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幻术。”似乎看破隗钰山的想法，他开口解释，抬眸看向远处：“让他们别演了。”
　　被当面拆穿了，难免有些尴尬，隗钰山摸摸鼻子，还是点了下头。
　　“想要知道一切，就来找我。”人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唯有余音袅袅。
　　隗钰山对着苍茫天空喊了声：“总得说到哪里能找见你。”
　　那人的回复和之前如出一辙：“你知道的。”
　　隗钰山满怀心事走回去，莫迟像是小狗一样蹲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对着远处发呆。玄武则是挖了很多奇怪的植被，正在清点。
　　隗钰山走到他们身边，将刚刚诡异的一幕道来。
　　莫迟听后没有太大反应：“有我在你身边，何必担心魑魅魍魉。”
　　隗钰山心中怪异，这话听得怎么像是甜言蜜语？关键是他还挺吃这套，有种想把果子掏出来投喂的冲动，莫非自己本质是个闷骚？
　　玄武在一旁教他佛系生存法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隗钰山觉得有道理，让胡七把话给鹰族族长带到，没有打招呼就离开。
　　·
　　两只小凤凰在头顶唱歌，隗钰山一边擦干净魔王铲身上的土，边瞎捉摸。
　　莫迟：“有头绪么？”
　　隗钰山语气沉闷：“有个地方我一直想去，但又不愿意去。”
　　看他的表情，估计是什么伤心事，莫迟只道：“我陪你去。”
　　隗钰山摇头，谢绝了这份好意。
　　莫迟微微皱眉：“安不安全？”
　　隗钰山是他的供货商，可不能出差错。
　　“绝对安全，那里的人不会伤害我。”
　　回去的路上，隗钰山一直在刷店铺销量，然而心思却不在这上面，目光不时飘向远处。中途莫迟见他神神秘秘走到树丛后面打了个电话，再出来时似乎已经下定决定。
　　开门的时候，一不留神被照夜鱼糊了一脸。
　　隗钰山面无表情把它从脸上取下来，照夜鱼眼冒金星，过了好久才找回平衡：“不好意思，我在练习飞翔。”
　　神奇的是，隗钰山今天没有不依不饶，‘哦’了一声就走回房间。
　　照夜鱼纳闷……吃错药了？
　　隗钰山突然探出脑袋，对玄武道：“下期我们要把生命险业务加上。”
　　玄武点头。
　　隗钰山再没有出过房间，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悄悄出门。
　　莫迟靠在沙发上假寐，玄武把照夜鱼丢进鱼缸里：“不跟着？”
　　莫迟淡淡道：“这是他的隐私。”
　　玄武：“安全也很重要。”
　　莫迟站起身：“你说的有道理。”
　　互相对视一眼，一个关心杏子，一个关心八卦，一拍即合偷偷跟在后面。
　　照夜鱼赶忙跟上，嘀咕道：“这样会不会不厚道？”
　　玄武：“你回去看家。”
　　照夜鱼立马道：“我们这都是为了他好！”
　　隗钰山一路走走停停，即便站在阳光下，还是透着那么几分忧伤的味道。
　　照夜鱼心软：“等抓住那个装神弄鬼的人，非要他好看。”
　　莫迟颔首，隗钰山心情苦涩，结出的杏子都不甜了。
　　因为担心被发现，不敢跟得太近，拐了好几个弯，终于见隗钰山停在一栋建筑前，没有再往前的意思。
　　视野被前面的大树遮住，直至走出去，众人才终于看到白色建筑的全貌，侧面立着医院名称——第四人民医院。
　　玄武摸摸下巴：“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避免引人注意，照夜鱼钻进玄武的口袋，大厅人并不是很多，照夜鱼小心翼翼露出鱼目扫视：“跟丢了。”
　　完全看不到隗钰山的踪影。
　　莫迟嗅了嗅，指了一个方向：“在那边。”
　　寻着杏香味，一路来到顶层，这层楼科室不多，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重性精神病科。
　　玄武露出一个礼貌又有点尴尬的笑容：“这就是所谓的隐私？”
　　都到了门口，自然是要探个究竟，莫迟变成一只蟑螂爬了进去，玄武选择了同样的动物种类，至于照夜鱼，修炼不到家，只能在外面找个地方躲着。
　　门内。
　　隗钰山坐姿十分规矩，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可以看出略有些紧张。
　　对面的医生正在根据他的描述写病历。
　　“我很早以前就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隗钰山缓缓道：“最近我好像虚构出另一个自己。”
　　医生：“他有什么性格特点？”
　　隗钰山：“特别厉害，玉树临风，还是个阴谋家。我怀疑他想要挑起战争。”
　　医生的笔尖一顿。
