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玩笑嘛。”风亭从水里站起来,拿起池边的衣物转眼穿戴整齐。另一边庭冶君已经从水中捞起遥丹的衣物弄干,让遥丹站在地上为他穿戴整理,将他的发丝梳干后,亵裤也干了。一切做得如此得心应手,态度谦和动作利落,遥丹又被庭冶君的一举一动给吸引了,火气全无,看着微俯下身的庭冶君憨笑。
“你怕不是吓傻了吧。”风亭走近一揪遥丹肉嘟嘟的脸蛋儿,手感细腻顺滑,像是掐着一往水般叫他爱不释手。
“疼,疼……你放开我。”遥丹掰开风亭的手指往外推,绝对是跟蔓华学的,老喜欢掐他的脸。
风亭嘿嘿一笑,道:“你好软。”
知道是故意取笑惹他生气的话,但遥丹还是忍不住气得腮帮子鼓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灵动含泪。
庭冶君顿了顿,还是将遥丹的衣物整理妥当,然后直起身道:“此刻莲上仙君和蔓华散君已经进入‘云雨阁’,很快与孜婴大人会面,几位是想继续还是前往‘云雨阁’?”
“接下来还有好玩的吗?”遥丹问。
“自是有许多。”一听这样说,遥丹本是很有兴趣,但风亭一把揽住他的肩头,笑道:“小遥丹,前面有教授上吊,刨腹,砍头等各种死法,还有展示常见一些毒药服下去后的反应,咱们……”
“我要去找蔓华他们。”遥丹嫌弃地将风亭的手推开躲到庭冶君身后,一副“你离我远点儿”的表情。
第27章 孜婴大人
蔓华和莲上本早就该赴宴了,至于这么迟来到“云雨阁”,还得追溯到两个时辰前。
他们刚进了不夜城第四道门,觉得气氛不错,便选了一间空着的屋子,越上屋顶歇息。
这屋顶之上,月明星稀,投射在上面的光显得清冷无比,爽风浮动,卷起衣袂在空中肆意飘荡,一个比这月色更为轻冷,一个比这夜色更为鬼魅;一个站着,一个斜躺着;一个望向远方,一个看着身边;一个淡漠如水,一个秋波盈盈。
“这黑黢黢的倒比热闹好看?”蔓华屈起右腿,将戴着指环的手搁置于膝盖之上,意态慵懒。
“喜好不同而已。”莲上平静回答。
“此话不错。不过你不觉得‘喜静者,长于静,而时有动作,始觉动亦妙也’,再是喜好,若无别的参杂,早晚会疲,甚至会腻。”
莲上只道:“只怕会让这些杂事迷了眼,从而忘本。”
“那这就不算真正的喜。若是心底真的爱,又怎会被迷了心志。”蔓华看向远处的漆黑,嘴角挂着的笑显示他十分的自信。
莲上不置可否,转而道:“风亭灵君与淼宁在一块儿。”
“嗯。”
“我见鬼城还有些尚未记录在册的草木,借此机会,我得一一查缺补漏,其中有些不该留存下来的,也须及时清除。”
“存在都有自己的价值,即便是祸害,你可知在另一面,它未必无益。”
“昔日佛提祖师遗落一棵兰花种子于鬼城北面,靠近溟川处,兰花恣意生长,吸食大量鬼阴之气,通了灵变了性,终日想以鬼做食,称作“茹阴兰”。茹阴兰雌雄同体,迅速生长出十里之地,瘴气升腾笼罩正片上空,若每月不啖百只鬼,则瘴气变浓,蔓延天际,鬼城下起血雨,凡雨淋处,鬼怪皆腐。时任鬼王者引厉想尽办法无法根除茹阴兰,于是过万重雪山,下千座火海拜见西经山佛提祖师,未到西经山便遭遇佛光照耀,即将灰飞烟灭之际佛提祖师出手相救,并借出‘七彩宝镜’将茹阴兰连根除尽。引厉重伤昏睡百年,佛提祖师万年不出西经山。”顿了顿,莲上继续道:“近日我在凡间遇到一事,妙山往东七百五十余里的符城郊外生长出一株怪木,以小孩的新鲜眼泪为养料,若是往来的人不带小孩,非但不能穿过那地,还要受此木的藤鞭再赶回去,若是带上小孩,必要哭得肝肠寸断让它心满意足才肯放过。没过多久符城人便在距怪木三十里的河上修了桥通行,那边无人踏足也就封林了。怪木没了养分,本该枯死,却转而伸向林中小兽,吸食它们的血和泪。不多久小兽也不敢近身,它便学会开出香甜可口的果子,吸引一种名叫‘果狸子’的动物前去,几欲使得该兽消失于世。我下凡将其斩草除根,经过排查,发现还有数十处该木的存在。”
蔓华听得津津有味,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即便是人,没有条条框框的约束,也容易酿大祸。”
“尤其是人。”莲上对‘尤其’二字加重了些,说此话时看着蔓华,即便那眸中平淡无奇,却也不免思考其中的若有所指。蔓华眨眨眼,一副无辜模样,莲上又问:“何时取元灵?”
