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这怀表……”湘妃眸光一闪,视线从谢翡胸前缓缓移向郁离。
“不就是老大有几年天天戴着那块怀表吗?”阿福直接报出答案。
早年郁离不懂臭美, 身材臃肿打扮寒酸, 被屡次嘲笑后终于开始注重外表。那个年代的有钱人几乎都佩戴怀表,郁离也跟风弄来一块,过了几年,他不再需要依靠身外物标榜身价, 这才将怀表收了起来。
谢翡瞟了郁离一眼, 见对方也正盯着他,眼神中传递出明确的信息,他一秒即懂:“没错, 这是哥哥特意送我的礼物。”
郁离刚准备发表感言, 就听见餐桌另一头传来很小声的一句:“怀表不就是带链子的小钟表,礼物送这个不太好吧。”
死亡凝视。
“信不信我现在就为你送终!”郁离抓起馒头扔向声音来处,精准砸中陆胜男额头。
他力气不小, 哪怕只是块软软的馒头,也给陆胜男额上添了一道红痕,后者捂着脑门敢怒不敢言,陆熙平见郁离真发火了,急忙劝道:“她还是个孩子,郁先生别和她计较。”
“我是你祖宗!”陆胜男一时迁怒,猛抽了下外孙的后脑勺,可想着上回连续倒霉的经历,她终究不敢再说什么。
场面就这么安静下来。
突然,遥遥传来喇叭声响:“屋子里的邪祟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命令你们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谢翡:???
众人茫然间,银粟适时地飞了进来,也不知跟郁离“咕”了些什么,后者表情越来越沉。
半晌,郁离冷笑:“这群道士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来堵门?我这就去会会他们。”
说完便要朝门外走。
谢翡忙拉住他,询问缘由。
郁离看了看霍情,“昨天来找他那个矮子搬了几十个救兵,正在门口布阵。”
霍情一怔,他还不知道小和尚来找他的事。
其余人更是一头雾水。
谢翡简单向大家解释了经过,“……没事儿,你们安心吃饭,我去处理。”
他虽这么说,其余人又如何安心,相互间交换着眼神。
谢翡并未注意,又转向郁离:“哥你就这样出去不太好吧?”
郁离想想也是,交代阿福和湘妃:“那群道士略同异术,不比普通人,你俩先过去帮翠翠镇场子,我回头就来。”
两人忙应下。
于是,谢翡就在湘妃和阿福的护送下,来到了前院。
前院里已经围着不少客人,正冲着门外的道士指指点点,还有不少人拿出了手机。
有人见谢翡来了,纷纷打听:“老板,你们这是在拍戏吗?”
“是有安排什么主题活动吗?”
“鬼节不还早吗?”
……
谢翡尬笑着应付过去,见门口乌泱泱一群道士,可算明白什么叫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年纪最大的几位须发皆白,瞧着至少七十往上了。
“呔,来得正好!”站在最前头的小和尚一眼注意到谢翡,抽出桃木剑指向他。
谢翡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隔着篱笆门客气询问:“诸位可是小仙观的道长们?”
“正是。”手拿扩音喇叭的白胡子老道捋着长须回道。
“朱师兄,何必与此妖孽浪费口舌,速速布阵,随我诛邪!”小和尚对长辈也不见多少敬重,他气势汹汹,一脚踹向篱笆门!
门,纹丝不动。
不是篱笆门质量好,而是小和尚个儿矮腿短,踹门时没拿捏好距离,稍稍差了点儿。
他脸色涨红,就听身后传来几声闷笑,小和尚怒目回视,所有同门皆是神色肃穆,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以至他一度怀疑自己幻听。
谢翡正对着他们,倒是看了个七七八八,心想这群道长们戏还挺多。
他索性拉开门,“诸位道长不如派几个代表来我院子里详谈吧,你们堵在这里,很影响我做生意。”
“也好——”
“呸!休要花言巧语,别以为我窥不破你的阴谋!”小和尚打断那位朱师兄的话,怒斥:“你无非是看我们人多势众,自知不敌,就想分而散之,再逐个击破!”
“哦,要不你们一块儿进来?”谢翡从善如流地换了说法,反正他家院子够大。
“呵,还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不成!”
“……”
见谢翡沉默不语,小和尚自当戳穿了他的诡计,气势更足:“我们小仙观的八荒六合诛邪大阵传承千年,今日布下你是插翅也难飞,识相的快将那个结巴一并交出来,以免多受皮肉之苦!”
