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乃屿这个人,确实吸引我,不管是他的外貌还是白玉兰的信息素,见到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四十几岁的老男人谈一见钟情是挺可笑的。”魏韧脸上难得露出了难过的情感:“可你们跟他相处之后就会知道,他这个人可爱极了。当初那些新闻被曝出来时,我甚至是有一点窃喜的,我也认真想过,在电影宣传期里和他认真的扮演一对CP。我有家庭的事情,一直藏得很好,如果不是被人刻意针对了,这些事不会发酵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今天把各位请到这里来,就是要替他澄清,肖乃屿本人,没有捆绑炒作,没有道德缺失,没有插足婚姻,他没有任何错,他是受害者,我是加害者。那些脏水本该泼到我身上。是我害他名声扫地,他的抑郁症是我间接逼出来的,他的死,我有责任。”
“我既然说了这些话,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洗白,我郑重的,向小屿致歉,对不起,我害了你。那个人说得对,就算你要离开,也该干干净净的走。这次发布会后我会永久退出娱乐圈,并接受警方调查,为我做的所有事付出代价。”
记者质疑的目光已经变成鄙夷与狂喜,鄙夷这个人的人品,个别人又为了未来数日的话题都有落脚点而暗喜。
这世上从来不缺爱吃人血馒头的人。
说出这一切后,魏韧似乎松了一口气,他迎上镜头,坦然了些:“你们不必这样怨毒的看着我,这件事后,我将背负将近三个亿的违约费,警察也不会放过我,我后半生不会好过,也许哪一日,还能被你们其中的某一位拍到我在路边捡垃圾呢,昔日影帝靠捡垃圾为生。这个事实,够让你们解气了。”
第二章 楔子(中)
“傅先生,记者招待会结束了,警察到现场将魏韧带走了。”
“把他的妻儿放了吧。”
傅尧诤偏头看着阳台外的闪电骤雨,眼中映出明灭的恨意:“庭审前做好安排,小屿的名声,我要让他用命来还。”
“是。”
电话挂断。
他扔了手机,遥控着电视切换画面,屏幕暗了一瞬才重新亮起来,画面一开始有些摇晃,先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调试镜头:
“这个角度就好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屏幕里出现肖乃屿清秀的脸,明亮有神的一双眼睛在镜头里仿佛又被打上了一层高光,里面似乎汇了星星。
任何人的注意力都会第一时间被这双笑意盈盈的双眸吸引过去。
“好了,那我开始了。”
他冲着镜头笑得开心,只有傅尧诤知道,他是看着彼时执着摄像机的自己笑。
“接下来我会教大家怎么搓馒头,搓馒头其实不难的,先把淀粉取出来,再加水搅拌,如此反复三次,面团就成形了。但是这个揉搓的力道要重一些。”
他一边讲解一边用力揉着面团。
那是他答应粉丝录的一个小日常。作为微博粉丝破500万的福利。
彼时傅尧诤刚好在家,难得愿意耐下性子帮他摆镜头。
肖乃屿当时为了一个角色刻意把头发留长了些,揉面的过程中,前额的刘海就往下掉了一戳,他不得不抬手将头发撩上去,这样一来,手上的面粉就不小心沾到了脸上。
镜头里的人儿浑然未觉,傅尧诤在摄像机后面无声地比划着脸部以做提醒,肖乃屿看到了就傻乎乎的用手去摸自己的脸:
“嗯?怎么了?”
傅尧诤忽然闯入了镜头,走到懵圈的人儿面前,抬手替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面粉递到他眼前给他看:“脸上都是面粉还怎么录?偶像包袱不要了?”
“啊?哈哈哈哈”肖乃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全是面粉,傻呵呵地说:“那我现在去洗掉?”
