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应龙装做没看到，暗暗看那条小龙想干什么。
　　在他记忆里，现在人间可没有龙了。
　　天上倒是有两条，一条金龙一条青龙，但被天河拦住了，下不来人间。
　　那……眼前的这条小金龙是从哪来的？
　　小金龙发现晁应龙没注意自己，胆子便大了起来，先是在晁应龙身边绕了绕，然后缠了上来。
　　晁应龙不动声色，实则感受着小金龙的气息。
　　小金龙缠在他身边的瞬间，他便感受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气息，只不过更加强大，还带着神兽的威慑。
　　这是……天空中的应龙？！
　　晁应龙睁大了眼睛。
　　是啊，他怎么忘了。
　　晁应龙这个名字，不就是从天上的应龙而来的吗？
　　小龙缠绕在晁应龙身边，一双眼睛里先是好奇，很快就变得哀伤起来。
　　小金龙的眼睛里流出眼泪来。
　　“哭什么，”晁应龙拍了拍小金龙的头：“你是来接我的吗？”
　　小龙点了点头。
　　手指抚过小龙身上的龙鳞，片片龙鳞与晁应龙身上的位置别无二致。
　　“你就是我啊，”晁应龙恍然大悟：“你就是……另一个我。”
　　娲皇层将天空中的应龙一分为二……稚嫩的那个留在天空中，另一个老头子扔在人间。
　　小龙低声在他身边发出龙吟之声，突然从他身边离开。
　　他有些疑惑，但立刻明白了。
　　小龙发出低沉的，哀伤的叫声。
　　写着死的门正缓缓向晁应龙飘来，死门大开，一道黑色的禁锢从死门中延出，如同蔓藤将晁应龙紧紧捆住。
　　小龙叫了两声，犹豫了片刻还是想上前拉回晁应龙。
　　“别，”晁应龙抬起头，看着空中犹犹豫豫的小龙：“我死了，这些力量就都是你的了。”
　　“你会有足够强的力量……没有神兽能与你匹敌……”晁应龙无所谓地笑了，嘴角却向下撇着：“但……替我好好看着，看着他们把天给我补上！”
　　黑暗吞噬了他。
　　一道，两道，三道……
　　九道天劫一同劈下。
　　“嗥……呜！”
　　巨大的兽鸣声从低沉的天空上传来。
　　一条幼小的金龙在天上游动，却被天河所困，无法下到人间来。
　　“都给我一边去！”
　　晁应龙睁开眼睛，五爪金龙傲然出世！
　　“处长，快躲开！”风撷辰声嘶力竭道。
　　金龙眼神微动，尾巴轻轻一甩，将护在自己身前的风撷辰与混沌甩开。
　　风撷辰的结界像鸡蛋壳一样，轻轻一甩就碎了。
　　甩开面前的人，闪电就劈到了他鼻子尖上，晁应龙挖开胸口的龙鳞，把藏在其中的神物丢了出去。
　　他就是神兽的另一个化身，如果自己不死，神兽无法回到正确的位置上。
　　没有牺牲，无法匡扶天道。
　　他原以为自己的任务是打败穷奇，再找到补天的女娲后人。
　　天道没给他这个机会。
　　电闪雷鸣，九道天雷一同劈了下来。
　　“处长！”
　　医院有些病人家属还醒着，被外头的动静惊动，窗外黑压压的，时不时还传来巨大的雷声。
　　这才刚到十月末，今年天气也太反常了。
　　随后他们就被医院外盘旋的金龙吓了一跳，有病人拿出手机想拍照，但一瞬间电闪雷鸣，那条龙便不见了。
　　风撷辰怔怔地立在原地。
　　他从没想过，这条老龙会以这种方式消失在自己眼前。
　　九道强大的雷劫，没有任何阻拦劈了下来，金龙当场灰飞烟灭。
　　而晁应龙最后扔下来的东西，居然是那块庇护他不受天劫连累的神物。
　　风撷辰只感觉自己膝盖有点软，浑身发冷。
　　混沌将神物捡了回来，想安慰一下他，却不知如何开口。
　　但他很快镇静了下来，手指微微发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晁应龙把这个号码给他时，他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哪有用上这号码的可能？
　　但……现在用上了。
　　“报告安全部……晁应龙已经牺牲。”
　　“从现在起，我风撷辰任命妖管处处长一职，谨遵守安全部各项要求，并再次向华夏效忠……”
　　混沌内心五味杂陈。
　　天道的可怕之处，在于它的无法逃脱。
　　无论是人，或是妖，预见了自己的未来，无论多么努力地挣扎，最终还是会被命运之网束缚。
　　逃不掉，也挣不开。
　　她揉了揉鼻子，不知为何有种不爽的情绪。
　　她知道穷奇就在附近，也知道穷奇作为天道的一环，与天道互相利用。
　　但她没办法，作为四凶之一，她根本没法动用法力，只能用自己的记忆，来帮助这些妖们抵挡穷奇的胡作非为。
　　可天道都在帮那家伙。
　　混沌有点气。
　　“走吧。”
　　风撷辰点了根烟，云雾缭绕看不清混沌的表情。
