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与然点头:“鬼车?祁先生能仔细说说么?”
“嗯,目前情况…还不是很清楚,我还需确认…” 顿了顿,他的语气骤然沉下来,很认真的望向甄与然:“甄公子,冒昧问一句,甄与琦小姐近来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么?”
刚才那一瞬间,他想起来了,大客车上那个很面熟的女人脸,正是在新闻上看到的甄家小姐甄与琦。
第14章 谣言
屋中只有烧得半干的火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黑黑没立刻答话,隔了会儿才极轻微的皱了皱眉:“你需要知道的话,稍等。”
“……?”祁野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又不方便多问,只点了点头。
黑黑没再废话,闭上眼睛开始挑挑拣拣原主的记忆,移花接木酒只能让他暂时性附在甄与然身上,并没省心到还附赠他对方的记忆,如果祁野需要甄家的真实情况,黑黑必须在附体的情况下损耗大量鬼力尝试性回溯。
之所以说是尝试性,是因为以黑黑现在的能力和状态不一定能做到。
回溯被附体者记忆的感觉很奇妙,黑黑的元神进入到一个冗长狭小的洞穴,阴冷冷的没有半分声响,远处有一点光斑,似乎是洞穴的出口,黑黑循着光斑往前飘,豁然开朗。
洞穴外是一间光线不甚明亮的屋子,满屏满壁的堆满巴掌大的方形盒子,盒子上工工整整的写着日期,黑黑顺手打开其中一只盒子,眼前的画面让他一下没憋住卧槽出口。
嗯,甄与然不愧是芭苏名gay,随手打开一只盒子都是他和男孩子们翻云覆雨的香艳场景,黑黑吓得赶紧合上,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久久消不下去。
之后打开盒子搜索记忆的过程中,黑黑就格外慎重小心,可即便如此还是不甚中招数次,过于刺激的场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而莫名其妙看着眼前甄与然进入打盹模式的祁野,一时有些懵,于此同时他的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疼,疼痛程度有愈演愈烈之势。
“甄与琦…我妹妹她三个月前已经和家里断了联络,我也不知道她近来怎样,你确定在鬼车上看到的是她?”黑黑骤然睁开眼,看到祁野苍白如纸的脸色皱了皱眉,柔声问道:“头疼?”
祁野心中惊讶于对方观察的敏锐,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因为先前查过甄小姐的资料,所以我大概有个印象,除非世界上真有长得这么相似的人…”
黑黑挑眉:“两个相似到分不出彼此的人,这世上未必没有。”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祁野有点捉摸不透话中所指,抬眼看到对方眼中意味不明的笑,更困惑了:“你的意思是……?”
黑黑不咸不淡一笑:“没事,不过是随口一说。”
顿了顿又摇头冷静道:“我相信你的判断,鬼车上你看到的人可能真的是与琦…可我不信她已经死了。”
人死后,即使挫骨扬灰,通过亲人的回溯也能查到灵魂的痕迹的,可现在对于甄与琦完全无迹可寻。
即使灵魂已投胎也不至于消失得如此干净,总该有点痕迹才对……
祁野把对方的反应理解为家属不愿接受真相的挣扎,只点了点头:“具体情况还得查一查。”
这会儿他的太阳穴像是炸开般一阵一阵的疼,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只以往的头疼没有这次凶猛,摧枯拉朽的疼感迅速蔓延占据了他所有神经。祁野额角冷汗涔涔,咬住后槽牙忍耐,毕竟在雇主面前,他先是鬼打墙差点走不出来,现在再头疼脑热的来一出,自己的招牌要砸了。
黑黑看他的模样早就了然于心。柔声道:“别勉强,调查不急在一时,我先去安排间客房,你歇一会儿。”
“真不用。”
“行了,听我的,你这状况——”
他话音未落,就听得楼下传来一阵惊呼,黑黑祁野对视一眼,默契点头:“走,看看怎么回事。”
两人出了包间,部分工作人员火急火燎的往下跑,看到甄与然出来了,就小心翼翼的告诉他又有人跳楼了,目前现场已经围了起来等警察和救护车赶到,但那人从十七层高的楼跳下,头摔得稀烂脑浆迸溅一地,早没了生命体征。
“现场很不好看,二公子和祁先生还是继续吃饭吧,这些我们处理。”
黑黑朝楼下望去没言语,倒是祁野低低说了句:“这人的魂不见了…”
他自小能见鬼怪,事故当场死亡的人因一切事发突然,往往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灵魂会在事故现场徘徊很久,而这里什么都没有,连一丝灵魂的气味都寻不到。
“对,按常理来说不应该的。”
祁野面色复杂的望向黑黑,眸子里藏着某种期待:“你也能看到……这些么?”
