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汉听了,嘿嘿一乐。当年他进的是公立孤儿院,资金有限条件极差。吃饭靠抢,手慢就得挨饿,他刚进去的头三天不但没抢到吃的,被褥还被其他人偷走了。又冻又饿,半夜自己缩在墙角哭。
正哭着,旁边有个脏兮兮的小手递来半个馒头。后来雷亚又跟抢被子的那几个混小子打了一架,替他把铺盖拿了回来。从那时起他就唯雷亚是瞻,成了对方身后的小尾巴,代价是帮雷亚写作业、考试传答案。
他小时候瘦得跟把麻杆一样,进入少年训练营并不是他的理想。但是雷亚想去,他也决定追随。到那里不用抢吃的,足量的蛋白质在他宽阔的骨架上催生出饱满的肌肉。毕业那年凭借分化成Alpha的体能优势和出色的成绩,顺利选拔进青年训练营。
相处久了,他和雷□□同手足,有什么心事都不会对对方隐瞒。像雷亚这种对自己Omega身份毫无自觉的人会喜欢上林寰,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太值得惊讶的事情。
林寰的强大无人可及,迄今为止他还没见过有哪个Alpha能超越对方。他更衷心地希望雷亚能早日迈过那道坎,不要再把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灵魂背负在身上。
京海是个不错的选择,他真心觉得,起码不会被雷亚喊起床时一巴掌拍出肺穿孔。
回到总部,雷亚趁午休时间溜回宿舍冲了个澡。洗完出来正打算撸五分钟闺女缓解疲劳,忽然想起头天京海找自己好像有什么事要说的样子。
他把电话给京海拨过去,刚响一声就被对方接起:“你回来了?”
靠在沙发上,雷亚一边挠着露露的下巴一边懒洋洋地说:“啊,你昨儿有事儿找我?”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地方你挑,我请。”
雷亚忽悠一下坐直身体,不留神压着露露了,惹来对方一声埋怨的“喵呜”。他赶紧将手指抵到唇边,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京海的听力十分敏锐,那声猫叫听的一清二楚。不过他并不惊讶,雷亚养猫的事他很早之前就发觉了,因为对方的制服上总沾着猫毛。宿舍里禁止养宠物,按规定他该把发现上报给后勤处让他们去处理。
事实证明他保持沉默是对的,否则雷亚一定会跟他玩命,毕竟,雷亚是个为了救马驹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顾的人。
“你要……请我吃饭?”雷亚真心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
“为什么?”
“随便聊聊。”
“咱俩的交情没好到能随便聊聊的份上吧?”
“想必你听说我被挖角的事情了。”京海的声音稍作停顿,“我不太确定该做何种选择,想听听你的意见。”
雷亚心说咱俩连朋友都算不上,你居然问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就是您老人家赶紧走人。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高升是好事。”
“所以你希望我走?”
“我可不拦你,万一你后悔了再找我算账。”
“……”听筒里传来几不可闻的叹息,“吃饭时再说吧,选好地方发给我。”
“不是,我还——”
后半句“没答应你”尚未出口,那边已经挂断了通讯。雷亚瞪着手机看了一会,问露露:“诶,闺女,你说京海这是发什么神经,不但请我吃饭还要听我的意见?”
露露低头舔爪洗脸,对他不理不睬——爸爸最近太冷淡她了,好不容易给她挠会下巴,没挠几下又忙工作,真讨厌!
放下手机,京海起身站到光能玻璃墙边,远眺云层密布的天空。
所有人都赞成他跳槽,甚至连局长也一反常态,支持他去监察局工作。也是,连联合议会的大老爷们都得看监察局的脸色,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下属能去那种部门,对局长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他是还没下定决心。对付动物和对付人是两码事,正所谓人心难测,没有尖牙利爪的人类才是最难驯服的生物。人会说谎,会使用诡计,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会设下陷阱让对手万劫不复。
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自相残杀。
但是大部分人是善良的,他们的生命永远值得尊重。而且申局长说的有道理,位高权重者一旦为谋私心而滥用职权,造成的伤害远远比兽人或者沙蟒严重得多。
至于会去征询雷亚的意见,京海自己也闹不清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是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也许能听到不同的声音。可刚雷亚的意思也是希望他走,让他莫名失落。
手机在桌上震了震,他回身拿起,看到屏幕上亮起一行来自雷亚的简讯:【金华路,老杨烧烤,八点】。
烧烤?
