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多谢。”
“宅子的钥匙在这里,我平时不住宅子里,祁先生若还缺什么,随时可以叫我,打名片上的电话就行,我闪送给您。”
言下之意,你缺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但这鬼屋我绝对不亲自给你送来。
“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管家这会儿身上已经爬起鸡皮疙瘩了,恨不能转身就跑,咬咬牙镇定道:“祁先生,我先走了。”
“行,今天谢谢你。”
“客气客气。”
管家连带他参观一番宅子都免了,直接客套的笑了笑转身就离开,刚开始还是正常速度,后来几乎是小跑着,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祁野苦笑,把后门锁好,镇定的穿过后花园进了宅子。
拉开宅子大门,一股暖流迎面而来,如他所吩咐的,宅子的暖气开得很足很足,比他猫儿胡同的破屋不知暖多少倍。
可这融融的暖意里,似有若无的掺杂着一丝凉,一点一点的渗透到来者心里去。
可能是心理瑕疵作祟,也可能真的是有什么脏东西,现在是白天还看不出来,夜里兴许就热闹了。
祁野脱了鞋,换上棉拖鞋在屋里好奇的走了一圈,宅子分上下两层,估摸着有七八个房间,装修品位虽然很一般,但足够宽敞华丽,最主要的是,他拉开冰箱的门,被琳琅满目的食物震撼到了。
比他还高的冰箱分六层,第一层放置着披萨意面火腿寿司等速食;第二层放着蛋糕面包布丁等轻食;第三层是牛奶酸奶奶酪等乳制品;第四层是琳琅满目横跨四季的水果和果汁;第五层是速冻层,放置着腌制好的肉和菜,只要稍微料理加热就能上桌;第六层是冰冻层,满满一冰柜的冰激凌。
这些食物,华丽得让他轻微窒息。
再看厨房,微波炉、烤箱、榨汁机、刨冰机、洗碗机、咖啡机一应俱全,堪比饭店后厨。
有钱人的生活是他想象不到的,祁野面对汹涌而来的饥饿感一时有点手足无措,索性随意拿了盘意面到微波炉叮一下,再挑一瓶原味牛乳喝了起来。
草率的填饱肚子,祁野自己把碗筷洗了,难得闲下来的他有点无所适从,想了想,决定到二楼的书房消磨时间。
上了楼梯,那丝凉意越发明显,明明是最足的暖气,却莫名有一股寒气窜到脊梁骨,祁野沿着回廊走,看到尽头的琴房里有一架白色大钢琴。
——凶手分尸后,在钢琴旁上吊自杀了。
这是黑黑告诉他的,祁野脑补了鲜血滴在白钢琴上的诡谲画面,控制不住多看了几眼钢琴,这钢琴未必是真实存在的,兴许一般人看不到。思及此,他便收回视线朝书房走去。
书房采光好,午后日光洒落一室,比别处暖和干燥许多。
祁野随手挑了一本古早漫画,躺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翻,不知是不是因为吃太饱了,加之冬阳暖和人容易犯懒,他没翻几页,就感觉有些迷糊,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经黑透,原本暖融融的日光没了,屋中渗人的冷,祁野打了个寒颤,将未看完的漫画合上放回书架,人还没转过身,就听到走廊有极轻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咚咚。
脚步声越近,空气越冷,冷风从门那端灌入,祁野脖子发凉,皱了皱眉,知道不对劲。
脚步声在书房外停下,门是虚掩着的,祁野没回头,从书架的玻璃上模模糊糊看到门那处有个虚影,他咬咬牙,镇定自若开口:“黑黑,你来了?”
他知道来人不是黑黑,只故意这般说。
一瞬间空气冻住了,祁野抿了抿唇,掌心发汗脸色煞白。
片刻,另一个脚步声响起,往南边去,那是钢琴室的方向,虚影也随之消失,祁野暂时松了口气,额头一片冷汗。
不多久,南边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音色凉飕飕的不知在弹奏什么,让人毛骨悚然。
祁野直觉得全身血液逆流动弹不得,他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看自己左手的中指,那根缠着他和黑黑的红线,居然不见了!