黑黑只是一笑,甄与然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嗯,从小这样,麻烦得很,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呢。”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的,可其中滋味没人比祁野知道得更清楚了,他忽然对这位富二代gay少产生一点同病相怜的亲切感,甚至有一丝侥幸的愉悦,自己比他好运多了,还能遇上黑黑这样的鬼。
“祁先生,你脸色很难看,先休息休息吧,晚上我找你。”
祁野刚想反驳,黑黑笃定道:“信我,你这些症状,怕是因为这里风水诡异引发的,还不知会出现什么后果,不能大意。”
说话间祁野的头又是猛的一阵疼,就似有人拿尖刀在他颅内翻搅,他咬牙忍耐,额角冷汗涔涔,遂也再辩驳,随着甄与然离开餐厅。
一路上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看东西层层叠叠难辨真假,之前从没出现过这么剧烈的症状。
“你能自己走么?”
“嗯。”
祁野嘴上说得肯定,走起路来却有种腾云驾雾之感,黑黑让工作人员去安排一间套房,便主动揽过祁野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托住,若非顾及祁野的颜面,他恨不能将人公主抱呢。
路过的工作人员边埋头干手里的活,边暗瞧瞧观察两人的一举一动,等他们走远了炸了锅的窃窃私语——
“二公子又把男孩子灌醉了,这一位不知成年没有……”
“这位听说是老板的客人,半路被二公子截胡了。”
“啊,二公子口味真是越来越野了。”
“对啊,听说这位祁先生是老板请来除鬼的,别看年纪小,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二公子这么弄人家,不会犯禁吧?”
“要不要给高助理打个电话?万一……”
“嘘,你别多事,饭碗不要了?”
……
被甄与然搀扶着前行,身体接触避免不了,祁野知道不妥,可他就跟中了邪一样,力气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折磨得全使不上,且对方强势,他几乎是强行被揽着走。
等出了电梯,从购物中心通往酒店的树林小道上没有人,黑黑提议:“我背你吧?”
祁野肩膀绷了绷,忍痛苦笑:“别,我不至于那么没用。”
黑黑淡淡的嗯了嗯,顾及‘自己’的尊严没再坚持,只默默的将对方身体的重量揽在自己身上。
他是没料到,这个世界的变数这么大。
从购物中心到酒店不过五分钟的路程,他们亲密的一幕被几个工作人员瞧见了,众人都很有眼力见的没去掺和。
一位服务员将他们领上十七层后,黑黑就让她去忙别的,漫西山庄的酒店走廊设计得十分诡异,兜兜转转一直在绕圈,让人头昏目眩,黑黑绕了三分钟才好不容易找到1707的房间。
因为酒店时常发生自杀案,走廊上没有窗户,客房里的窗户几乎都装有防盗网,偶尔几间总统套间虽然不至于煞风景的装上铁丝网,窗户也只能推开一条小缝,可即使如此,还是阻止不了玩命赌徒寻死的心。
可诡异的很,一路上黑黑没发现半只孤魂野鬼。
“你先在床上歇一歇。”
黑黑把祁野轻手轻脚的扶到床上,祁野刚碰枕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坐起身却已经来不及,哗啦啦的把中午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疼到恶心,这是第一次,黑黑扯过面纸替他擦嘴,又叫了清理客房的服务。
“抱歉,弄脏了。”
“没事,”黑黑语气温和又清淡,他也不嫌臭,探出手来覆在黑黑额头上:“你发烧了,待会我去弄点药。”
“不用麻烦……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我来安排。”
黑黑把他吐脏的床单卷起来扔到地上:“待会清理的人就来了,你先睡,我出去一趟。”
如此说着,黑黑左手覆盖在他的右眼上,感受掌心下蠢蠢欲动的力量,他没想到,这个世界里,自己的鬼眼提前半年觉醒了。
如果没有灵力支撑,鬼眼会有什么效果呢?这个状况于黑黑而言也是始料未及的,毕竟在他的记忆力,在他获得力量之后鬼眼才觉醒的。
祁野点头,他已经绷到意识崩溃的边缘,困意如洪水决堤,一丝清明尚未被淹没,他隐隐约约觉察到甄与然替他掖好被子,拉上窗帘换了柔和的灯光,打开恒温的空调,才轻手轻脚关上客房的门。
不多久,脚步声在走廊响起,紧接着是推门声,祁野睁开眼缝看是打扫的阿姨才安下心,大概过了十分钟,阿姨给他换上新的被褥后关了灯,离开了,房间陷入彻彻底底的沉寂。
死一般的安静,空调滴水的嗒嗒声打在黑暗里,一点点将未知的真相晕染开……
第15章 掉马
原本室内暖和的气温骤然下降,虽然窗户关得严实,窗帘也遮蔽了日光和山岚,躺在床上意识飘忽的祁野还是能感觉到白雾开始往屋里浸,丝丝缕缕无孔不入,让空气变得冰冷透骨。
祁野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右眼的疼痛有增无减,从单纯的疼痛变成灼痛。
雾气弥漫的房间似太平间,白惨惨阴森森的一片,而祁野就像躺在冰柜里的尸体。
“……黑黑,你在吗?”
