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不悔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一只脚踏出了结界。
布界的人出了界,结界便也就不复存在了。代表结界的淡金色光芒亮了几下之后消失了。那四个小混混的手没了桎梏,直直朝司不悔捞来。司不悔一下子又陷入了夹击的危难之中。
沙衣终于把摸到了贴在自己胳膊上的符纸,为了扯下那张符纸,竟然生生把自己的肉也给扯了下来。她用力地扯动符纸还能听到骨肉分离的声音。“呃啊啊啊”她疼得大叫起来。
痛苦让她的妖力开始暴走,整个祠堂里飞沙走石,大有一副将要倾塌之势。司不悔跃下高台,往外退了几步,甩绳捆住了那几个还在张牙舞爪的小混混,绳子一扯,小混混们便立刻被拉出了这座摇摇欲坠的祠堂。
几人才退出祠堂,只听得祠堂里隆隆作响,没过几秒,建筑轰然倾塌。随后一阵狂风大作,伴随着沙衣不甘心的叫嚣声,很快地掠过众人头顶远去了。
一张符纸从天空中晃晃悠悠地飘荡下来,落到地上后,很快也化为了尘埃。
操纵的人一消失,那几个小混混也好似浑身通了电,抖了几下之后眼神恢复了清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观察到自己居然在荒郊野岭,第一反应都是惊叫出声“我怎么会在这里”再低下头,他们惊恐地发现几人被一根绳子捆在了一起,一起挣扎着高喊“救命”,然而几个人同时朝不同的方向使力,绳子反而箍得更紧了。
有人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司不悔,发现他便是那个逼着项东子道歉还赔了钱的厉害男人,腿一软,下意识地想给他下跪,求饶道“大爷,求求你放了我们吧,我们没做坏事”
司不悔没有解释自己是在救他们,打了个响指,捆在他们身上的绳子一下子松了开来。几个人踉踉跄跄地朝前跌走几步,这才找回了平衡。
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在美妙,几人瑟瑟发抖着靠拢到一起,齐齐向司不悔鞠躬道谢“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司不悔问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神中读出了不解,疯狂摇头道“不知道。”有个胆大的战战兢兢地问道“不、不是大爷你掳来的吗”
“我掳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司不悔皱了皱眉,“你们又没得罪我。”
“是是是,您说的是”那人立刻点头哈腰顺从地说道。
“所以我们是怎么来的”站在最角落的那人小声地提醒众人道,“我总感觉,我今天一整天的记忆好像都是糊糊涂涂的”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确实这一整天来都过得不太清醒。
“我早上起来之后,然后呢咳咳啊”那人说着说着,突然感觉喉头有腥甜的血意上涌,他一边咳嗽一边呕出一口血来,惊恐地发现自己吐出来的血里居然还带着点点的黄沙粒。
“东哥东哥也是这样的”站得离他最近的那个小混混也注意到了他带着黄沙的血,他想起了前天去探望项东子时,看到他床头上那些沾血的纸巾里也带着分明的黄沙粒。
几人不敢再想下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司不悔面前,哭天抢地地喊道“大爷求求您救救我们吧”
第30章 辫子排包
项东子被捆在前堂,贺宸自然没有那么大的心再回去睡,干脆抱了一袋面粉到前堂开始做工序繁复的辫子排包,指挥封岁岁取来了松子仁和核桃仁,又取了些蔓越莓干放在一边。
“宸哥,你要做什么好吃的啊”前堂其他地方被封岁岁整理得很干净,他看着大圆桌上的面粉盆,嗅着蔓越莓干的香气,似乎已经能够看到未来的美味摆在自己眼前。
贺宸在捣好的南瓜泥里加入了面粉、植物油和发酵粉,又撒入了盐和糖,搅拌了起来“做几个辫子排包当明天的早饭。”
封岁岁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宸哥,你竟然还会做面包吗”
“这有什么难的”贺宸得意地笑了笑,“大学那会儿,我在学校旁边的甜品店打工,那家店的招牌甜品就是我发明出来的呢。”
“只是面包预备工序多,槐城这儿平日里吃西点的人也少,我就偶尔做一回自娱自乐罢了。”贺宸边说边揉面团,带着南瓜香甜的面团看上去也令人很有食欲。
封岁岁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盯着贺宸手上的动作“这个排包什么时候能做好啊”
贺宸想了想说道“大概要两个半小时吧,正好赶上早饭。”
“要那么久啊”封岁岁的眼神中带了点失望,他丧气地低下头摸了摸柯基的脑袋,“如果我是晷氓就好了,为什么我只是一只山精啊”