“...不洗也没关系。反正只有我看。”他故意拿手指沾了点面粉,在对方脸上划了六道白色的“胡须”,而后捧着肖乃屿的脸,笑着道:“小花猫。”
他俯身凑近,肖乃屿察觉到他的意图,便乖巧的闭上眼睛,长长的眼睫依旧乌黑浓密,凑近了才能看到它们在微微颤抖。
温热的一吻印在他的眼睛上。
无人理会的摄像机以一个绝佳的角度拍下了这一幕。
肖乃屿死后,这支视频成了傅尧诤唯一的“镇痛剂”。
镇痛也只是一时的,和麻醉无异。
麻醉过后,痛苦一丝不会减少,还可能更加严重。
有一把刀子捅进了他的心脏,没人把它拔出来,不仅拔不出来,那把刀子还在血肉里360度旋转,一钝一钝的疼。
他不打算再这样熬下去了。
电视里的画面停留在两人亲吻的一幕。
傅尧诤拿起手边的枪,抵上了自己的下颚。他的目光依然轻柔地落在那段虚无的影像上,落在那个再也亲不到抱不到的人身上,他嘴角勾出一抹带着解脱意味的笑容:“我说了以后都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你别怕。”
他闭眼,已经无泪可流。
修长的手指熟练的扣住了扳机。
轰隆一声惊雷,盖住了枪响声。
或许枪,根本没机会响起。
——
“阿诤,阿诤?起来了,地板上凉,回床上睡。”
谁在叫我?
傅尧诤的意识渐渐回笼,他听到远处有放烟花的声音,听到近处有母亲的呼唤声。
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下微微发凉。
是瓷砖?
“醒醒?儿子?睡糊涂了?”
那道声音大了一些,如此真实,他睁眼,莹白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不得不闭上眼睛缓了缓才重新睁开。
“醒了?说要给妈妈守岁结果倒地上睡着了?着凉了怎么办?”
傅尧诤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是比他记忆中要年轻美丽的母亲。
“妈?你怎么,怎么变年轻了?”
“......”姚清轻轻点了点儿子的额头,笑骂道:“臭小子,刚睡醒嘴就这么甜?”
傅尧诤的大脑原本就和浆糊一样,被母亲轻轻一碰瞬间天旋地转。
他正混乱间,一道字正腔圆的声音钻入他耳朵中:
“亲爱的朋友们,准备好迎接2010了吗?让我们一起倒计时!”
“10,9,8,7,6,5,4,3,2,1!”
“新年好!”
傅尧诤不可置信的看着电视里欢天喜地迎新年的晚会,只当自己听错了,可电视屏幕右上角又明晃晃挂着“直播”二字。
“现在是几几年?!”他抓着母亲的胳膊急切地问。
“真睡傻了?”姚清担忧地摸上儿子的额头,心道也没发烧啊。
“现在是2010年。已经过了十二点,你今年19岁了。”
19岁,19?
多美好的一个数字。
傅尧诤从地上站起来,环视客厅的一切摆设。
这里确实是他十年前的家!
这是父亲去世三年后母亲带自己搬过来的新别墅。
客厅的装修布局都是他记忆中熟悉的样子!
他握紧了右手,陡然想起什么,猛地往地上看去,原本放着枪的位置上只有一个同为黑色的电视遥控!
他摸上自己的脖子,居然完好无损,他明明扣动了扳机,那把枪应该打穿自己的动脉才是!
可他不仅没死,还回到了10年前?!
到底哪一个是现实,哪一个是幻境?
“我的笔电呢?”
“电脑?在书房。已经很晚了还想着玩电脑?哎!你跑什么?”
姚清看着儿子跌跌撞撞的飞奔去楼上,只能一头雾水地快步跟上去。
傅尧诤跑去书房,找到了自己的电脑,这台电脑还是父亲送他的升学礼物。
傅尧诤足足用了八年之久,直到电脑老化严重,他才小心收藏起来。
而现在他摸到的这一台,从外观上看还很新,不可能是用过八年的样子。
如果他能回到15岁那年,也许还能见到尚在人世的父亲。
昔人已去,傅尧诤收回思绪,一心要抓住眼前还能抓住的。
正常开机后,界面跳出输入密码的空白框。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一会儿,凭着记忆打出“0624”四个数字。
屏幕解锁,跳出黑白灰调的桌面。
他看着启动的电脑,心中溢出苦涩,6月24日,是林迟疏的生日,也是他离开人世的日子。
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低头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又做了一个深呼吸,才让自己完全平复下来。
离上一世的悲剧还有十年之久,他还有机会挽回一切,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
他熟练的打开浏览器,手指微微发抖,拼错了几个音后才适应了十年前的输入法,五分钟后,搜索框才出现“集叶福利院官网”七个字。
一个以蓝色为主的网页加载出来。
傅尧诤快速找到网页底下的联系电话。拿起手机就拨了过去,丝毫不顾此刻时间已经逼近凌晨一点,对方可能早已休息。
姚清赶至书房时,便看到儿子拿着手机,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着急还是兴奋。
“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
傅尧诤喃喃着,握手机的手都微微颤抖。
老天可怜他似的,电话重拨到第五个时,终于有人接起了。
“集叶镇福利院,请问你哪位?”接电话的是位中年女性,对方说完之后立刻打了个哈欠,语气稍稍有点不耐烦。
傅尧诤根本顾不上,只焦急地问:“你好,请问,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肖乃屿的小朋友?”