　　“你不等那块石头了？”
　　风撷辰吞云吐雾：“先召开紧急会议。”
　　混沌又不懂他的想法了。
　　“你知道小石头在哪？”混沌看他不太担心，忙跟上他的步伐。
　　风撷辰将烟叼在唇上，眼神微动。
　　“我不知道。”他坦然道：“但他肯定会回来。”
　　“也许他也在经历天劫呢？”混沌不死心道：“你不担心吗？”
　　风撷辰拉下手刹，推了一把档位、
　　一块石头压在他心上。
　　“我很担心。”
　　混沌哦了一声。
　　这样就算了？
　　她好不甘心啊。
　　“开完会我就去找他。”
　　风撷辰把手中的香烟按熄灭，从副驾驶的抽屉里翻出一板巧克力送入口中：“要来一颗么？”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不再言语，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苏玉辛：小应龙，模样真神气，活蹦乱跳，滚了一身泥～
　　晁应龙：那是小鲤鱼！而且我也没有一身泥！


第一百二十七章
　　修真论坛的服务器又爆了。
　　华夏的妖怪们感受到一股非同寻常的灵气， 不少修真者还看到了那九道闪电， 纷纷猜测是谁在渡天劫。
　　已经转业到公立三甲医院的银狐大夫给出了答案， 他上传了一段视频，一条五爪金龙在乌云中乱舞，九道天雷一同劈下， 金龙便消失不见。
　　标题更是骇人听闻：【渡劫失败的龙？】
　　西施靠在软椅上敷着面膜，被一声轰隆隆的雷声吓得跳了起来，一抬手， 手机甩到了地板上。
　　她小心翼翼地捡起手机，确认屏幕没坏后松了口气。
　　屏幕不时亮起，提醒她有五百多条新消息。
　　成为修真论坛的管理员后私信多了许多，但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多的消息， 西施刚准备定睛细看， 房门哐当一声被人撞开，范蠡气喘跑了进来。
　　“老婆，大事不好，晁处长出事了！”
　　滴滴两声，妖管处的工作群跳出一条视频会议邀请。
　　很快，妖管处的成员们纷纷加入了视频中。
　　大家注意到， 视频里没有晁处长， 刘老虎与苏玉辛。
　　夫妻两还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视频那头的风撷辰似乎在开车， 神情冷漠，眼神里没什么光。
　　前置摄像头从他的右下方向上拍摄， 他的脸隐没在半片黑暗中，路灯的光不时从一边投入，驱散他脸上的阴影。
　　“晁应龙渡劫失败，已形神俱灭。”
　　他说话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不时跳动的眉头出卖了他，每个人都看得出他强忍着心头的情绪。
　　视频那头鸦雀无声，大家都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巡查组员工白虎成功归天，苏玉辛……失联。”
　　这无疑在众人心头扔下一块巨石，激起了惊天骇浪。
　　连着失去了两个大妖，苏玉辛也失联了？
　　小红第一个开口道：“老大，对方是谁？”
　　众人都在等待他的答案，但风撷辰缄默不言。
　　白虎受伤的房间里有穷奇的气息残留，但杀死白虎是穷奇的本意吗？他只是想杀死白虎，还是早知道白虎一定会回到天空，给妖管处设下一个连环套呢？
　　但真正夺走白虎与晁应龙的，难道不是那个该死的天道吗？
　　他怎么能说他们的对手是天道？
　　他把车停在路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
　　“根据现场情况，导致这一切的凶手仍然是穷奇。”
　　他在撒谎。
　　混沌坐在后座上，脸色变了变，但没有说话。
　　“穷奇对刘老虎造成了致命伤，同时设下一串连环计，很不幸，我们中计了。”
　　他看着视频那头众人迷茫的双眼：“二十分钟后，全体在办公大楼内紧急集合。”
　　爱德华与朗月不明白紧急集合的含义，但小红这些老员工完全明白事件的紧急程度。
　　妖管处自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紧急集合的指令。
　　哪怕轰动一时的僵尸事件，仅由小明小红两人出动，便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现在先布置第一轮任务，”风撷辰抽完了烟，重新发动车子：“西施做好论坛言论管控，李鳌化妆前去西南省探查消息，小明小红随时注意妖族动向。”