“为何要取元灵?”
“若是离开天宫,对你未尝不可。”莲上认同道。
“为何要离开天宫?……我奉命与鬼王贺寿,却在渡溟川时一个不小心掉下去,等莲上仙君赶来将我救上来时已经受伤严重,顿失了浑身法力,不知何时能恢复。”
这种赖皮的说法要是换了别的谁听去,早就一个大白眼翻过来,而莲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定神看像远处,似有什么发现,缓缓道:“鬼城来往混杂,妖魔鬼怪应有尽有。”
蔓华一跃起身,拍去灰尘,“莲上不是要去收录此处的草木么,我甚是了解,不如一并前去?”
莲上收回目光,点点头。
就这样寻寻觅觅,直过了两个时辰才算差不多结束,前往“云雨阁”。
刚跨进门口就听见嘈杂的声音,接着是熙熙攘攘的身影。
“快,开始了开始了。”
来往妖魔鬼怪皆有,甚至还可以知道这里皆是各界颇有修为和地位者。
他们跟随着进入到此地最大的一座楼,里面大到可以容纳几百号人物,正对门有一张布满桃色纱帘的一米高台子,此时正隐约可见一身姿曼妙,衣着简单,衣饰繁复的女子斜躺在中间,随着奏乐响起,玉臂轻柔在空中挥舞,片刻后轻盈而起,只见那盈盈一握的腰犹如灵蛇般摆动,纤细匀称的双腿在台上旋出轻缓的舞步,配合那双修长灵活的双手,一举一动皆是万种风情,不可言说,纱帘忽起忽落,里面的人儿忽隐忽现,撩得在座心痒如猫爪。
乐声忽的急促起来,那女子也随着乐声双手向两边一挥,那纱帘突然脱离了束缚在空中飘荡起来,还没得看清里面的秀体,纱帘凭空碎裂成沙状,那女子继续在台上舞动,而那些沙状般的东西也随着她的收放在空中有节奏地游动,时而化作翩翩长裙十分契合地穿在那女子身上,桃色无限,配上她嫣然一笑,能令周遭事物尽失神色;时而化作丝带缠绕在四肢,配合急促有律的动作,像是一条条在心上游走的细蛇,危险又刺激得心头发颤;时而化作一双翅膀,带着她在上方旋转翻腾,有力而不显莽然,反而如一头头姿态优雅的鹿直撞上他们的心口,又或者是化作千万只蝴蝶在体内挥动着翅膀,连带他们都快要飞上高空……
最后,女子落在在台上踮起脚尖旋转两圈后站定,妖媚一笑,手指一勾,沙状的东西竟化作一支支红艳奇特的花飘向在座的各位,一位一枝,不多不少。
在收到花之后,在座都陶醉不已,仿佛握在手心的不是一支花,而是曼妙女子柔美的腰肢,已经深陷于自己的想象而无法自拔。
但也只是片刻之间,随着一两声吃痛声,全场此起彼伏响起了叫痛声,然后纷纷扔掉手中的花枝,脸色颇为难看地看向台上。
蔓华早料到不对,一开始并未接花,见莲上手中拿着也预先知会,但莲上却说:“这花似乎还未记录在册,需研究一二。”不过到后来并未有异样,想来本就是掌管天地草木的上仙,不会将这种伤害看在眼里便也不作多言。
那女子向下巡视了一遍,发出肆无忌惮的张扬笑声,像只色彩斑斓的毒蛇般睥睨台下,随时要喷出致命的毒液。
并非像,而真的是条十米黑色巨蟒,在大堂内穿梭舞弄身姿,眨眼睛就把在座掀翻重伤,所幸的是张着血盆大口并未吞进半个身体,大概也只巨蟒感到厌弃而已。
等闹腾完,巨蟒回到台中央化为了一翩翩青年,身着玄青色里衣,外着同色衣衫,发丝悠扬,神清骨秀,杏眼明仁,朱唇皓齿,意态研姿娇艳如风,神色轻狂桀骜如电。
“各位踊跃前来贺寿,我自是欢喜,故而献上一舞;但不请自来,强攻我不夜城,实在非礼所通,今日只是小惩大戒,若他日还敢再犯,便是进了这不夜城,再也甭想出去了。”
蔓华和莲上在里面乱套之前早早退了出去,现在再进来,便听得如此一番话。
“对吧,蔓华哥哥。”突如其来的一声矫揉造作,让蔓华眼皮跳了跳。
随后只见他一跃而起,飞向莲上和蔓华的方向,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惊叹之下投入了蔓华怀中。
他眨了眨眼睛,双手搂着蔓华的脖子,却是对别的来者所说:“这个毒出了不夜城自然就解开了,但要是一炷香内出不了,自然就交代在这里了。”
一听这话,全场慌乱往外涌,只需一眨眼时间就空空如也。
青年见着莲上,瞳孔顿时放大,惊叹到:“我竟从未见过如此绝色,就是文书所提的莲上仙君吗?”
