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火把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炉子交给木澍濡,“蕴养一段时间再打开。”
木澍濡欣喜地接过小炉子捧在手掌,他知道越珍贵的丹药越难炼制,需要的时间越久,一般来说炼丹师嫌浪费时间,等丹药成型就取了,冉火把自己用的这样一个小丹炉送给自己,应当也算是一种投桃李报。
“谢谢您。”木澍濡笑着道谢。
冉火摆摆手,“这几天正常是炼丹大会,小兄弟可以去逛逛。”他开心摸着玉盒,忽然想到什么,对木澍濡说:“你还有很多灵花灵草吗?以后都可以卖给丹心堂,我一定给你公道的价格。”
能轻而易举地拿出品相这么好的天材地宝,一定不止是有这几样而已。
木澍濡犹豫了一下,丹心堂确实是一个可信的卖家,他当时找冉火也是因为他的性情人品,那是整个天衍大陆都赞不绝口的,通过这次合作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木澍濡下了决定后,对冉火笑笑,“现在就有呀。”
说着,他把带来的灵花灵草全部拿出来,冉火没来得及开心,就被满地的灵花灵草震傻了。
“夭寿啦!怎么能把它们这么放在地上!”他痛心疾首,连忙去收满地的珍宝。
半个时辰后,木澍濡心满意足地走出丹心堂。
唔唔从他袖子里爬出来,储物袋鼓鼓的木澍濡豪气地说:“今天唔唔想买什么都可以,想吃什么丹药都可以!”
“唔唔!”
他把袖子里的小木也拿出来,不让它动,“小木也想看看是不是?”木澍濡摸摸它的头,理理他蹭乱的小衣服,“假装木偶不要动就可以。”
小木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个木雕的木头人。
木澍濡很满意,把唔唔放到脖子后,小木放在手里,带着两个心爱的小宝贝,“我们开始逛啦,看看天衍大陆最负盛名的炼丹大会,都有什么!”
木澍濡兴致勃勃地准备开始投入热闹繁华的街市中,周遭忽然安静下来,热闹仿佛如潮水般退去,只剩寂静,只能听到呼吸声。
木澍濡顺着众人的目光转身,他的前面,让整个天衍大陆修士都敬畏不已的寒乾尊者,正朝着丹心堂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擎天宗的嫡系弟子,每一个都是天衍大陆鼎鼎有名的人物,皆是天之骄子。
作为天衍大陆第一人,只有靠近他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强大如斯,他无需释放威压,自然散发出的气息,就足有让人臣服,让人感受到和他天堑般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是普通修士的感受,对木澍濡来说,对于寒乾尊者,他心底不是普通的敬畏,还有难言的恐惧。
随着他一步步靠近,那种天然的威压让人紧绷,喘不过气,周围的人纷纷安静地远远退开,以示尊敬。
现在木澍濡才知道,当时和唔唔讨论机甲和寒乾尊者哪个更厉害,有多幼稚。
寒乾正前方,正中其中的木澍濡抿了抿唇,急忙移开僵硬的腿脚,他太紧绷,手上小木一时没拿稳,掉在地上。
“啪”得一声,在安静的街道格外明显,感受到危险的小木,想要爬起又想到木澍濡的叮嘱,又赶紧稳住,一动不动。
在一片安静中,寒乾抬眼看过来,他只是轻轻地抬眼,木澍濡已经手心全是汗,紧张地手指僵硬,他知道刚才小木轻微地动了一下,极为细微的动作,周围的人可能都没看到,可……
“小木!”
看到寒乾轻抬手,还没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木澍濡就冲地上一动不动的小木大喊,想让它躲开。
因为紧张焦急,声音里带着紧绷的颤抖,他从来没这么紧张恐惧过,心被紧紧攥着,额头的汗染湿头发,周围的人都听到的他的声音了,小木也听到了,可以依然晚了。
那股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木澍濡身边,如雷电,一动不动的小木,眨眼见,成了一地碎屑。
碎得连小手上更小的字都寻不到。
第32章
寒乾轻描淡写, 但又警告意味十足, “歪门邪道不要碰。”
木澍濡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垂着头,别人看不到他的神色, 当他伸出一只手好似要拿出什么东西的时候,被一只宽厚的手死死地按住。
“寒乾尊者来了。”冉火笑眯眯地说,他手掌中那个少年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想要挣脱开来, 但冉火虽是炼丹师, 二百多岁的年纪,修为也远高于他, 他怎么也挣脱不了, 只留冰凉的颤抖。
“唉,丹药我已经准备了,只等尊者来取。”冉火对身边伙计骂道:“站着做什么, 还不请尊者进去,误了丹药的好时候, 你能负责吗?”