京海稍稍皱了下眉头——他平时不吃这种烟熏火燎的东西——回复道:【七点半,地下车库见,我载你过去】
雷亚前些天执行任务的时候用摩托车撞异变怪熊来着,报修单是他批的,应该还没出维修部。
不多时,那边又发来一条:【我能叫星星一起么?】
想着反正也不涉及隐私,京海回复了【可以】过去。
【那……边骁和卓汉可能也会去……】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你这是要吃大户啊?】京海边回信息边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好像除了一队的人,他还没怎么和其他同僚一起吃过饭。
【人多热闹嘛,就俩人喝酒多没劲】
【你们开车过去吧,摩托车只能载一个】
【我跟你走,让他们自己过去】
【好】
回完信息,京海越琢磨越不对劲——这么多人一起吃饭,搞得好像提前给他开欢送会一样。
七点半,雷亚匆匆换完衣服赶到车库,见京海已经靠在摩托上等自己了。难得京海没穿制服而是便装:牛仔裤,飞行员夹克衫,里面是件白色贴身T恤。
以前林寰穿便装也差不多是这路数,当京海戴上头盔背冲自己坐好后,看着对方的背影,雷亚忽然有种看到林寰的错觉。他使劲摇了摇头,把这莫名其妙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京海摘下挂在车把上的头盔递给雷亚,示意他戴上。跨坐到京海身后,雷亚戴好头盔,迟疑片刻伸手抱住京海的腰。
操。他心头微震——和当年抱着林寰时一模一样的手感。
背上传来的心跳和温度与梦里林寰的记忆重叠了,也让京海有了片刻的闪神。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时隔多日,所有细节依旧残留在他的感官中。
强压下心中莫名翻腾的嫉妒,他稍稍侧过头:“扶好,走了。”
雷亚点点头,闭上眼收紧手臂,幻想坐在前面的人是林寰。哪怕自欺欺人也好,他实在是太想念这久违的触感了。
摩托车风驰电掣地驶出地库,车上的两人各揣着不可言说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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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卓汉还多带了个朋友来,这人京海也认识,战斗机组的飞行员,滕希。他属于第一眼并不惊艳,但是很耐看的那种长相。由于长时间高空飞行训练饱受紫外线照射,肤色比旁边天天坐办公室的张星深一个色度。
京海将饮品单推到滕希手边,说:“飞行员非休假期间不能喝酒,你看要点什么饮料。”
滕希是驾驶僚机的新人,头回跟只可远观的一队精英同桌吃饭,不免有些拘谨。早就听说京海是个严厉的人,果然,在聚会饭桌上也恪守规定。
他有些紧张,磕磕巴巴地说:“随便,我都……都行。”
“京队,出来吃饭就别那么教条啦。”边骁以啤酒瓶做掩饰,在一旁小声提醒他,“不让小滕喝酒,会坏了卓副队的好事。”
京海皱眉反问:“把人灌醉了能干好事?”
“你啊,注孤生。”边骁哼了一声,“没见过Omega主动追Alpha?不喝点酒装醉,哪有借口让人送自己回去?”
京海听了,忽然想起梦中雷亚的表白,下意识地说:“见过。”
边骁挑眉:“谁啊?”
“你不认识。”京海转头对其他人说:“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
“没人请客还不来呢,诶,服务员,先来一百个肉串。”卓汉脸皮一向够厚。
雷亚跟桌底下踹了他一脚:“猪啊你,张嘴就一百,雁过拔毛也没你这样照秃了薅的吧!”
