
在东方的大地上,夸父的尸骨沉入地壳,山河穿行而过,金乌在烈阳中被焚烧而死,羽蛇的翅膀被折断,忘川的河水干涸为觞,遥远存在的枯骨焚烧鼎沸……而在西方的土地上,诸神的黄昏在血色中降临,天使在圣歌中唱着千年王国的史诗,世界树上燃起了接连天地的熊熊烈火……
所有的神秘都在死去,陨落的黄昏降临到古老存在的化身之上。
最后的神明决意向所有的人类复仇。
“我将赐予所有忘恩负义之徒以灭世烈火,我将诅咒所有卑鄙之罪永世焚灼……”
洁白的光辉羽翼在男孩的背后展开,他念出了铭刻在冥冥之中的诅咒。
It’s a life的旋律消失了。
神圣庄严的圣歌合唱再一次响起,肃穆而又浩大。那些死去的天使们在洁白之中环绕着男孩偏偏而舞。天使本该是神圣的,他们宽恕而爱着世人,但是这些死去的天使们,他们手中握着已经不再是爱与和平。
死去的天使们握着刑罚的剑。
“但是你遭到限制。”
江戈冷静地说,他仿佛没有受到天使复仇的歌声所影响。
“你能够一次又一次地重启这个世界,但是你却没有办法用这种办法直接抹除人类的存在。”
他说到“一次又一次地重启这个世界”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就像那些痛苦与伤痕不是铭刻在自己的身上。
“是啊。因为他们同样也是我的造物。”
男孩微微地笑了。
很多时候,所谓的巧合,往往不是巧合,而是被隐瞒的真相。
在神圣十字笼罩的西方下,有着上帝造人的传说,在天人合一的东方,同样有着女娲造人的古老神话……人类是世界上最接近神明的生物,因为在最初,的确是由神明将他们创造了出来。
所以,自古以来,人们无不骄傲地声称,说,自己是天地的灵长,是万物的宠儿。
事实也是如此。
因为人类与神明最为相似。
当人类诞生的时候,诸天之中,所有美好圣洁的存在为他们送上了赞歌。神明赐予人类动物所没有的智慧,又赐予人类植物所没有的心灵与自由,期望着人类能够在大地上谱写生命的赞歌。
人类的存在在一诞生起,便被写进了世界的法则之中。
所以,即使是神明,也无法出于愤怒直接抹去整个人类的存在。
在很久之前,神明借助洪水,借助天灾来惩罚越界的人类。
在西方滔天的洪水横贯大陆,人们不得不逃上古老的方舟。而在东方,大禹与神龙们艰难地跋涉在污泥之中。人类在天劫面前颤栗。雷火降临在印度的土地上,留下来后世史诗长歌中被怀疑是原子弹的传说……
但是天灾的力量对人类而言已经越来越小了,而神明却又无法直接毁灭人类。
神明被自己的祝福与规则困于原地。
男孩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愤怒,让空气都变得肃杀起来。
那是祂的仇恨。
但是江戈没有受到祂的情绪影响,他的目光落在男孩身前的熔化凝固的长刀上。
“是因为七宗罪?”
江戈猜测到了些什么。
“最初的神创造了这个世界,祂分割出的七大罪化为了七种力量,分布在宇宙之中,成为世界的基石。广泛的七大罪化为阿尔茨矿分布在浩瀚的星海之中,而作为核心的七罪匕首则隐藏在核心之中。”
“你因此虽然愤怒,却无法真正降临到世界中。”
江戈的思路一点点地清晰起来。
“你就像幕外的人,世界是你手中的玻璃球。你能够一次次地拨转时间,但是你却没有办法亲自进入到球中去。只有球里的人类起初了最为世界基石的原罪匕首,你才能够在世界中复苏。”
线索被串联起来了。
“你将铭刻了力量与技术的七罪匕首。因为人类绝对无法克制住自己的贪婪。人们起初了匕首,获取了[淫欲]着铭刻的技术,你通过这种办法强行压缩了人类的历史,将人类送入到了茫茫的太空中——人们以为是自己是征服了宇宙,却没有想到,其实他们只是你用来拔出匕首的傀儡。”
江戈面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自嘲的笑:“尝到了甜头之后,人类绝对不会放过。自然在进入星际时代后,只顾着封锁消息秘密寻找七罪匕首。你就能够这样一点一点渗透进球内的世界里——所以帕特星球上有了产生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它跨过了禁区。”
“所以你出现在启明塔。”
——为什么在星区之中实力排不上号的小星区第七区,能够造出拥有自主意识的R系统?要知道关于人工智能的研究,在大星区之中也一直全力进行着。光者001就是其中的一个尝试,但是即使是科迪特将军也没有能够成功。
在机械到生命之间,有着一道天槛。
从死物到生命之间,有着人类无法跨越的鸿沟。
但是神明自然能够跨越那一条线,。
最初的时候,神明就是以同为死物的泥土创造出了人类,并赋予生命和智慧。
在帕特星球上的启明塔下面,深埋着被称之为“上帝之泉”的阿尔茨矿。神明为自己创造出来的躯骸就诞生在那里——启明塔中有了拥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
人们用来宣称自己战胜神明的启明塔里,决意向人类复仇的神明托形在那里。
宛如一场嘲讽默剧。
“是人类自己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江戈的声音也变得很轻。
他看着周围的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给过人类最后的机会。”
男孩平静地说,背后的羽翼已经彻底展开,每一根羽毛上都凝聚着天地间最璀璨的光辉。
