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伊沉默了片刻，手指抚过棺材上的十字架：“其实我也曾经在教堂的屋顶上过夜……”
　　“哇，”苏玉辛惊叹道：“你居然不怕十字架的力量，那你真的很强。”
　　“并不是，”凯伊垂下紫色的眼睛：“吸血鬼一族并非不能接触十字架，只是我们要倒挂在十字架上，那对我们来说才是正常的。”
　　苏玉辛幻想了一下整个颠倒过来的世界，疑惑地摇了摇头：“我接受不了，说起来……你这个房间地上红色的印记都是什么？”
　　凯伊吞了吞口水：“那是我自己的鲜血。”
　　“只有鲜血才能造出我的祭坛，但我不能用其他人的血液……”凯伊抬头看着天花板：“别让我看见那些痕迹，我真的晕血。”
　　“好好好，”苏玉辛往后退两步靠着墙边：“你以前饿了都怎么办哦。”
　　“吃番茄啊，”凯伊看了他一眼：“我是坚定的素食主义者。”
　　“那你在这里有番茄吃吗？”
　　凯伊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苏玉辛：“你见过睡着的人要吃饭的吗？”
　　苏玉辛想了想也对，往凯伊身边靠了靠，凯伊却往旁边挪了两步，和他隔开一臂的距离。
　　“别离我太近，”凯伊皱着眉道：“我在抵抗我身上的吸血鬼本能……虽然你不是人类，但我还是会有想吸血的欲望。”
　　苏玉辛笑嘻嘻地看着他：“没想到你长得不怎么好看，为人却挺正派，一点也不像背负罪孽的家伙。”
　　凯伊没有说话，紧紧闭上了眼睛。
　　风撷辰只觉得雾气渐渐变浓又消散，他周围一片白色，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双脚便踏上码头前的台阶。
　　身后仍是一片白色，他放出掌心的蝙蝠，小蝙蝠扑棱棱地转了两圈，在空中顿了顿，随后便向西方天空飞去。
　　夜晚的沪市灯火通明，对岸的景观灯光霓虹闪烁，一片繁华气象。
　　风撷辰念了隔绝隐身跟上小蝙蝠的路径，小蝙蝠先是晃晃悠悠地绕着灯柱转了两圈，随后突然加速飞行。
　　小蝙蝠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飞出沪市的范围，风撷辰加速追上，偶尔有飞机从他头顶上轰鸣而过，他早有准备，屏蔽了雷达对自己的信号。
　　脚下的城市不停变换，天边出现第一丝曙光时，风撷辰终于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城市。
　　小蝙蝠穿过云层，一猛子扎了下去。
　　风撷辰连忙跟上，他原本以为吸血鬼的后裔应当在欧洲才对，没想到自己竟然回到了这个地方。
　　他愣了愣，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猜想。
　　直到妖管处的大楼出现在他眼前，他才终于恍然大悟。
　　小蝙蝠扑闪着翅膀，一头撞在301宿舍的玻璃窗上。
　　玻璃窗里的窗帘还没拉开，风撷辰将上下扑闪的小蝙蝠握住，放在自己口袋里，转而从宿舍楼里的楼梯上去。
　　上次误闯301时的尴尬还历历在目，风撷辰伸手敲了敲厚实的防盗门，半天都不见有人开门。
　　他敲门的力度加大了些，直到房间里有人不耐烦地答道：“来了来了。”
　　门一开，小蝙蝠便从他手中挣脱，扑棱棱飞了进去，在客厅里四处转悠。
　　门后边探出一长还算帅的脸，这张脸不同于爱德华的柔和，而是充满男子气概棱角分明。
　　朗月显然还没睡醒，惜字如道：“什么事？”
　　风撷辰的视线越过朗月的脑袋，看着那只红色的蝙蝠。
　　朗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脸色突然变了变。
　　“出去！”
　　朗月化身狼人，奋力向上一扑，将房顶的吸血鬼抓在掌心，他要将那只蝙蝠丢掉时，却被风撷辰制止了。
　　“你知道他是谁。”
　　风撷辰用的并不是疑问句。
　　朗月抬起头看了风撷辰一眼：“副处长，这不是您该管的事情。”
　　他看到吸血蝙蝠的片刻便清醒了，此时他的表情有几分隐忍，似乎在瞒着什么事情。
　　“凯伊·万德博姆，”风撷辰一手撑在门框上，显然不想让朗月关门：“爱德华也姓这个。”
　　狼人状态的朗月看不出脸色，但大约是白了又青。
　　“这很危险，”朗月望向卧室：“妖管处应该也不希望失去一个员工。”
　　风撷辰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手中挣扎着的吸血蝙蝠：“这是你的意见，还是爱德华的意见？”