在这样的氛围下,小伙计快要吓哭了, “是、是……尊、尊者这边请。”
寒乾扫了一眼木澍濡, 木澍濡一直低着头, 背脊却挺直, 又看了看笑眯眯的冉火, 寒乾垂了眼, 抬步走进丹心堂,他身后擎天宗弟子也目不斜视地跟进去,小伙计关上门,拒绝其他客人再进入。
大门被关上后,周围的人立即松了口气。
“娘唉,寒乾尊者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虽然见一面被压得痛苦。”
“啊!我看了半天,现在竟然不知道尊者长什么样!只感受到气势,反而让人忽略了容颜。”
“寒乾尊者竟然会来炼丹会,有生之年能见寒乾尊者一面也值得了!”
“想拜入擎天宗,想跟在尊者身边!”
“你的资质想都不要想啦!”
同样不轻松的冉火,身上也是一层虚汗,他猛地的把木澍濡向后拉了一步,脸上笑眯眯的表情,变成严肃和震怒,现在心里一阵后怕,怒声呵斥:“你不要命了吗!”
“你以为你是谁!还想跟寒乾尊者动手!在天衍大陆,别说是尊者,就算是他身后任何一个人,抬手杀了你也不会有任何人多说一句话!”
天衍大陆一向是强者为尊,强者杀弱者天经地义,两百年前,是寒乾见到他恭恭敬敬叫师兄,现在他还不是一样要对寒乾称一声尊者,小心翼翼地恭敬对待。
“你凭什么……”冉火还想说什么,看到抬起头的木澍濡,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他看到那个少年蹲下,在那堆破碎的小玩意外设置了一个结界,以防冷涩的秋风把破碎的小木块吹走,然后拿出一个柔软的布袋,一点点地捡起来,装进去。
因为太碎了,他又一点也不遗漏,他在那里捡了许久,以至于周围的人都开始指指点点。
“寒乾尊者为什么说他歪门邪道?”
“你们看到他手里的那个木偶了吗?就是地上这些,肯定有问题,不然寒乾尊者不会毁掉的。”
“那他还在捡唉,死不悔改。”
“他胆子真大,寒乾尊者就在这里,肯定感知到了。”
不管众人怎么议论,他依然沉默又仔细地捡着,等捡完,放入怀中。
少年起身,离开。
热闹的结道和人群好像被白衣虚化隔离,他寂寂穿过喧嚣的人群,天地间好像只有他一个,只留一抹白。
冉火看着他挺直的背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再想到少年抬头时,支离破碎的眼神,心里更是不得劲。
“唉!”他叹息一声,还是进了丹心堂,他不能让里面的人等他,也不敢,刚才出头已是冒险了。
“木澍濡!木澍濡!”步炎彬追在木澍濡身后,大声喊他。
等木澍濡放缓脚步,他追上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也看到了,在街道的另一边。
可是又能怎样呢。
步炎彬干巴巴地说:“不就是一个小怪物吗?你不是还有很多吗?少了一个……”
“啊!疼疼疼!”
刚走出到人少的地方,步炎彬就被唔唔撞飞了,唔唔气鼓鼓的,比上次打架的时候,明显还胖了一大圈,如果不是因为步炎彬签订了契约,现在能不能爬起来还一定。
这一下让步炎彬彻底闭了嘴。
唔唔飞回木澍濡的脖子怀里,沉默地贴近他。
就在沉默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时,他们在传送阵附近遇到了他们的大师兄,靳君。
以前在沃雪派,几个师兄中,木澍濡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大师兄,不是说他对自己有多好,只因为他重来没欺负过自己,而且沃雪派的大师兄君子端方,是出了名的。
直到秘境那次。
木澍濡向他求救时,他的话语伤了木澍濡的心,木澍濡永远记得他说的是什么,他说没法向掌门交代,只是没法向掌门交代而已。
木澍濡看到他,一句话也没有,视而不见地从他身边经过。
靳君却是震惊得不行,和步炎彬在丹心堂第一次看到木澍濡一样,他比步炎彬更震惊,因为他比步炎彬更知道秘境中有可怕。
“没看到师兄吗?”靳君震惊之后,上前一步,伸出剑拦住他,“怎么不回沃雪山?”
他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木澍濡没死而松了一口气,还是因为不用再继续的每夜在愧疚中煎熬而松了口气。
这种神情过后,他眼里又出现了其他的思绪,是怕自己把秘境中的事说出去,影响他的好名声吗?