　　隗钰山没有看到医生变化的脸色，继续道：“他出现的时候，自带气场，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想到冰猿的话，描述道：“一看就是干大事的。”
　　医生倒吸一口气，沉声道：“确切来说，这是一种妄想症。”
　　“……”
　　医生严肃道：“这是建立在一种荒谬逻辑上形成的病态幻想，自以为无所不能，是你对现实世界的不满。”
　　隗钰山咽了下口水：“有救么？”
　　医生安慰地笑了笑：“当然可以，能主动来就医，就已经成功了一半。我先给你开点药，多参加娱乐活动，治疗这种病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自己产生安全感。”
　　隗钰山：“如果我下次再产生幻觉怎么办？”
　　医生：“首先要坚定它是假象，克制住妄想，最好能无视。”
　　他们还在交流，玄武爬到犄角旮旯，和莫迟窃窃私语：“真的是妄想症么？”
　　莫迟摇头：“当然不是。”
　　平日里他和隗钰山间基本是寸步不离的状态，后者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找冰猿，再者，如果好运果种子在隗钰山手上，自己早就会察觉到。
　　玄武扭过头去看认真记下医嘱的隗钰山，表情精彩纷呈：“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
　　“不必。”莫迟道：“就让他无视好了。”


第54章 幻觉
　　心理科不比其他科室, 尤其是隗钰山挂的专家号, 今天早上就没几位患者, 不需要赶时间, 医生和他聊了许久, 聊到隗钰山彻底看见希望。
　　“谢谢你。”离开前隗钰山真诚道谢。
　　医生：“欢迎下次光临。”
　　“……”
　　医生弯弯嘴角：“开个玩笑, 祝你早日康复。”
　　隗钰山僵硬地笑了笑, 总觉得前半句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
　　走出医院大门，隗钰山握拳，对着天空自言自语：“加油，你是最棒的。”
　　身后的两只蟑螂在他走远后化为翩翩美男子，玄武撩了撩绿色的长发：“他这种状态正常么？”
　　莫迟凉凉道：“现在的他才应该去看精神医生。”
　　玄武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平白无故认为自己是精神病的。
　　玄武、饕餮还有照夜鱼都是明白人，可惜他们的想法无法传递给正在努力打气的隗钰山, 最为难受的是，知道真相,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隗钰山发疯。
　　莫迟的无奈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发现隗钰山心情好了, 果实恢复了原来的滋味，其余的并不关心。
　　玄武的求知欲作祟, 找了个借口亲近隗钰山, 帮着打下手的同时状似不经意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隗钰山：“刀给我。”
　　接过玄武手上的刀，飞速剁土豆丝，刀刃和案板接触的声音有些吓人。
　　“没有。”隗钰山一脸平静。
　　玄武不死心：“父母呢？”
　　握住刀柄的手突然停住, 玄武有一瞬间觉得他是要向自己挥刀, 然而隗钰山只是站在原地发呆, 过去了好一会儿才道：“树木没有父母，但我受上天眷顾修炼得道，可以说以天为父，以地为母。”
　　玄武双目圆睁，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亲戚攀的，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这个念头刚一滋生，隗钰山周身突然出现变化，淡淡的云雾萦绕在他周围，玄武蹙眉后退一步：“这是……”
　　“悟道。”原本正在看窗外的莫迟突然回过头，他的实力比玄武强上一些，能看出更多的东西。天地灵气此刻都在亲近隗钰山，散成能够消化的光点融入隗钰山的身体。
　　玄武往远处走了点，不敢影响到他。
　　悟道是一种相当难进入的境界，和实力无关，那是在某一个瞬间接触有关道的法则，扰人顿悟可是会结下深仇大恨。
　　悟道的时间并不长，隗钰山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
　　说来奇怪，长相还是那个长相，身材也没变化，但气质截然不同，仿佛是雨后春笋，又仿佛是空谷中的幽竹，苍翠挺拔，看上一眼便心生好感。
　　莫迟微微一怔，摇头说了声祸害，以前隗钰山也有种亲和力，不过是收敛着的，现在则是完全外放。
　　隗钰山没有注意到形象上的改变，欢喜实力的提升。
　　照夜鱼看得眼红，喃喃：“原来还能这样，和天地做亲戚。”
　　于是学着隗钰山方才的样子，有模有样双手合十：“天就是我的爹，地就是我的妈……”