　　朗月沉默了片刻：“我这是为他好。”
　　“我希望我的员工能自己做出选择，”风撷辰往客厅里走了一步：“至少也得有知情权。”
　　朗月皱起鼻子，露出尖利的犬齿低吼道：“不。”
　　风撷辰停下脚步，玩味地看着他：“我猜，那封信是被你拦下来的。”
　　“是又如何，”朗月果断承认，目光中闪露凶意：“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需要您插手。”
　　“不遵守族中的规矩也无所谓？”
　　“无所谓，”朗月咬紧牙齿：“只要我保护他就好。”
　　“好。”风撷辰向后退了一步。
　　朗月以为他退缩了，紧张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下一秒，一条白色闪电从他身边蹿过，他手中的小蝙蝠消失了。
　　朗月立刻反应过来，低吼一声想按住那道白色闪电。
　　但白色闪电拐了个弯，从地面上跃起，直接撞向卧室房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爱德华还在床上补觉，他的面色苍白，却不损他的容貌，双眼紧闭像极了童话里的睡美人。
　　小蝙蝠没有犹豫，在爱德华裸露的颈侧停了下来。
　　它低下头，轻轻在纤长的脖颈上留下一吻，随后便消失在空气里。
　　爱德华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朗月，”他的声音有些迷糊：“我……梦到了我的先祖。”
　　但没有人回应他，客厅里传来一声闷响。
　　爱德华套上丝绸晨衣，裸着脚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瘫软在地的朗月和坐在沙发上的副处长。
　　“……”
　　“我是让您引诱您的恋人，可不是让您来我家拆家的。”
　　风撷辰忍住想冲着面前吸血鬼扔东西的冲动，冷冷道：“你先祖需要你的帮助。”
　　爱德华将地上瘫软的朗月扶到沙发上：“他已经失踪一百多年了，怎么，你们找到他的踪迹了？”
　　他理了理头上乱糟糟的金发：“况且……他需要我帮助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苏玉辛：你晕血这毛病和我一朋友很像。
　　凯伊：你这傻劲倒是和我任何一个朋友都不一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在‘生死之界’等了你一百年。”风撷辰淡淡道：“你是他的后裔， 自然知道他需要什么帮助。”
　　爱德华的手指顿了顿， 脸上浮现病态的笑容：“我知道了， 我这就跟您过去。”
　　朗月躺在沙发上伸手挽留道：“别去……”
　　“这是我们一族的使命，”爱德华无所畏惧地笑了：“如果我不去拯救我的先祖，等到我长眠之时就没有人来救我。”
　　“你又不会有子孙， ”朗月皱了皱眉：“等到你长眠的时候……我就守着你。”
　　此时的朗月化身狼人，浑身覆盖着黑色油亮的皮毛，爱德华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那可不行， 我会在长眠中消散……”
　　朗月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将头转到一边：“那你去找个人生孩子吧。”
　　爱德华原本在卧室换衬衣，听到他这话时忍不住大笑起来：“吸血鬼的子孙可不是这么来的，我们将自己的血液给人类， 获得我们血液的人就会变成我们的子孙。
　　所以， 你这是吃醋了？”
　　风撷辰的五官有些扭曲，为什么大早上的他要被这对情侣虐。
　　不对，他好像也不是单身狗？
　　经过一番沟通，朗月终于同意爱德华去找自己的先祖，但他有个条件，他必须见证爱德华给与先祖新生的仪式。
　　出门时太阳已经升起， 爱德华为了赶路， 不得不给自己全身上下涂上厚厚的一层防晒霜。
　　三人回到那层白雾中，又匆匆赶往麦加利银行的金库。
　　行长和会计还被绑在金库里， 风撷辰挥手关上金库大门，给他两松了绑。
　　两个已经变成鬼的人一脸惊恐地看着风撷辰——一个不像人的人， 爱德华——一个洋人，朗月——一条大狗，一起爬进了一个保险柜里，半天都没出来。
　　风撷辰刚一落地，便看到凯伊一脸焦虑，倒挂在天花板上走来走去。
