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话,下楼左拐有家食堂,不然你点外卖也可以。”
……
说完后,他看向祁喧:“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祁喧发出灵魂深处的疑问:“为什么要跟我住?”
祁默:“哦,因为要找你帮个忙。”
祁喧追问:“什么忙?”
祁默沉默了一下,眼神微变:“你不用管。”
祁喧微笑着表示好的,内心:所以这是找不到借口了吗?
祁默仿佛看透了他在想什么,欲盖弥彰地补充道:“我怕说出来你不能接受。”
含糊其辞,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半天蹦不出个屁,而且什么忙需要他一直住在这?
还“他不能接受”。
祁喧:总觉得他住在这里有点危险。
等等,为什么他会觉得他和一个男人住有危险?哪方面的危险?
这事不能细想,想就是他被盯上了。
……
祁默欣赏够了祁喧乍青乍白变换不定的脸色,身心舒畅地伸了个懒腰,哥俩好地搂着他的肩,说:“走,东西回来再收拾,咱们去吃饭。”
祁喧以为他要带自己去吃那家食堂,谁知祁默却回房间拿了个挺精美的袋子,带着他在小区门口上了一辆车,一路七拐八拐,到了一家餐厅。
说是餐厅,其实说书吧更合适些。颇有古韵的书架上分门别类地摆着崭新的各色书籍,柔和的灯光照下来,悠悠古筝在其间回荡,似乎还熏了某种安神的香。搞得人一走进这儿,就什么情绪都平静下来了。
甚至还想刷几套高考题。
祁默拉着他穿过书屋。尽头有一扇门,以帘子掩着。过了这门,下了几步台阶,一直走到一间包厢外面,他俩才隐隐听到了喧闹人声。
祁默在门前停了停,偏头问祁喧:“人有点点多,不过都是我……”他看了祁喧一眼,嘴角露出一个坏笑,“都是你叔叔我的熟人。”
祁喧内心毫无波动:“哥。”
祁默乐不可支地推开了门。
包厢里果然热闹,大圆桌几乎坐满了人,门一开就有好几个人往这边看,说:“哎,小默来了啊!”
祁默瞬间就换上了爽朗的笑容,一边和他们打招呼,一边领着祁喧在空位上坐下。菜还没上齐,他们面前摆着一杯芒果冰沙,祁默把它挪到祁喧跟前,说:“小孩子吃的东西。”
祁小孩子喧微笑着吃冰沙,间或和几个提到他的人说说话。
祁默寒暄一圈回来,见祁喧坐在那专心吃冰沙,忍不住问:“这么好吃吗?”
祁喧问:“你也想吃?”
他这么配合,祁默反倒不好意思,摆摆手拒绝:“你自己吃。”
“嗯。”祁喧把冰凉酸甜的冰沙喂进嘴里,淡淡道,“本来也没想给你吃。”
祁默:??什么小气鬼?
他完全忘了几个小时前他说的“想要吗?不给你”。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女人走了进来,说:“小默来了呀。”
祁默一听这声音就笑开了,站起来和她拥抱了一下,把袋子给她,说:“缈缈姐生日快乐!”
祁喧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好歹认识了这么久,尽管看到脸还是第一天,但是祁喧发现自己已经能准确地判断出,祁默的笑是不是真心,有几分真心。
比如他和这个包厢里的人都挺熟的,笑也不是社交假笑,再比如,他对这个后进来的女人露出的笑容要更温柔一些。
温柔,这是祁默很少表露出来的一面。至少在他俩相处的时候,祁默从来就不温柔。
不过没准祁默在面对另一个人时经常温柔呢,这也并不稀奇。
毕竟在他生日时,祁默就一点表示也没有。
想想就有点不平衡。
……不过他为什么要不平衡?
这位“缈缈姐”大概就是这次聚餐的东道主了,卷发,高挑脸上的妆有些浓,但浑身仍然散发出温柔娴静的气息。
很漂亮,也很有气质。摸着良心说,祁默如果会喜欢她,也一点都不叫人吃惊。
缈缈姐也注意到了他,眼睛一亮,对祁默道:“你还带了个小帅哥过来啊?”