　　话音未落，晴空一道惊雷劈下，玄武只来得及帮它打散一部分能量，照夜鱼当场被劈个外焦里嫩。
　　幸好它早就被锻造成不死之身，否则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主人……”照夜鱼嘤嘤啜泣，鱼骨头掉了一地：“这不公平。”
　　玄武看得也挺心酸，掏出一枚丹药给它。
　　照夜鱼没有立刻吞服，找了点孜然和辣面子洒在身上，声音还带着哭腔：“别浪费了，快吃。”
　　“……”
　　午饭隗钰山原本是计划炒土豆丝吃，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改为吃鱼。
　　众人饱餐后，照夜鱼吞下丹药，重新长出光滑的鳞片，不时用愤怒的小眼神去看隗钰山。
　　“瞧我做什么，谁叫你乱认亲戚。”
　　照夜鱼控诉：“凭什么同样的话你说就没事，我就活该被雷劈。”
　　隗钰山叹了口气，用教训的口吻道：“树木扎根土里，从出生就躺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靠天成长，离不开天降甘露，我认天地为父母虽然夸张，理论上勉强能说过去。”
　　照夜鱼鱼唇颤抖，听上去好有道理的样子。
　　隗钰山揉揉肚子加速消化：“至于你，就算认亲戚也得认江河湖海，认什么天地？”
　　照夜鱼深思后道：“多谢指教，回头我下海认大海做养母。”
　　玄武不轻不重在它头上拍了一下，眼神晦涩……这种胡话你也信？
　　照夜鱼点头，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玄武叹息摇头，看了眼隗钰山：“祝贺你，想必实力有了质的飞跃。”
　　隗钰山兴冲冲道：“是进化了。”
　　说着展现自己的新能力，无数藤蔓从背后延伸，群魔乱舞都没这个画面惊悚，隗钰山介绍道：“以前上面是毛茸茸的小刺，虽然锋利但攻击力有限，现在进化成倒钩，有些类似弯刀，能随着我的心意大小发生转变。”
　　枝头滴落一滴焦糖色的汁液，地面瞬间出现一个洞：“还有这个，新添腐蚀技能。”
　　说着娇小可爱花苞突然在半空中炸开，威力极大，隗钰山得意洋洋：“自带小型轰炸功能，其实还有加强版，毒素可以顺着茎干输送到花苞和果实中，进行毒杀。”
　　玄武的额头青筋直跳，莫迟面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照夜鱼：“你们以后要对他好一点，特别是你……”游到莫迟身边：“别被它的杏子给毒死了，就像白雪公主的故事一样。”
　　最后一个字说完，被莫迟抓在掌心揉了揉，扔到窗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玄武心情难以言喻，这只宠物怎么永远学不乖呢？
　　隗钰山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精神奕奕，觉得树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莫迟亲自给隗钰山倒了杯水，照夜鱼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他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玄武看着这一幕，默默垂下眼睫，掩住里面的轻嘲，隗钰山再厉害也不是饕餮的对手，现在居然是小心翼翼的作派……视线在二者中游移，似乎看到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暧昧，控制不住的幸灾乐祸，饕餮若是对这棵杏子树有其他方面的想法，等他们二者反应过来估计已经是几万年后的事情。
　　一场大戏能看数万年，想想就觉得开心！
　　隗钰山还算记着莫迟的好，递了两枚杏子给他，顺便道：“下午我准备出去报个瑜伽班。”
　　莫迟：“为什么是瑜伽？”
　　隗钰山：“医生说要多参加活动。”
　　说完掩住口，意识到说漏嘴了。
　　再看莫迟，明显是听见了，于是沮丧地道出可能患有精神病的事实。
　　莫迟：“没事，我不嫌弃你。”
　　画外音：能结果子就好。
　　隗钰山：“你真体贴。”
　　玄武觉得刚刚吃进去的饭开始在胃中翻腾。
　　隗钰山选瑜伽课的原因很简单：擅长。
　　作为一棵树，柔韧性相当强大。
　　离居住地不远就是健身房，里面的瑜伽课安排的时间也比较合理，隗钰山交完钱后心情大好，觉得离治愈更近一步。
　　当晚他就去上了人生中第一堂瑜伽课，莫迟隔着细胞壁看到外面将身体扭成各种形状的男男女女，不太能够理解。
　　运动后舒服不少，出去吹着夜风，隗钰山品尝着久违的畅快。
　　穿过一条无人的小巷时，隗钰山明显感觉多了一道气息，再看身旁，莫迟不知何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