“上次他一人吃了五十串,外加六个鸡翅五条秋刀四根茄子三根玉米两打生蚝,还有一箱啤酒。”卓汉指指边骁。
张星侧头,跟看怪物似的看边骁,皱眉惆怅道:“原来你这么能吃啊。”
“我吃多少都长肌肉,甭担心。”边骁耸肩,“京队可是土豪,敞开了薅。”
京海看着众人,面无表情地说:
“嗯,薅吧,秃不了。”
临近十二点,京海看大家喝得差不多了,喊服务员来将信用卡递给对方去结账。还成,几根杂毛而已,反正大雁夏天也得换毛。
就是一直没机会跟雷亚说正事,光听边骁跟卓汉在那吹牛逼了。这顿饭早已偏离了他约雷亚出来的初衷,不过跟他们这些人在一起放松放松也挺好,跟他自己的队员们在一起时都很难感受到这种氛围。
有时候他觉得一队的队员就像是一个个机器人,任务、训练、执勤、休息,一切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到近乎刻板。当然,在别人眼里他也是这种机器人般的存在,尽管他自己并不认同这种评价。
他跟自己的队员不会像雷亚和卓汉那样,或笑成一团,或互相揭短,感情看着就很深。他在局里似乎没有真正的朋友,这也是他无法产生太多留恋的原因之一。
——如果是雷亚要走,他的队员和朋友们一定会极尽所能地挽留他吧?
雷亚正嘬着鸡翅骨,忽觉有股视线凝在脸上,抬起头,与坐在对面的京海四目相对。
“我脸上有脏东西?”雷亚拽起餐巾纸胡乱擦了擦。
“没有。”京海游移开视线,“我结完帐了,呃……你能跟我出去走走么?这离海边不远。”
卓汉差点一口啤酒喷边骁脸上——喔呦,这是要手拉手吹海风去约会的节奏?
雷亚已经把京海请客的目的就着酒喝了,听对方提才想起还有意见要给,点点头说:“要不咱先走吧,让他们跟这继续喝。”
京海起身拿过外套,一本正经地提醒:“明天还要执勤,别待太晚,都早点回去休息,记着,迟到扣津贴。”
四个人各自朝不同方向翻出白眼——论扫兴的本事,京队绝对全局第一。
京海滴酒未沾,雷亚是没少喝。等雷亚上摩托车坐到身后抱住自己的腰,京海隔着好几层衣服也能感觉到对方被酒精烫热的体温。
开到海边,京海踢下支架侧头问雷亚:“还能走么?”
“切,这才哪到哪?”起身下车摘掉头盔,雷亚侧头望向如墨的海面,深吸一口饱含着海洋味道的空气,“嗯,比城里的空气好多了。”
京海下车,将头盔挂到车把上,问:“你喜欢大海么?”
“喜欢,如果没有十六条腕足的巨型章鱼更喜欢。”雷亚朝沙滩走去,边走边说:“不过那玩意烤着还挺好吃的。”
“你很擅长寻找自我安慰。”京海跟在他身后。
“不然呢?日子过的本来就辛苦,再不给自己找点儿开心的事,活着多累。”雷亚弯腰捡起一枚小海螺,吹去沾在上面的沙子,回身举到京海眼前,“看,寄居蟹。”
“留神有毒!”京海条件反射地一把抓过他手里的海螺扔向远处。职业病,除了人类和被人类饲养以外的任何生物在他看来都可能致命。
雷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气得想笑:“寄居蟹而已,瞧把你吓的。我看也不用给你意见了,你别走了,就跟物管局待着,你忒合适干这份工作了。”
“我也这样觉着。”京海并不介意对方的讽刺。
雷亚扶额,无奈道:“京队,我说实话,有时候我觉得你啊……缺点人味,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京海没发表意见,看表情像是等着雷亚给自己说得更明白点。
“就比如……呃……”雷亚琢磨了一会,寻找合适的措辞,“那天你为样本的事情跟我发火,我挺惊讶的,因为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没什么情绪的人,喜怒哀乐就一个表情,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激起你内心的波澜。正常人不该这样,你太克制了,不觉着累么?”
“不会。”京海否认道,“我就这样,并没有克制什么。”
靠,雷亚心说,整一对牛弹琴。
他准备让京海的脸上挂出点情绪:“你把寄居蟹扔了,我很生气,但是我没朝你发火,因为我在克制自己。不过如果你再这么干,我保证抽你。”
京海笃定道:“你打不过我。”
现在雷亚是真想抽他了,说的叫人话么?就在他运着气考虑是不是按把沙子到京海脸上搓开那张面具般的俊脸时,又听对方说道:“我看那边有一只螃蟹,要不要捉来赔给你?”
“螃蟹?哪?”
京海指向他身后不远处的礁石。雷亚回头一看,已经扬起的嘴角瞬间定格——靠,异变的螃蟹,钳子比他腰还粗,这玩意抓来谁玩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