谢翡默默掏出手机,摁下几个数字:“喂,您好,是110吗?”
听他报警,小和尚愣了愣,随即一声冷笑,倒是半点不惧。
其余客人终于察觉不对了,若说是演戏,未免太过逼真,小老板总不至于报假警吧?可若说是真,怎么道士们都嚷嚷着驱邪?还是知名道观的道士?
客人们并不怀疑道士们是骗子,一来,哪儿有这么多人同时来行骗的?二来,小老板都报警了,他们却各个镇定自如。
大伙儿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这么大阵势,真是来驱邪的?”
“客栈哪儿来的邪,我听那个小和尚叫谢老板妖孽,是觉得谢老板是邪?”
“哈哈哈,小老板不是润江集团那两口子的亲生子吗,怎么和妖孽扯上关系了?”
“和尚为什么混在道士堆里?”
……
讨论声不小,谢翡和道士们都听到了,小和尚一怒:“我是道士,不是和尚。”
周围静了静,一道道同情的视线射向小和……小道士——年纪轻轻,就秃了。
小道士自觉受辱,恼羞成怒,可又不知该如何辩驳,只好迁怒于正在打电话的谢翡,伸手就朝对方抓去。
湘妃眼疾手快擒住了小道士的胳膊,一拉一推,小道士一个没站稳,又一次跌坐在地。
一众同门见他吃亏,皆是神色大变,仿佛受了奇耻大辱,纷纷撸着袖子来帮忙。双方推搡间难免失了分寸,等谢翡挂了电话,门口已乱成一团。
他忙着上前想要稳住当前的局势,忽听一声凄厉的尖叫,谢翡眼睁睁看着湘妃一头秀发被个年轻道士扯了下来,露出光溜溜的脑袋,和那小道士一般无二。
“……”湘妃,居然也是?
相处大半年,谢翡竟还是第一次知道。
可想想湘妃的原形,他释然了。
但湘妃显然释然不了,她面色黑青,双目通红,整个人理智顿失,愤怒得如同护崽母兽,冲着罪魁祸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道士们彻底被激怒,双方矛盾升级。
而身在局中的谢翡,同样受到波及。
客人们目瞪口呆,不知为何就发展成群架了,即便有试图劝架的也被眼前的阵仗吓得迈不开腿,可更令他们震惊的还在后头。
只见好几个男人从后方冲上来加入战局,其中一人金发碧眼,还有一人戴着口罩。结果没两下子,口罩竟被扯掉了,暴露出一张人人眼熟的脸。
“霍情??!”
人群立时骚乱,此刻,不论是不是霍情的粉丝都激动了——谁能想到入住一家村里的客栈竟能遇到歌坛顶级流量,流量还在打群架?
尖叫声猝然响起,不少女生蜂拥而上,更多人则拿着手机兴奋拍摄,甚至有人点开了直播。
于是等郁离做好伪装赶到时,就见道士、半妖、客人如同滚筒洗衣机里的衣物般搅和在一块儿,撕得难分难解,而谢翡就混在人堆中左推又挡。
他心下暴怒,已顾不上骂湘妃和阿福废物,推开拥挤的人潮就挤了进去。
来的道士人人会武,足有三十多个,几乎出动了小仙观大半战力。可他们根本就不是湘妃的对手,就连对上那姓谢的“妖孽”也得以三换一,若不是后来又加入不少莫名其妙的人搅乱了战况,他们只怕早就gg了……
如今多了个更凶悍的胡子大汉,道士们又惊又怒,这客栈里是住了一群扫地僧吗?!