卧槽!这也太坑了!黑黑就这样把他骗来凶宅然后消失了?祁野整个人懵了。
就在这时,叮咚一声,门铃猝不及防的响了,钢琴声截然而止,祁野喊了声稍等,突然感觉脚下一轻,他试着动了动,禁锢解了。
得救了——
祁野迈开步子,突然天旋地转间似看到西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古画,红梅白雪,笔触细腻婉转,可下一瞬他整个人从沙发上滚了下来撞在木地板上,磕得额头发疼。
他嘶了一声,再抬眼时,才发现夕阳的光从窗户落在他身上,脑袋晕乎乎的。
太阳没落山,原来刚才的钢琴声古画,都是梦一场。
门铃还在响,小哥喊了句快递,祁野揉着脑袋迷迷糊糊应了句这就来。
他揉着撞起包的脑袋下楼,不经意间睹了眼放钢琴的房间,恍惚觉得钢琴的位置变了。
祁野让自己别去细想,他打开门,是一个巨大的快递,快递小哥笑嘻嘻的:“你这宅子,听说是凶宅啊,好多年前这儿杀人分尸,惨得很。”
祁野继续揉脑袋:“是……”
“你不怕?”快递小哥好奇的望向祁野。
祁野扯了扯唇角,如实作答:“怕,没办法,为了生活。”
“可以啊年轻人,搞恐怖直播的吧?挑战极限体验生活,祝你顺利。”
“谢谢。”
祁野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懒得解释,签收了快递。
话说回来,这一大纸箱子比他还高,到底是什么呢?祁野好奇的撕开封条掰开纸箱,看到箱子里五颜六色的东西时怔了怔,一二三四五六七……三百六十五副面具!
这位李总,可真是言出必行。
因拆快递祁野手上沾了灰土,他转身到厨房去洗手,只不过片刻的事儿,回头就看到一个被白狐面遮了大半边脸的鬼坐在快递箱上,挑挑拣拣。
“怎样,这个好看不?”
这么肆无忌惮不要脸的,除了黑黑还有谁?祁野松了口气,这种彻底安心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祁野不置可否,从几百个面具里挑出个蛇精脸递给黑黑:“这个试试。”
“……”黑黑扶额,什么意思?说我浪还是说我骚?
“天都没黑透,你这么早出来了?”
黑黑接过蛇精脸,在浴室的镜子前比划了几下,漫不经心说:“可不是担心你害怕么?”
被黑黑言中,祁野心里咯噔一声响,面上却自若:“光天化日,寻常鬼哪敢出来。”
“这屋里的,怕是不寻常呢。”
如此说着,黑黑身形一闪出现在二楼的钢琴房外,不知何时门已经虚掩上,黑黑也丝毫不客气,踹开门一屁股坐在钢琴上,对着虚空冷冷的来了句:“我的人你也敢动手动脚?”
白钢琴:“……”
已经上了二楼的祁野:“……”
黑黑一巴掌狠狠打在琴键上,魔音四起:“主动点,今晚把自己上好料腌好了等我。 ”
祁野站在门外看着暴躁老哥黑黑,先前那点毛骨悚然的心思全散了。
黑黑是相当有震慑力的,他不过几句话,屋中阴冷透骨的气场全散了,这栋远近闻名的凶宅也变得和普通屋子一样,如此一来,暖气就显得有些热了。
祁野捋起袖子整理三百多个面具,黑黑则东走走西飘飘,打开冰箱的门时闲闲发问:“中午吃了什么?”
“随便热了点意面。”
“这么多吃的,你也太凑合了。”
他心里明明清楚当年的自己对鬼怪没有一丝震慑力,凶宅初来乍到哪里有胃口,却故意那么调侃,看祁野不答,继续说:“这么多腌制好的肉和菜,晚上我们烧烤吧。”
“烧烤?”祁野有些发懵,确认道:“就我和你两人?”
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人一鬼。
黑黑挑眉:“没有啊,还有这一屋子被分尸成碎肉的鬼。”
“……” 他们是你烧烤的食材吧喂!
第7章 补魂师
院子里燃起蓝绿色的鬼火,祁野看着跳动的火光,神情一言难尽。
“鬼火烤的食物,我能吃吗?”
“当然,和普通火没差。”
黑黑从杂物间翻出一麻袋的炭,耐心的用鬼火点燃堆到烧烤箱里,又勤劳的扇风。
祁野则将冰柜里的肉取出来用微波炉解冻,再重新腌制过:“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蘸料?”
“和你一样。”
“……能吃辣不?”