预料之中,无人应答。
祁野的意识在雾气里沉浮,他试图翻身却像被鬼压床一般,怎么动弹都无济于事,明明发冷身上却开始渗汗,挣扎着睁开眼皮的一瞬间,右眼的视线蒙上一层红色,让周遭腥臭的白雾看起来像血雾。
南面的窗帘毫无征兆的朝两边滑开,帘子后是一整片落地窗,窗外依旧是浓白沉寂的一片,可有什么事物在死寂之下蠢蠢欲动。
起风了,浸骨的阴风穿透窗玻璃刮在祁野身上,他汗毛竖了一身,而那片凝滞的白雾终于动了,骤然从中兵分两路,祁野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灰色的物体正朝窗户方向移动,他屏住呼吸,稍稍侧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
随着灰色物体的靠近,白雾被稀释,一条狭窄的道路从远处延伸到窗户,移动的事物也逐渐分明,灰色物体正是鬼打墙时看到的巴士!
鬼巴士的雨刷诡异的摆了起来,缓缓驶近,在落地窗边停下,隔着玻璃窗和白雾,祁野清清楚楚看到车中挤满了面色灰败的人,而这些面孔,他在几个小时前从甄与然给的资料中看到过,这回他彻底肯定了,车里的一众人里有甄与琦。
不多久,巴士的门敞开了,车上熙熙攘攘的人开始陆陆续续下车,他们始终保持着面朝房间的姿态,一个个像死刑犯一样扒在落地窗外。
砰砰砰!砰砰砰!
这些面无表情脸色灰败的人用手拍打抓挠着落地窗,发出阵阵刺耳的声响,他们木然的张着嘴,似在用激烈诡异的方式同祁野沟通,声音却隔绝在外传不进屋里。
这会儿祁野的身子也能动了,面对窗外诡谲渗人的画面,他只迟疑片刻就骤然起身走到窗边,声音冷静且耐心:“你们想跟我说什么?”
砰砰砰!砰砰砰!
“我要怎么做?”
砰砰砰!砰砰砰!那些木偶般的人开始瞪大眼睛,惊恐又急切的朝祁野喊话,可惜全然无法传达,他们甚至用头去撞玻璃墙,无济于事。
祁野这会儿肯定了,他们在向他求救。
他尝试着把手放在窗玻璃上,视线直直的望向玻璃对面,声音很低却透着一股子令人喘不过气的威严:“你们要我怎么做?”
话音一出,祁野目之所及之处,那些面色灰白的人像被定格了,一动不动,下一瞬,蔓延的白雾如潮水一般迅速褪去,连车带人也同白雾一起消散了。
祁野没料到,自己一句话竟有如此震慑力,他再次睁开眼,才发现方才是梦一场,如今依旧躺在床上,窗帘遮住窗户,空调停了,室温开始逐渐恢复正常。
他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三十,于是起身下床拉开厚实的遮光帘,窗外雾岚弥漫夜色渐浓,乍一看让人不知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套房位于酒店十七层,怎么可能连通道路?更不可能有什么巴士驶来,祁野再度拉上窗帘,走到浴室打算洗把脸,浴室灯光昏暗,祁野打开水龙头,一恍惚以为流出来的是血,定睛再看时,流出来又变回了寻常的自来水。
看来是睡昏了头……
祁野用冰冷的水覆在脸上,立马清醒了,他闭着眼扯过毛巾擦拭,再睁眼看向镜子时,惊得呼吸一滞。
镜子里的他,右眼的瞳眸变成了红色。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困意瞬间消失无踪,镜中的模样却一点没变,祁野又用力拍了拍脸颊,疼,决不是梦。
水龙头没拧上,水声哗啦啦的在耳边回响,祁野愣愣的盯着镜中红色眸子的自己,一时间额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