祁喧笑着对她点点头:“缈缈姐好。”
她旁边一个红裙子妹子说:“祁默自己就是小帅哥,还带着一个小帅哥过来,太体贴姐姐们了。”
一个估计也是程序员的男人摸了摸他锃亮的脑壳,打趣说:“小默的好时候也就这几年,你们抓紧啊,一眨眼就像我这样了。”
祁默抗议道:“什么叫就这几年,我的头发会跟随我一生的好吗,一根也不能少。”
闻言,祁喧忍不住看了祁默那茂密的头发一眼。
他实在无法想象祁默顶着和自己差不多的脸,地中海的样子。
可能还要加上啤酒肚。
不行,光是想想,就觉得表情管理要失控了。
一轮说笑后,菜上齐了。众人便开始吃饭,社会人嘛,聚餐哪能少得了喝酒。才开头,祁默便已经几杯啤酒下肚。还有人想和祁喧碰杯,祁默冷静地给他倒了杯橙汁。
那人也不介意,乐颠颠地和祁喧碰了一下。
吃着喝着,话题就开始发散到祁喧不了解的领域去了。祁默一边和他们聊些有的没的,逮着空儿就用公筷给祁喧夹菜:“这个柴火鱼很好吃。”
“他家的螃蟹也很不错。”
祁喧默默吃了,他其实不太习惯被人这样照顾,心里有点别扭,再看到这人明亮的眼睛,就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蟹?”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祁默说不出来。
果然,祁默横了他一眼,懒洋洋道:“我怎么知道,好吃不就行了?”
还真是这样。
祁喧短促地笑了一声,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
这个祁默不知道叫什么的蟹,确实很好吃。就是清蒸的,火候把握得很好,掰开红色的壳,那雪白的蟹肉就映入眼帘,再蘸上饭店秘制的酱汁,入口就是满嘴的鲜甜,丝毫不腻,又嫩又细,真是无比的享受。
祁默小声说:“好吃吧?我没想到你今天就来,本来想带你单独去吃饭的,还好他家的菜还不错。”
他这话仿佛是在邀功,眼睛也因为喝了酒,显得亮晶晶的。这幼稚的行为和他从前叔叔的人设一点也不相符,祁喧一边在心里感慨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一边对自己说:稳住。
他今天就是受到的冲击太大了。
第二天,祁默定了个闹钟,特意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他昨天请假,今天得把工作补回来。
但是竟然有人起得比他还早。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人直发愣。
祁喧头也不回地说:“嗯,你先去洗漱,马上就好了。”
他洗漱回来,祁喧已经把早餐摆上桌了。
早餐是皮蛋瘦肉粥和水煮蛋,说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祁默尝了一口,沉默了一下,慢慢地说:“你还会做饭啊。”
祁喧端详着他的神色,有些紧张地说:“不好喝吗?我本来也不会做,但是暑假时有次给我妈做了一次,她嫌弃死了,特意教了我好久。”
祁默摇摇头,笑着说:“没,很好喝。”
这是他很久没尝到过的,熟悉的味道了。他不喜欢葱姜蒜,老妈煮皮蛋瘦肉粥时便从来不放这些,而会多放他喜欢的香菇丁。这些细节,他几乎从来不和别人说。
他自己是不会做饭的。
上辈子,他也是在祁喧这个年纪,却远比他要狼狈得多。那时他住在逼仄狭小的房间里,眼看着身上的钱所剩无几,便去菜市场买了最便宜的小白菜回来,自己做。
那是他第一次做菜,做的是清炒小白菜,结果,就算照着网上的步骤来,他还是弄得一团糟。
蔬菜炒的时间过久,变得软绵绵的,油放少了,盐却放多了,最后出锅的就是一盘焦黄焦黄的东西。
一吃,差点没把他咸得当场升天。
那一瞬间他觉得无比委屈,不断地想着,要是他老妈还在,怎么会让他吃这种东西?
他非常,非常想念老妈做的饭菜,却也无比清醒地知道,他再也吃不到了。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自己做过饭。要么出去吃,要么点外卖,不行就吃泡面,再不行就买挂面回来,随便煮一煮,拌着榨菜吃。
可是这辈子的他居然会做饭。
还做得这么好吃。
祁默沉默地喝粥,想到这是“自己”做的,他就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他看着对面祁喧的脸,那熟悉的眉眼,确实是另一个他。
可是想到这热乎乎,香喷喷的粥是他做的,他又觉得,那坐在沙发上,鼻尖上冒着细细汗珠的,俊帅的年轻人,仿佛是一个陌生人。
他怎么可能会做饭呢!?