莲上神色淡漠,不作应答。
“下去。”蔓华甚至没伸出手接着青年,他就随意挂在蔓华身上,着实不雅观。
少年撇撇嘴,跳下来似埋怨地说:“没法力都抱不动我了么。”说完后又把注意力放在莲上身上,又仔细打量了几番,眼中的笑容都快将自个儿淹没。
“当仙官多无趣,不若留在此地,做我永永远远的鬼官人。”那晶莹剔透的手指就快摸到莲上肩上,不过被蔓华一把握住,皮笑肉不笑道:“不然我留下来?”
少年稍微收敛,悄悄抽回手指,:“不,不必客气。”
“孜婴大人可否告知此花的种植地。”莲上开口一说,孜婴才见着他手中果然还拿着自己方才分发出去的花,一时有些惊喜,“自是可以。就在溟川边上的一沼泽地中,莲上仙君若是喜欢,我带你去,随意采摘。”
“我自行前去即可。”
“好,莲上仙君请便。”孜婴颔首道。
“当心溟川,早些归来。”蔓华如此提醒了一番。
“嗯。”
……
第28章 家常夜宴
看着莲上远去的方向,孜婴神色渐沉,幽幽道:“那双眼睛,没有一丝情欲,冷静漠然得出奇。”
“嗯。”
“我听闻有的仙从不会爱谁,比如白丘星君,更有的即便是爱也并不是所期许的那样,比如琰非斗君。凡人和仙总归不同,尤其是上仙,自我禁锢未免太多了些。”
“你想得太多,所谓情爱并非只往一个方向走去。莲上之于我,清阑之于我,你们之于我,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蔓华如此解释,于是孜婴上前一步,双手搂住蔓华的肩膀,深情注视蔓华的双眼,然后踮起脚尖身体前倾,这姿势……
“你做什么。”蔓华一把推开孜婴,往后退了几步,一副看白痴的神情看着对方。
“不是说我们都一样吗,怎么,莲上仙君能亲你我便不能了?”孜婴嘴角擒笑,双臂交叉环抱于胸前。
“那是子期。”
“子期难道不是莲上仙君?”
“我也如此说,他却说是受我诱导。不过确实是神智不清之时发生,如何能当真。”
“蔓华呀,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若重新看看你在凡间时的记忆就会明白。”孜婴啧啧摇头叹息。
“我正有此打算,一干谜团扰得心乱如麻。”蔓华揉了揉自己头发,此刻那头乌发也该与他的心一般凌乱了。
“我是你才不会乱。”孜婴咬唇坏笑,“我只会喜欢清阑圣君。”
“你恐怕有点儿忘记之前我所说的话了。”蔓华捋一捋额前的碎发,神态自如,甚至还面有笑容。
“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现在法力全无。”孜婴仰首傲然,无丝毫退却。
“尽管试试。”蔓华眸中浮现轻笑之意。
只需对视片刻,孜婴就已摆手作罢,“说真的,现在怎么做?”
“不知,最好不动。”蔓华走了几步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这是何意?”孜婴跟上去拉过椅子坐在蔓华身边。
“有什么在吞噬我的力量,或者说有什么要借助我的身体。这只是初步感觉,此时法力全无,能做的事有限,而对方亦不敢轻举妄动。”
“究竟是谁?要做什么呢?”
“目前尚不清楚,对方显然不是冲着我的元灵而来,否则到现在早该有所行动,只是在不明白其目的的情况下,所以需要查探溟川。”
“溟川?你是怀疑上任鬼王引厉?”
“当初我将无渊剑封在浪沙河,一是为了助你早日修成离开溟川,二是为了保护浪沙河,却令我心神大乱,身受其创,但这两者并不足以使我如此,问题应该出在溟川上,只是当时并未有心思去寻查,更何况我的本意便是将无渊剑封在浪沙河永世不出,若此事容易解决,我也不会动无渊剑。”
“没有办法将元灵从无渊剑上剥离吗?”
“毁剑。”
“但剑是你的血肉所铸,血脉相连,很有可能因此丢掉性命。”
“所以这是最无可奈何的一步……你在溟川下的那段时间从未发现引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