然而噩梦不止于此,一只白鸟俯冲直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少松鼠猴子猫猫狗狗,它们冲着道士又抓又挠又咬,场面宛如马戏团暴动。
道士们节节退败之际,忽听一声破音的怒吼:“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齐齐一滞,动物们也极有灵性地停爪,转头望向声音来处,就见不知何时赶到的两位民警已抽出警棍,神色骇然地指向他们。
最终,没有任何人被带去派出所。
小仙观和确实一直和警方有合作,郁离更是妖管局的首席顾问,既然两边关系都硬,民警们在打了数通电话后,决定让他们自己去协商。
道士们打也打不过,压也压不了,不得不从。
湘妃噙着泪水捡起假发,胡乱叩在头上扭身就走。
阿福则领着一众道士去了后院。
谢翡见郁离试图使用妖术消除众人记忆,忙拉住他,小声说:“算了吧,今天你们也没曝光什么不该暴露的,而且网上估计早就传开了,大不了请安总帮忙压压热度。”
郁离一想有道理,点了点头:“不用找他,我安排团队处理。”
借着两位民警的威慑,谢翡暂时安抚好客人,便回了后院。
院中,道士和“土着”分站一头,泾渭分明。
道士们各个鼻青脸肿,“土着”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若放在平时,就凭陆熙平等人的颜值身材,完全可以组个男团出道了,此时却人人带伤,异常狼狈。
“谈吧。”谢翡走到中间,神情冷漠——平白无故惹了一身骚,他自然没好脸。
小道士刚刚狠挨了一顿揍,气焰消退不少,两只青污的熊猫眼怒瞪着谢翡,只恨不得跳起来打他的膝盖,却谨慎地没有开口。
一时无人说话。
谢翡没耐心干等着,又想这件事牵扯的隐秘太多,不分辩清楚只怕麻烦不断,便偏头问郁离:“哥,能说吗?”
得到郁离首肯后,他直接走到小道士跟前:“你们今天是来降妖除魔的?”
“对!”小道士梗着脖子回。
“那你先把自己除了吧。”
小道士一哽:“什么意思?”
谢翡勾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自己就是妖啊,觉醒了仙鹤血脉的半妖。”
四周静了一瞬,从道士们的神色看来,他们中是有人听过“半妖”一词的。
可小道士显然不属于其中之一。
半晌,小道士嗤笑一声:“好你个妖孽,竟还敢倒打一耙!”
谢翡尚未作出解释,郁离倒是先一步开口:“仙鹤头顶的红色并非羽毛,而是肉瘤,简单来说,仙鹤就是个秃子。”
小道士脸一垮。
“仙鹤血脉适宜修道,这大半年你的修为想必精进不少。”
“而且稍微长高了一点,估计有一米六了。”
“头发也掉光了。”
小道士惊疑不定。
“你变强了,但你也秃了。”郁离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湘妃:我恨!
(补一个昨天的小剧场)
阿离:你到底是喜欢我的人,还是喜欢熊猫?
翠翠:你瘦起来就不像它了……
第59章
“你胡说!”
小道士犹有几分婴儿肥的圆脸几乎涨成猪肝色:“我不会信的!”
郁离冷冷一笑。
“难道你修为没有精进?”
“个子没有长高?”
“头没秃?”
小道士心慌意乱, “那只是巧合而已!”
这时, 姓朱的道长扯了扯小道士的道袍,小声说:“灵师弟啊,那个……半妖的事他们还真没有胡说。”
小道士不可置信:“朱师兄?”
朱道长尴尬一笑,“你可记得前不久有一位姓刘的信士来道观求助?”
小道士想了想, “小河村那位,说儿子变僵尸的?”
朱道长点点头:“正是。”
“可那人不是被阴灵附体吗?和妖有什么干系?”小道士拧眉质问。
朱道长则一脸便秘的表情,“唉, 事已至此,我也不再瞒着你了。”
原来当时处理这件事的正是朱道长,他到了那位信士家中, 见到了对方的儿子。
“那孩子才十二岁,贪玩,十多天前和同学去村里的坟地冒险, 不慎摔了一跤, 第二天醒来就不能正常走路,只能像电视里的僵尸一样蹦着走。而且毛发生长奇快, 等我见到他时, 他头发都长过腰了,从背后看就像个小姑娘。”朱道长叹了口气,“正因为如此,刘信士才觉得她儿子这是中邪变僵尸了……”
可僵尸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中,身为道门中人,朱道长便判断小孩子只是阴灵附体, 他刚准备驱邪,刘家就来了位自称是妖管局南山市分局特警的人。
“那位先生出示了证件,解释说刘信士的儿子觉醒了安哥拉兔的血脉……安哥拉兔你知道吗?这种兔子毛发细长,又是蹦着走的,所以那孩子就出现了两种表现特征……”
“你就信了?”小道士傻眼。
“不能不信啊,人家给的证据太充分了,又确实属于国家机构。”朱道长苦笑:“我也是那天才知道这些隐秘,只是签了保密协议,就瞒着了……”
小道士僵立当场,一言不发。
“灵师叔,是真的,我也遇到过……”又一名中年道士嚅嗫着说。
其余几个知道内情的人见话已说开,也都坦白了各自所经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