木澍濡忽然对这张脸厌恶至极,小时候为什么要偷偷在心里把他当成哥哥?
“唉?大师兄。”步炎彬忍痛走到靳君面前,推开他的剑,隔开木澍濡,“你怎么来元倾城了?”
靳君脸上出现一丝不自在,“来看炼丹大会。”
“你们怎么在一起?”靳君这才发现不对劲,步炎彬是最讨厌木澍濡的,每次见面都要嘲讽一阵,两个人在一起一刻也待不了。
“对啊,二师兄,你怎么和这个野种在一起?还这么狼狈,你……”
从传送阵中刚走出来的人,话都没说完,众人只听很重很沉一声巨响,一个炼丹炉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在空中变大,直直击中说话的人,那个人话还没说完,猝不及防就被砸晕了。
砸晕了。
一个金丹期的弟子被一个炼丹炉砸晕了。
周围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皆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究竟是个什么炼丹炉,是个仙器不成?
不过能变大,应该确实不是凡品?没想到这个好看到极点少年,竟然有仙器?
木澍濡抿抿嘴,在大师兄震惊到说不出的话时候,收回那个秘境中大妖送的炼丹炉,沉默地朝传送阵走去。
“怎么回事!”靳君回过神,拉住要跑步炎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木师弟怎么没死?他怎么有那样的炼丹炉。”
步炎彬有口难言,那个炼丹炉确实不是凡品,可是能一下把六师弟砸晕的原因不止是炼丹炉,而是炼丹炉里的面团一样的小灵兽,他很能明白六师弟的痛楚。
“我要走了。”步炎彬眼看木澍濡走进传送阵,着急道:“我要跟木师弟一起外出历练,大师兄,你快放手。”
不止是靳君,另外两个沃雪派的人也惊呆了,步炎彬要跟木澍濡一起历练?天上下红雨了吗?
面对他们不敢置信的表情,还有那一些不认同和淡淡的嘲讽,步炎彬也没时间跟他们计较,硬着头皮说:“小师弟他很好,以前是我不对,大师兄你快放手吧,我就要走追不上小师弟了。”
“大师兄,不能这么放过那个野种,六师兄还晕着呢!”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步炎彬听到这一句话,胸口的伤更疼了,如果你真打起来,谁不放过谁还不知道呢,关键是他要站在木澍濡前面跟他们打。
好在,靳君还没到杀人灭口的地步,他或许也没彻底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就这么看着他们进了传送阵。
回到秘境中,木澍濡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甚至用不同颜色的果汁和蔬菜汁调和出不同颜色的面皮,包了五色水饺。
绿色的水饺里面是荠菜肉馅,粉色的是虾仁馅,黄色的是蟹黄馅,白色的韭菜鸡蛋,蓝色的是牛肉馅。
肉馅是他自己调的,面皮是自己擀的,饺子是自己一个个包的,他包地认真,每一个饺子褶都很完美,胖嘟嘟的饺子皮薄馅多,颜色还很好看,看得人食欲大开。
步炎彬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他在盯着饺子出神。
煮饺子很快,木澍濡没用多少时间,在太阳还未下山的时候,就把晚饭做好了,只有饺子和五种蘸料。
做好后,他立即让首首拍了照片,记录今天,下笔却只写了包饺子和出门两件事,写好后,立马把纸挂在墙上,用今天新的一页,盖住之前那张,遮住那张纸上的痕迹,这才放空自己站了一会儿。
“大师,我们今天吃饺子。”木澍濡笑眼弯弯地说。
荆星阑已经收到了五色饺子,他在木澍濡没注意的时候,多看了木澍濡两眼,“嗯。”
饺子汁馅调制得恰到好处,听说很久以前,远古的人们,团圆和送别都爱吃饺子,亲近的人来家里做客,也喜欢用饺子的招待,饺子是特别有温情的一种食物。
饺子小巧一个,一口一个正好,温暖丰富的味道从口传到胃,继而流遍全身,一个人指尖的温度,从另一个世界,传到心里,荆星阑叹息一声,问道:“今天怎么样?”
木澍濡愣了一下,咽下口中的饺子说:“挺好的。”
“嗯。”荆星阑继续吃饺子,没再继续问。
木澍濡也松了一口气,小口小口地吃饺子。
吃完饺子,天还很亮,木澍濡剪了一枝桃花,拿出一个细白纤长的玉瓶,将桃花放进去,端到案几上,对着湖面开始作画,他作画很安静,偶尔抬头看一眼湖面,几乎没怎么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