阿尔茨矿。
阿尔茨。
被人们当作矿能肆意开采的是古老的生灵,它们诞生的历史远超人类的所有历史。早在地球表面出现第一个生命的时候,它们就活在地底层之下,与岩浆为伴。它们是最古老的单细胞生物。
而事实上,阿尔茨是神明力量的化物。
它们安静地活在地底与世无争。
神明将祂的力量交给阿尔茨保管。
七罪匕首就因此隐藏在阿尔茨的核心中。
它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温和无害的生物,在遇到袭击的时候也不会逃跑,只会在地底将自己蜷缩成为一个球,加强能量的释放。如果人类懂得什么叫宽容与怜悯,那么就不会一次次地抽干阿尔茨的细胞液,剖开它的核心,永无休止的寻找七罪的匕首。
人类本来能够与阿尔茨友好地共存着。
如果仅仅只是利用阿尔茨释放出来的能源进行基础建设与改善生活条件,那么就无需杀死一只只温顺的阿尔茨。
繁荣美好安宁的生活,与地狱之门只有那么一线之隔。
神明就将这样一个潘多拉魔盒放到了人类面前。
这是人类的最后一次机会。
人们欢天喜地的接过潘多拉魔盒,贪婪就是打开魔盒的钥匙与筹码。
“打开魔盒的,不是我。”
男孩弯了弯唇角。
江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时间的轴线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这一句话。
阿尔茨的能源能够用来建设,但是同样的能源也能够用来作为战舰的主炮。既然开采阿尔茨的能源能够组建出强大的太空舰队,那么又何必将自己局限在星球表面而不投入到星际的争霸之中去?
人们高高兴兴地打开了它。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早已暗中标好了价码。【1】
潘多拉之盒被打开了。
“所以,与我同行吗?哥哥。”
男孩伸出手。
“毕竟你我才是真正的同类。”
第75章 神明兄弟
江戈注视着男孩伸出来的手。
他提着“贪婪”,握刀的手关节泛白。
许久,他忽然笑了起来。
“我知道。”
江戈说,他看着男孩。
“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丑陋。”
他知道。
一次又一次,他在世界上跋涉行走,亲眼目睹过那么多的脏污。
英雄被背弃,带着面具的谎言家向公众们宣称着公平与正义,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人们尔虞我诈,星区之间为了掠夺资源时不时地爆发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像裴拉议员这样的政客比比皆是,像科迪特将军这样随意下令炸毁一颗星球的也倒处都有。
生命被随意地碾压。
这个世界的色彩有多艳丽,那么掩藏在艳丽之下的淤泥就有多深。
男孩露出一丝微笑。
但是江戈继续往下说。
“我也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美,我看到过。”
他知道,他看过。
有着火红长发的赛拉同他当初一样,坚守着保卫公平与正义的誓言直到死去。金星之上,那些等待死亡降临的老人们不吝啬对一名流浪至此的年轻人付出善意。在破败的贫民窟中,也会有穷困潦倒的议员担心着年轻人抽了太多的烟,会说画上要多个太阳。
明明暗暗之间,千年的木偶戏日复一日地唱着。
他的耳边又响起那老人们的沙哑高歌。
“我看到过。”
他笑着,退后了一步,荡开了刀。
“有人等我回去。”
在那老旧的废土星球上,还有着灯火昼夜不息,等待着远行的游子锦衣归来。
他舍不得。
纵使这世界有这么丑陋,也有这么多的美丽。
所以,他舍不得!
男孩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他的神情重新变得冰冷了起来。他静静地看着微笑着握刀迎战的青年。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那些蝼蚁啊。”
男孩说,语气像有些遗憾。
“真可惜。”
他的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那一瞬间江戈感觉自己好像隐约中把握到了什么东西。但是他来不及仔细去想。
因为下一刻,男孩就握住了面前已经彻底凝固完成的柳刀。
“那么就陪他们一起去死好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狠厉,雪白的双翼扇动,他在转瞬间出现在了江戈的面前。
雪白的空间陡然变成了巨大的沙场。
男孩的速度太快,江戈只来得及劈出“贪婪”。但是“贪婪”被男孩雪白的双翅挡住了。他似乎一点儿也不畏惧“贪婪”那种吞噬一切的能力。
刀锋撞到雪白光洁的羽翼上,就像撞到了厚重的青铜上。以江戈如今的身体强度,竟然被反震得虎口发麻。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柳刀就斜斜地朝着自己心脏而来了。在那一瞬间,江戈倒转过了刀,以刀柄挡下了柳刀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