“晷氓是什么”贺宸听了个新鲜的词,好奇地问封岁岁道。
封岁岁说“是一种妖力很高的妖怪,据说可以加快时间流逝的速度。不过谁都没见过。”
贺宸揉着面团,不时停下来再加一些面粉进去搅拌,封岁岁左右无聊,便抱着猫双手托腮在一旁看贺宸揉面团,看久了兴致勃勃地举手道“宸哥,我可不可以试一试呀”
贺宸扯了一段面团给他,让他放在小盆里自己玩。柯基从封岁岁的怀里跳了出来,也跟着伸出两只前爪和小山精一起拨弄起盆子里的面团,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
揉了好一会儿,门口再次响起了敲门声,封岁岁玩得满脸是白花花的面粉,整只手黏糊糊的,根本腾不出空去开门。他扭头扬声对门口道“谁呀咱们餐馆今晚关门呀”
敲门声停止了,门口沉默半秒后,响起了司不悔的声音“我。”
“不悔哥”听到是司不悔的声音,封岁岁放下盆子,走到门口去,诧异地问道,“你出门的时候没有带钥匙吗怎么不自己开门呀”
虽然疑惑于这个问题,封岁岁还是伸手拉开了门闩。门才开一道缝,不远处一阵风刮来,从外面飘散来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立刻冲淡了封岁岁鼻腔里香甜的南瓜味道。糟糕,可能中计了。封岁岁精神一凛,暗道不妙,又反手想要把门闩重新挂回去。
然而门口那人似乎早有准备,他抓住了门开的时机,用力把手指卡入门缝之中,让封岁岁没有办法将门闩重新挂回去。接着,他借着这一条缝,从外面用力将门往外掰。
封岁岁一只手抓着门把,另一只手撑住墙壁,憋红了脸地往里使力。
“小岁,你在做什么”贺宸见封岁岁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回来,好奇地探过头来问道。
封岁岁扭头回望贺宸,朝他露出了一个艰难的微笑“门口那个人不是不悔哥血腥味好重也许是沙衣站在那里。”
“那司不悔呢”贺宸心一惊,“他不是出去找沙衣了么”
门外的人拉了好一会儿,最后似乎终于耐心用尽了,力量弱了下去。封岁岁用尽了力气往里一拉,又把门闩挂了上去,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趴在门上凝神听了一会门外的动静,发现门外没有了声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悔哥肯定没事,我感觉这沙衣的妖力似乎没有前几天来得厉害,应该是其他什么事把不悔哥给绊住了。”
说话间,只听门外传来了钥匙的声音,封岁岁低下头,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挂上的门闩转动几下,门被打开了。司不悔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贺宸和封岁岁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司不悔愣了愣,接着眼睛亮了起来“这么晚了,娘子你是在等我回来吗”眼神中闪烁的光芒让贺宸都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
“没有哦,”封岁岁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宸哥是被项东子吵醒的,他说睡不着了,要给我们做辫子排包当早饭呢。不悔哥你有没有吃过辫子排包啊”
司不悔眼神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这是一百个辫子排包都无法拯救的痛苦。
“那个大爷我们能进去吗”这边三人还在聊着辫子排包的事,站在门口的小混混四人组低声谄媚地开口提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封岁岁踮起脚尖,越过司不悔的肩膀看到了那几人,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不悔哥,你怎么把他们几个人也带过来了呀”
司不悔侧过身,示意他们几人进来,几个小混混前几日才见到项东子在餐馆里被收拾过,对这儿也有些心理阴影,这会儿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不敢第一个踏进门来。
最后,还是站在最旁边的那个名叫顺子的大个子鼓起勇气,第一个迈进门来。
顺子进门之后,立刻看到了被五花大绑扔在角落里的项东子。怔愣了一秒,立刻呼天抢地扑了过去“大哥你怎么了大哥你为什么会这样”
后面三人听到顺子喊大哥,顾不得踌躇,也跟着踏进门扑了过去“大哥啊”
贺宸被这几个人的大嗓门吼得脑袋嗡嗡蜂鸣,手上的面团也差点跌落到地上去。他用手肘捅了捅走到自己身边来的司不悔,低声问道“这几个人是什么情况”