“喜欢,但辣椒过敏。”
祁野边调制蘸料,心里边嘀咕,还真是和他一样。
黑黑是烧烤的一把好手,以前没事儿他就捉几个孤魂野鬼整只烤了,虽然麻烦些,但比生食美味了千百倍。
如今他算是在这个世界安定了,也该考虑提高提高生活质量。
眼看炭火旺了,黑黑就飘到厨房,找了些串肉的签子:“祁野,你去看火,我去准备些食材。”
他口中的食材,自然是新鲜的鬼魂怨灵。祁野会意也没多说,端着腌制好的鸡鸭鱼去了院子。
看祁野离开,黑黑就方便肆意妄为了,众所周知,这屋的主人是被分尸的,还分了千来片,对他而言真是方便又新鲜的烧烤食材。
黑黑拿着竹签在宅子里上蹿下跳,各个角落都翻遍了,最后凑出一大盘分尸鬼,那些被他串在签子里的肉块嘤嘤嘤哭个不停,夫妻俩们生前作恶多端,连魂线都不剩,黑黑嫌他们闹腾,不耐烦的朝他们洒了把胡椒加了点盐。
钢琴房那位可怜又暴躁吊死鬼暂且留着,待会儿让他弹奏几曲助助兴,烧烤结束再解决他。
至于资历最老那位——
黑黑的眼神扫向那位坐在书房窗户旁,朝那位穿着一袭月白长袍,背脊挺直姿态端庄的长发男鬼抱拳笑了笑,有模有样:“前辈,多谢你下午帮了那孩子一把。”
长发男鬼微微颔首:“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黑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男鬼,只见他姿态温文弘雅,举止进退有度,完全没有鬼该有的冷厉恐怖,反而让对方如沐春风。
下午正是他引开了挑事的钢琴鬼,让祁野从噩梦中得以解脱。
黑黑的视线扫过长发男鬼的手,眉头轻微的皱了皱,这双手光秃秃的,没有手指头。
男鬼似意识到了黑黑的视线,仓惶的将手藏进衣袖里。
黑黑看这鬼也有几百岁了,虽然实力一般,但辈分在那儿,他又不知对方来历深浅,遂把自己的姿态放低:“我和那孩子可能要叨扰一阵了,希望前辈不要介意。”
“没事,那孩子能看到鬼吧,我尽量避开不吓到他。”
黑黑摇头:“我跟他说一声就好,前辈不用刻意回避。”
男鬼怔了怔,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能交流的人,不,是能交流的鬼。
……
“你怎么还不开始烤?”黑黑和古董级别的男鬼寒暄完,就端着工工整整的孤魂野鬼切片来到院子,看到祁野对着跳动的鬼火发呆,很显然,是在等他一起嘛。
他清楚,自己小时候那变扭性格,绝对不会承认,果然——
“不饿,”祁野看了眼黑黑盘子里的鬼魂切片:“我们住人家的屋子,现在你连主人都烤来吃,这样好么?”
黑黑拿了几串鬼架在烤架上:“他们这种生前骗婚偏色,死后闹得房主不得安生的恶鬼,我肯吃已经算给面子了。”
祁野:“……”
“至于钢琴房那位,稍后解决。”
白钢琴在黑暗中打了个哆嗦。
祁野看了眼被烤得滋啦滋啦响的恶鬼串儿,也闲闲的调侃回去:“那你自己不也是恶鬼?”
此话一出,他立马有些后悔了,虽然本意是朋友间的玩笑,但以自己的立场似乎……有点过了。
幽蓝的火光映在黑黑的白狐面具上,将他的眼神照得有些莫测:“我啊,说不定比这些鬼串儿更可恶。”
“……”
“我可是被烧了三天三夜呢。”
黑黑看着在炭火里逐渐变色的烤肉,语气平淡得就似说旁人的事,事实上,也不是他装模作样,那些年的记忆确实只剩下一些浮光掠影的碎片,淡到几乎不属于他……反而是年少时穷困潦倒的记忆比较清晰。
那会儿,他就是眼前的祁野。
沉默一瞬,祁野淡淡的开口:“嗯,还好过去了。”
他没有多问,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于黑黑而言真是最好的回应。
“祁野……”
“嗯?”祁野抬头看他,一双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澄澈见底,黑黑从他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戴着白狐面的滑稽模样。
黑黑清楚,他再不是这个祁野了。
“怎么了?”看黑黑许久没作答,祁野一颗心提了提。
“你的鸡翅,该翻面了。”
“……”
滋滋滋,烤的金黄的鸡翅冒着油,脂香四溢,祁野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这凶宅的冬夜热烘烘的,他给自己倒了杯冰可乐消消火。
黑黑将烤得焦黄的恶鬼肉片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突然兴致勃勃的朝屋里来了句:“弹钢琴的小鬼,来一曲助助兴呗?”
咣——尖锐的琴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钢琴鬼似乎有点脾气,正喝着肥宅快乐水的祁野差点被噎到。
“认真点儿,待会送你去投胎,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