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钦合上笔记本，脑海里浮现出天山那天的面容。
“我受够了，”天山伏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别踏马在这儿跟我装傻，打一棒子给一个枣儿。我莫念也不是贱的，不会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天山抬起头，“总决赛打完之后，给我你的答案。”
这个答案黎钦当时就想给的。只不过久久不到他们的浅绿和逗逗过来找人，生生打断了他的计划。看着两人好奇地探头的样子，黎钦觉得还是忍到决赛之后，不要给队员们太大的心态波动。
这一切忍耐都是为了那个冠军的奖杯。他们一定要拿到那个冠军的奖杯。为了明天的比赛，要好好休息才是。黎钦这样想着，却还是辗转难眠，直到午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接他们的车就停在了门口。优优酱左拖逗逗右捞大白，第一个上到了车里。黎钦跟在队伍后面，困意还没有散去。直到汽车的喇叭声嘀嘀作响，总算勉强地唤回了神智。
黎钦看了看手上的几份材料，除了已经烂熟于心的HCN各人资料和常用打法，还有根据赛场上的各种突发状况，制定的队员临时替换方案。在这些方案里，最顺利的是他第四场上场，替换擅长英雄全被ban，并且已经疲累的大白；最差的是他第二个上场——这就意味着，第一局人屠双方都不顺利，需要他的杰克来扳平比分。
车摇摇晃晃地到了会场。黎钦率先下车，看到了旁边也正好下车的HCN的队员。
正在下车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扎着双马尾，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她扶着梦魇的手跳下台阶，向对方撒娇似的笑了笑，然后被梦魇宠溺地摸了摸头。黎钦看着她衣服上明显的HCN标志，确认之前HCN队员的资料上，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天山，天山一改往日轻轻松松的样子，面色凝重。
HCN的队员陆陆续续地进了会场。在车里睡着，好不容易被浅绿，逗逗和优优酱三人努力叫醒的大白，也被拉着下了车。一行人被工作人员领入了会场后台，黎钦也见到了他那被LRHS打得转型为娱乐主播，和他多年不见的老友伽罗。
伽罗还是以前的样子，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微卷的棕发，浓眉大眼，清清爽爽的样子。因为长相的缘故，他经常被误认为是某韩国偶像。今天也不例外，在甩掉了星星眼的工作人员后，好不容易才来到黎钦身边。
然后他看见了休息室里的LRHS队员，脸色顿时僵住。
黎钦看他的样子，便与天山说了一声，拉他出去说话。等离休息室十万八千里之后，伽罗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寒暄道：“怎么样，有信心打赢比赛吗？”
黎钦道：“刚才没什么信心。但看到你的样子后，突然就有了。”
伽罗愣了一下，轻轻打了他一拳：“你小子这么风趣，我都有点不适应了！看来弟妹的功劳，真的不小啊……话说回来，弟妹今天来了没？在哪儿呢？我去打个招呼啊。”
来了。就在刚才休息室里。把你吓得不轻的那个。黎钦忍住笑意：“明天吧，明天我带他去聚会。”
“好啊，”伽罗拍拍他的肩膀，感叹道，“谁能想到，现在的你竟然进了LRHS，还与他们一路打进了决赛……不过说实话，你们也是有这个实力的，我想又想，也觉得只有LRHS这么固若金汤的队伍，才配得上你。”
“你滤镜太重了，我也不是那么厉害，”黎钦顿了顿，开口道，“你到现在，还解不开那个心结吗？”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良久，伽罗道：“我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不想只当娱乐主播了。”
黎钦沉默地看着他。
“正好我们平台有个队伍缺人，我已经跟他们联系了，不出意外能加入，一起打几个月后的跨平台精英赛。”伽罗抬头，看向黎钦，“这个队伍你也应该熟悉，四强赛本来是你们对手的ADG。”
黎钦想了想，记起了那个某求生者方队员合约出错，被平台压人的队伍。只是……黎钦皱眉道：“你不是打屠夫的吗？”
“还不是因为他们的主屠夫，只会女巫的那个，”伽罗摊摊手，一提起之前见过的那块木头，他就来气，“在这个有ban选的比赛里，连你们队那个约瑟夫都知道练手蜘蛛，只有他只扒着一个女巫不放，其他监管者一个都不会……这不，他队员也觉得这样不行，前几天联系我，让我去他们队打替补屠夫。”