☆、都是误会
祁默知道,这辈子的祁喧和他有许多不一样。
祁喧没经历过他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祁喧安安稳稳地上了大学,祁喧甚至学了法语,以后大概也不会做个程序员。
但是,这些变化可以说是他促成的,他看着祁喧走上另一条路,就像看着自己改变了命运。他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他看到了祁喧身上的另一个,并非他造成的变化。
虽然知道这是合情合理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想,他们俩有相同的,一模一样的过去,来历,人生经历,说他俩是一个人,这完全没问题。
可是,如果祁喧长成了和他不一样的模样呢?如果两个人,拥有不一样的朋友,选择不同的专业,那这还能说他们是一个人吗?就像一条马路突然分叉,还能说是一条路吗?
祁喧,真的是他吗?
这个疑问,在一个月后祁喧军训归来时,得到了答案。
这个煤球绝对不可能是他!
虽然计划得很好,但开学后,祁喧还是去学校住了一段时间。
他们军训,六点二十得赶到食堂按照每组十二个人围着一桌站着吃饭,六点五十就得赶到场地集合。祁默的住处离D大有一段距离,D大校门到食堂又有两公里,如果真要祁喧住家里,他每天四五点就该起来了。
他们学校军训,是男女生分开来的。男生一个团,女生一个团。所以这差别待遇就格外明显。女生一般是在林荫道啊操场边边角角有树的地方训,半小时还能坐下来歇一歇。而男生,那就是一律拉到运动场的正中央,头顶烈日,从早晒到晚,还动辄花式罚站,变态得不行。
在这样的暴晒下,祁喧毫无意外地……黑了。
训完两人短暂地见了个面,祁默差点不敢认,问他你就没准备防晒霜吗。
祁喧脸色凝重地说,老妈给他准备了,不过可惜,买到假货了。
祁默:那还真是蛮可惜的。
但他最后还是领着这个煤炭吃饭去了。
吃完饭回来的路上,祁默道:“你国庆要回家吧?不给你妈妈带点礼物吗?”
祁喧正有此意,两人便转道去了商场。
祁喧买了一些晏城的特产,祁默则去了一个挺大牌的化妆品专区。
他买了一套护肤品,又加了一堆保健品,让祁喧给老妈带回去。
祁喧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祁默瞬间想到了他从前有过什么糟糕发言,忙指着他说:“闭嘴,别瞎几把乱想,再废话我揍你。”
祁喧也觉得自己以前那个想法不靠谱,可是为什么要对他和他妈妈这么好呢?
*
买了东西回到家,祁默先去洗漱,祁喧回房间收拾行李,但大概是太累了,坐床上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十点。祁喧第二天就得回去,他抓紧时间把自己洗刷了一遍,又把衣服洗了,像个小媳妇似的端着盆敲响了祁默的房门。
门很快就开了,后边站着一个光膀子的祁默。
祁喧猝不及防,一时间竟然没能挪开脚步。
他住学校这段时间里,同宿舍的男孩子经常光着膀子跑来跑去,祁喧表示很淡定。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裸着上半身的人变成祁默时,他就有点不敢看。
他有些狼狈地别开眼,心想,也许是因为,他们俩都不是那种会随便光着身子在家里晃荡的人,一个月前他也曾穿过他的屋子去阳台晾衣服,那时祁默的衣服也是穿得好好的。
这一回是太晚了。
难道祁默也和他一样,有裸睡的习惯吗?
祁默察觉他的迟疑,目光扫过来:“怎么了?盆太沉了?”
祁喧脱口道:“怎么不穿衣服?”
???不是吧,又不是女生,他好像不是会为同性的身体而害羞的人啊。
祁默有些纳闷,但被这么一说,他顿时也有点不自在,随手拿了件衬衫套上。
祁喧若无其事地去晾衣服。
脑子里却莫名其妙地,老是回想起方才那惊鸿一瞥看到的景色。
真奇怪,祁默的脸和他那么像,身体却不同。
他冬天时就觉得他瘦,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祁默身上没什么很明显的肌肉,只有些许线条,不知道是怎么把那么多人打趴下的。
皮肤很白。
腰也很窄。
住脑!再想下去就该想到某不可描述的部位的颜色了!
专心晾完衣服后,祁喧觉得自己的身心得到了净化。
结果一回头又看见了胡乱穿着件黑色衬衣的祁默。
连扣子都没扣,这衣服穿得也太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