　　“还有，”他顿了顿：“我将会代表妖管处联系修真处，双方全力配合，帮助妖管处渡过此次危机。”
　　没人说话。
　　爱德华睡得有点懵逼，怎么一觉起来，妖管处没了三个人？
　　这个部门不是华夏最厉害的妖怪聚集处吗，对方到底是什么实力，能把妖管处搞的这么狼狈？
　　小饕餮原本已经睡着了，在灵力的作用下也醒了过来。
　　外边雷声大作，他也不怕，只趴在窗台上看外边刮风闪电。
　　这些上古大妖都见识过娲皇的厉害，但娲皇的做法也并非出于本意，所有妖怪与神明都得遵从天道轮回。
　　毕方、白泽，夜莺以及地府……
　　甚至在华夏遥远边疆漂流着的凯伊都感受到了这股浓浓的灵力。
　　一时间，所有妖得知了晁应龙灰飞烟灭的消息，纷纷议论起来。
　　连这条金龙也敌不过天劫的力量，他们这些小妖是不是也该收敛些了？
　　除了蛇族，到处弥漫这一股低迷的气息。
　　风撷辰开完了紧急会议，第一时间做了述职报告。
　　借助白泽的力量，他第一时间了解到天地交界的状况。
　　受白虎与应龙回天的影响，补天处的状况已经很差，缝隙比上次修补过的更大了。
　　倘若一个强大的神明或鬼魂没收住手导致灵气紊乱，补天处很难撑过下一次动荡。
　　补天原本是机密级别的任务，此时也不得不向安全部门透露此次任务。
　　但最重要的补天石还没找到……
　　办公室的门响了两声，一个浑身烟气的姑娘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男人。
　　风撷辰认识她，就是那个认定苏玉辛作弊的叶莺。
　　“带我去蛇族。”她开口道。
　　风撷辰揉了揉太阳穴，连着一夜的办公让他有些头昏脑涨，何况苏玉辛还没回来，他这会焦急的很。
　　但他强压着心中的烦躁，撑开紧皱的眉头道：“出去。”
　　“晁应龙与那只不成器的白虎已经消散，你们很缺人手。”
　　叶莺坐在沙发扶手上，她的头发有些油腻，显然是很多天没来得及收拾自己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风撷辰终于从一堆资料里来起头来。
　　“你没道理加入我们。”
　　叶莺凄惨地笑了笑，拎起手边的男人道：“我的朋友，被他卖去了蛇族，你让我怎么办？”
　　“晁应龙没告诉你我们的交易，”夜莺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照片递了过过去：“我要去救我的朋友，也是这只老鹰的妻子。”
　　她知道这只老鹰喜欢赌，原本以为他带着歌鸲从华夏远走高飞，从此便可浪子回头，怎么也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妻子也卖了。
　　风撷辰看了眼那张照片，一个女孩子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什么笑容。
　　“阻止贩卖妖怪也是你们妖管处的工作任务，”叶莺见他不答，有些焦虑道：“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举报你渎职。”
　　“我答应，”风撷辰淡淡道：“但不是现在。”
　　他看了眼叶莺手边的男人，一拳把男人敲晕过去。
　　这个动作很暴力，但也很方便，还会让他想到不知所踪的苏玉辛。
　　“好了，”他拍了拍手：“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进入蛇宫的计划了。”
　　叶莺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手绘的地图，此前她曾自己潜入蛇宫，幸好躲开了那股强烈的妖气，没有被发现。
　　“后山是蛇族的禁地，”叶莺指着地图上的点道：“那里重兵把守，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风撷辰点了点头，七百年前后山被划为禁地时他还在蛇族，模模糊糊有些印象。
　　但那禁地已经好些年没有妖涉足，如今重兵把守，里头一定有鬼。
　　“我守了好几天，一直没看到太子风栖梧，整个蛇族现在……很奇怪。”
　　她想了想，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就像什么东西吓到了，人人自危。”
　　“嗯，”红蓝铅笔在风撷辰手中转了转：“他们有多少妖？”
　　“整个蛇宫驻守的约有几百只蛇妖，”叶莺想了想：“应该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