“恭喜你啊，”黎钦道，“希望之后，我们可以在赛场上遇……”
“打住！！！”伽罗义正言辞道，“你别咒我，除了决赛以外，我不想在任何赛场上遇见你们队！”
黎钦：“…………”
黎钦又和他聊了会儿。直到有工作人员叫伽罗过去做准备，两人才告了别。老友作为屠榜前十中唯一一个娱乐主播，黎钦常常为他感到遗憾。现在见他又有了斗志，自然是非常为他高兴。
只是这高兴的情绪只撑到了后台，在看见梦魇与天山谈话之时。
天山抱着手臂斜靠在墙边，梦魇手撑在墙边，虚虚环着他。黎钦一看就站不住，刚要过去，就见天山一把推开梦魇，冷笑道：“上次丢的人还不够吗？还来我们这儿找不痛快？”
梦魇也不生气，耸耸肩：“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这次我们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保证能把人赢回来。”
“我不明白，”天山面无表情道，“要说求生者，你们队全都是前十人皇，硬实力不输我们。为什么你要执着于挖我们队的墙角？”
“这个嘛，”梦魇搓了搓下巴，“大概是看了你们的八强赛，再次确定了要打败你们，只能从内部击破。”
“你想得倒是美，”天山瞥了他一眼，“但是我拒绝你的提议。”
“是吗？”梦魇顿了顿，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但是你好像会错意了。我这不是提议，是威胁。”
黎钦眼见梦魇拿出了什么东西，往天山手中一递——因为距离太过远，他也无法看清这是什么东西。只见天山顿了顿，突然脸色一变，握紧手中的东西，厉声问道：“你从哪里拿到的？!”
“只是个过路的孩子偶然录下的，交到了我手上。”梦魇笑了笑，“想一想吧，如果这事情公开，人们会有怎样的反应？别说胜利，你的队员们登上决赛的舞台，都有些困难。想一想那种场景，你和你的队员们刚一上场，会场里响起的不是主持人欢迎你们的声音，而是这……”
“够了！”天山咬牙道，“你真是越来越让人恶心了。”
梦魇笑眯眯道：“多谢夸奖。那么你的决定是……？”
黎钦看着天山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终于忍不住走了出去。梦魇和天山听到动静，齐齐看向他的方向。
当触碰到天山的目光时，黎钦脚步猛地一顿。天山的目光是那么地复杂，他无法形容那目光给他的感受，他只觉得心脏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仿佛对方眨一下眼，就能判定他的生死。
那目光像炙热的火山猛烈地喷发，将一切燃烧殆尽后，归于了平静。
“我答应你。”
他听到天山这样说。
☆、威胁
身着洛丽塔服侍的女孩拿着小巧的背包，不安地在体育馆的大门前走来走去。她时不时地向远处张望着，也时不时地看向腕间粉色的，可爱的手表。随着手表上指针的走动，女孩的步伐也逐渐变得焦急。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急忙向那人的方向招手，一边招手一边大喊道：“快一点！比赛就要开始了！！”
她的同伴小跑着过来，弯着身子，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也像她一样看了看时间：“还好还好，还有两分钟。”
“就两分钟了，”女孩抱怨着，从手包里拿出一条手幅，递给她的同伴，“快点进场了，一会儿开场表演都结束了。”
同伴总算喘匀了气，随手接过她递来的横幅，读出了上面的字：“‘天优逗绿，天下第一’……这不是LRHS的横幅吗？我支持的是HCN啊，你给我这个干嘛？”
“哦，对，我忘了！”女孩想了想，“那从现在开始，到比赛结束前的俩小时，我们都是敌人了！我先走了，你自己进去吧！”
同伴：“…………”
同伴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跟着她进了会场。
会场的舞台上，穿着角色cos服的舞者们正在翩翩起舞。她们来得着实过晚，表演已经接近了尾声。身着暗红燕尾服的杰克优雅地转了两圈，优雅地行礼，抬手谢幕。
“我觉得他cos得没暗夜好看，”女孩对同伴道，“狩猎者活动上，暗夜一露脸……”
突然响起的音乐打断了她的话语。舞台的灯骤然熄灭，大屏幕上也亮起了本届深渊赛上，各队的亮眼操作锦集。女孩看着屏幕上几个熟悉的名字，激动地握住了同伴的衣角。
精彩剪辑播放完毕，女孩还有些意犹未尽，就见舞台上的灯光猛然亮起，主持人身着调香师金色时装“今夜不再”，出现在舞台中央：“尊敬的各位现场来宾，亲爱的各位侦探们，大家下午好！”