“嗯?小乃屿?”
“对...!”傅尧诤如得救一般迅速问到:“可以让他接电话吗?让我听听他的声音?”
“......你这个请求我无法满足,其一你身份不明,我不能确定你的意图是什么,其二,这边的孩子都已经睡了,现在已经很晚了,福利院的小孩无父无母,大年夜也过得平淡,我不可能因为你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去吵醒孩子。”中年女人道:“你必须出示相关证件我才可能让你接触到孩子们。希望你配合。”
第三章 楔子(下)
凌晨一点,傅尧诤闹着要开车跑一趟市区边缘的集叶镇。
“集叶镇离市中心40公里,你发什么疯大半夜要开车去那个地方?”
姚清把车钥匙牢牢抓在手里,管家也连忙帮着堵住车门不让少爷半夜任性。
“妈,你把钥匙给我,我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
“比我的命还重要!”
姚清楞了一下,见儿子眼中微微带着泪光,实在不明白他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醒来情绪就波动得这么大。
不远处的烟花爆竹还在无比热闹地燃放着。
这僵持的一幕并不应该出现在新年这样好的日子里。
“晚上开车我不放心,你要真想去,我让司机明早过来,你别忘了电话里人家说的,要有证件,你有吗?没有的话,去了也只能被挡在外面干看着,傻儿子,这种正规社会机构不是那么容易莽闯的。”
姚清知道自己儿子吃软不吃硬,干脆晓之以理。见他有所动摇,又劝了一句:“再者,你想见的人就在那里,难道还能连夜变成泡泡消失了不成?”
“我...我就是怕他会消失!我...我真的害怕。”
傅尧诤忽然卸了力气,如果不是管家扶了一把,他就要摔到地上,他原先还处于怪异的亢奋中,此刻却捂着脸,眼泪流得无比凶。
像是那个人真的已经变成泡泡消失了一样。
姚清吓了一跳,以为儿子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了什么打击,心疼担忧之余,又连忙让管家把少爷扶回房里。
她连夜派人去查肖乃屿的背景,同时也替傅尧诤办好了福利院要的证件。
一切都准备好了,第二日傅尧诤却没能赶去集叶镇。
那晚之后,他连续发了一周的高烧。烧得神智不清,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烧退之后,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在床上躺了一周,渐渐理清了所有事情。
在这个时空里,肖乃屿和林迟疏都还活着。
所有的悲剧都还来不及发生。
老天赐了他一颗后悔药。
那么不管现在的一切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他都要抓住机会,力挽狂澜,和上一世既成的命运斗一斗。
病愈的第二天,傅尧诤顶着熊猫眼,随便扒拉几口早饭就要出门,姚清知道他要去集叶镇,便打算一起前往。
傅尧诤想起前世种种都是因为母亲将小屿送到自己眼前而起。
他要肖乃屿这一世过得幸福安稳,不能重蹈覆辙,于是果断拒绝。
姚清不解:“见都不让我见一面?”
“妈,这个人的事你别管。”傅尧诤说:“你不用担心,我会和江酩一起去。”
江酩是傅尧诤的大学室友兼好友,比傅尧诤大一岁,硬要说,傅家跟江家还能扯上点亲戚关系。
姚清知道江酩这孩子可靠,有他在总归放心些。又见儿子如此坚决的态度,便没有强求,只将之前托人办好的收养手续和证件交到儿子手里,语重心长道:“这是你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急切的想要保护一个人,那么不管那个人是什么背景,妈妈都支持你。”
“谢谢...谢谢妈。”
傅尧诤接过那个文件袋,上了车。
车开去集叶镇之前,先到Z大接了江酩。
江酩一上车,就将架在鼻梁上的黑框无度数眼镜摘了下来,立体不凡的五官这才完整地显露在人前,他看到一周不见就憔悴了许多的好友,关心道:“你怎么病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