司不悔简单地说明了在祠堂中遇到那几人时的情况,贺宸听得一愣一愣的“你是说那四个人也被沙衣控制了吗”
“也”司不悔捕捉到了贺宸话里的不寻常,皱眉问道,“还有谁被控制了”
贺宸扬手指了指正被顺子疯狂摇晃着却依然没有醒转迹象的项东子“喏,那边躺着的那个咯。大晚上的来这里送木雕,只会重复着说两句话,被小岁一筷筒敲晕了。”
听到项东子只会重复着说两句话时,司不悔的表情更加严肃了比起沙衣在现场操纵那四个只有机械动作的小混混,项东子显然是被更加严密地控制了起来,不但动作行为更趋近于正常人,而且在执行指令的时候,甚至沙衣都不需要在身边就能完成。
“他晚上去过哪里”司不悔转头问正犹豫要不要去把人拉开的封岁岁。
封岁岁摇了摇头,眼神中不觉带上了哀怨“不悔哥你把我手环上的限制给解了吧,我待在餐馆里,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哇。”
司不悔沉默了一会儿,注意到项东子脚边的那个空竹篮“那个篮子里原本装着什么”
“好像是什么雕像,”封岁岁想了想,“但是他递给我之后就碎成沙子了。”
碎成黄沙的礼物,是沙衣身体缔结的馈赠。一个如此巨大的竹篮里,必然不可能只装一个小雕像。司不悔从口袋里掏出指路虫,放它去嗅了嗅地上的那堆沙子,小虫很快就扑扇着翅膀离开了餐馆,飞到外面去了。
几个小混混哭了一通之后,见项东子依旧没有醒转的意思,又回过头去眼巴巴地瞧司不悔“大爷,我们大哥为什么还没醒”
司不悔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蹲在角落里和柯基一起玩面团的封岁岁。
封岁岁挠了挠下巴,有些尴尬地问道“该不会是我刚才用力太猛了吧其实我就是随便扔了一下子,不是故意的”
司不悔叹了口气,走过去蹲下身翻开项东子的眼皮查看了一番,又摸了摸他的脉,从葫芦里倒了些水灌他喝下“费了太多精神力,现在支撑不住了。”
“什什么精神力”顺子战战兢兢地问道。
“哦,他也是被那个女妖怪给种了傀儡,而且时间比你们要久一些。”司不悔答道。
那四个小混混现在脑袋还在隐隐作痛,一听说项东子比自己受控的时间还长,脸色一个赛一个地难看了起来想必老大醒来的时候,脑袋一定也会钻心似的疼吧这么一想,他们倒是庆幸项东子此刻还处于昏迷的状态了。
面团放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发酵膨胀,渐渐挤满了整个盆子。贺宸往案板上撒了些面粉,把面团排气后分成了几个小块,把每一小块揉得均匀,又在上面覆盖了一层保鲜膜用以醒面。
醒面需要一些时间,他便扯了凳子坐下,听那几个小混混声泪俱下的讲述自己这几日来的悲惨遭遇。
“我今天早上醒了之后,去门口买早饭吃,才吃了口热包子就觉得喉咙口有点难受,再吐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好像吃了点头发丝进去,”顺子的脸色极差,现在回想起早上的灾难仍然心有余悸,“我就冲进厕所里去吐了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我感觉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也是”
“我也是”
其余几人随声附和道。
第31章 辫子排包2
顺子不省人事的结果是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飞速地流逝到了晚上,而自己人也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从来不会去的小祠堂附近,还和其他几个好兄弟被司不悔五花大绑地捆在一起,膝盖和手肘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那场面惊悚而刺激。
说话间,飞出去的小虫子又从门缝里飞了进来,绕着司不悔的头顶盘旋打转,原本银白色的翅膀变得血红,看上去像是从油漆桶里爬出来的那样。
“看来收下东西的人不少”司不悔表情严肃地把虫子放回了瓶子里。
收下了东西,等于承认了和沙衣的缔结关系。此时沙衣想要换人皮附身到其他相熟的人身上简直是轻而易举,整个槐城都是她的气息,这个时候再想要辨别她真身已是很难了。
封岁岁打了个喷嚏,暴脾气又不可遏制地上来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哇哇大叫起来“这个妖怪讲不讲道理啊这么大一个槐城她一个人也吃不下啊”
“那或许她是把这里当冰箱了呢”贺宸杵着下巴思索道,“人还能走动可以保鲜,等她想要享用的时候就能随手抓来吸食阳气,什么都不影响。”
封岁岁被贺宸的这个脑洞吓得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地抗议道“别、别乱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