台下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主持人也不在意，保持微笑道：“欢迎大家来到第四届第五人格深渊的呼唤职业比赛总决赛的现场，我是主持人伊伊。首先我们要感谢本次比赛的赞助商……”
同伴听着那一长串不间断的口播，悄悄凑到女孩身边道：“这小姐姐肺活量真好啊，这都不带喘气的。”
“嘘！”女孩竖起食指，“要介绍队员了！”
正如她所言那般，主持人收起手卡，微笑道：“那我们话不多说，来看我们今天比赛的队伍！”
慷慨激昂的音乐响起，屏幕上出现了巨大的“LRHS”的logo。随着队员们的照片在屏幕上一一闪现，女孩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大声尖叫起来。再看周围，无数举着LRHS手幅的观众都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挥舞着手臂。每个成员在屏幕上一亮相，都引起一阵高声尖叫。
同伴鼓着脸颊捂住了耳朵。而台上的主持人，则非常淡定地等尖叫声稍弱后，扬起手臂道：“让我们掌声有请，LRHS战队！”
会场内诡异安静了一瞬，随即更大的声浪起来，几乎掀翻了屋顶。
LRHS队员们穿着新定制的半西装式制服，锃亮的军靴踏过舞台上闪烁的光点，铿锵有力，步伐化一地走到舞台中央，整齐地向观众席鞠躬，然后双手背在身后，以一种非常挺拔的方式，整齐地站在舞台上，等待着主持人的介绍。
台下的女孩看到他们如此帅气的样子，尖叫得几乎昏厥。而台上帅气的人却在背后偷偷扯着被皮带松松绑住的袖口，小声对旁边人道：“这衣服，这站姿，也太羞耻了吧！我们为什么要用这么中二的方式出场？！”
优优酱看了眼这个按年龄来说最该中二的人，顿了顿，决定如实道：“队长让的。而且队长问我们意见的时候，你也没敢说话。”
大白：“…………”
“好的，那接下来，有请他们的对手，上届深渊赛冠军队 HCN！”主持人大声道，“掌声有请！”
这回换女孩同伴激动大喊。HCN队员身着干净的蓝色运动服，从容镇定地上来。很显然，他们对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已经波澜不惊，甚至还有空对着镜头比V字。
“既然已经到了比赛现场，那我们有必要对各位队员们做个赛前采访啊，”主持人道，“马上就要进行决赛了，我们队员们的心情是怎样的？”
大白：“就是困。”
主持人：…………
天山：“没什么感觉。太容易了，平时打排位都比这有难度。”
主持人：…………
逗逗试图打圆场：“就感觉我们运气挺好的，打着打着还有人弃赛了，我们就进决赛了哈哈……啊不是说弃赛好，弃赛你们也麻烦了许多，我们还要临时开见面会……啊也不是说见面会不好，我们都挺喜欢见面会的，虽然队长失控搞砸了……”
浅绿诚恳道：“你还是闭嘴吧。”
逗逗含泪捂住了嘴：ojbk
主持人：…………
优优酱：“那我有一个很担心的问题，就是这比赛的奖杯，你们是不是只有这一个，让不让拿走啊？”
主持人：…………
主持人转移目标：“那暗夜呢？暗夜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是不是在想怎么应对这么强劲的对手呢？”
“不是。”黎钦诚实道，“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打比赛。”
“……哈哈哈，看来我们暗夜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啊，”主持人直接忽略他话中的意思，转头看向对面，“那我们HCN呢？”
HCN的发言都中规中矩，在表达了必胜的决心之余，回答得也算是滴水不漏，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主持人满意地点点头：“那么，在比赛即将开始前，有什么对你的对手想说的吗？放狠话什么的都可以。”
“我有！”逗逗抢先出来，捋了捋头发，想表现出很帅的样子，“对面的妹子，我能要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主持人：“…………”
穿着HCN队服的妹子吓了一跳，连忙往梦魇身后躲去。良久，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逗逗讨了个没趣。一转头，就见浅绿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逗逗头上的问号还没冒出来，就见浅绿调整好表情，向前一步，对着妹子温柔地笑道：“这正是我想说的话。不知我是否有荣幸，可以与你共进晚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