　　苏玉辛的手机撑了一晚上，光荣的想起了电量不足的提示音。
　　“老板，你可算回来了。”苏玉辛立刻迎上去：“凯伊已经在天花板上走了三个小时了！”
　　这个地下室也就只有六平方米，风撷辰实在难以想象凯伊是如何在这么逼仄的房间里转了六个小时，尤其还是倒挂在天花板的姿势。
　　爱德华被空气中陈旧的血腥味冲得打了个喷嚏，他一把抱住天花板上的凯伊，将凯伊放回棺材里。
　　“你们都退到旁边，不要踩地上的痕迹。”爱德华冲着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统统靠边站。
　　朗月有些醋意：“这个干尸真是你先祖？”
　　爱德华给了他一个白眼：“他一百年前就该消散了，能活到现在很不错了，还强求什么？”
　　凯伊被爱德华拥抱后立刻安静了下来，他平躺在棺材中合上双眼，双臂交叉叠在胸前。
　　爱德华将他放置好后盖上棺材盖，手掌轻轻盖住那个十字架，苏玉辛原本那是信徒的圣物，现在看来那是一个逆十字架，也是吸血鬼们的信仰之物。
　　他口中念着一串古老的咒语，这是每个吸血鬼生来，或是被转化后要学习的第一课。
　　爱德华闭上双眼，脚下的血色法阵散发出妖异的红光，他咬着牙用小刀在手指上划了一道，然后将手指上的鲜血涂抹在逆十字架上。
　　随着血液的流逝，爱德华的脸色越来越惨淡，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朗月心疼他，想要上前扶他一把，却被他伸手拒绝。
　　整个地下室内光芒大盛，一瞬间爆出一片血色花朵。
　　爱德华的身体晃了晃，瘫倒在地。
　　朗月上前一步将他驮在背上，他心疼地看了一眼，背后的吸血鬼脸色苍白，微微合上眼睛。
　　苏玉辛也凑了过去，爱德华眨了眨眼示意自己还有意识，只是累得不想说半句话。
　　吱嘎一声，房间中央的棺材盖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一个男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所有人齐刷刷地回过头，大家一起沉默了片刻。
　　“帅哥你谁？”
　　凯伊注意到大家的目光，伸手在自己脸上揉了揉：“你们真没礼貌……我的脸很奇怪吗？”
　　“不不不……”苏玉辛慌忙摆了摆手：“不是奇怪……只是突然一下变了个样子，有点不适应。”
　　即使外边已经是白天，地下室里仍然一片阴暗，这里没有电路也没有电灯，更没有通气口之类的东西，完全凭借手机手电筒微弱的光芒照亮。
　　即使在这惨白渗人的光线下，凯伊的脸仍然十分美丽，原本干燥的皮肤如同老旧的树皮一般，此时却生长出婴儿一般娇嫩的皮肤。
　　苏玉辛的手机再次响起电量不足的提示音，手电筒闪了闪，熄灭了。
　　“既然我们做到了帮你完成新生，那你也该将这个空间里困着的数千鬼魂放出。”风撷辰在黑暗里低声道。
　　“好的。”凯伊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完全不是刚才那个破风箱一般的呼啦声。
　　朗月打开手机照亮四周墙壁，凯伊往自己的棺材便走去，伸手在里面捣鼓着什么东西。
　　“既然你们给与了我新生，那我也得做出点回报才是，”凯伊从棺材里摸出了什么东西，走到风撷辰面前，将一串项链挂在他的脖颈：“感谢你带来了我的子孙，更感谢你拯救了我的性命。”
　　爱德华在一旁虚弱道：“先祖，我的礼物呢？”
　　凯伊温柔又包含责备地看了他一眼：“等了一百年才来找我，还想要礼物？”
　　爱德华委屈道：“不是啊，我根本不知道您要长眠了，我像那种抛弃先祖的不肖子孙吗？
　　苏玉辛插嘴道：“别说了，你就是。”
　　朗月小声道：“是我烧了那封信……不怪大福。”
　　凯伊这才注意到这只狼人，他眉头皱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下来：“你能和我的后代和平共处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我不怪你拦下了信件，但……不遵守规矩的吸血鬼，往后可能消散时，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说到底，这是我们种族内的互帮互助，”凯伊笑了笑，湛蓝色的眼睛里反射着点点光芒：“往后，你能保护我的子孙也未尝不可。”
　　朗月很快明白过来，这是长辈对自己的肯定啊！
　　他没有说话，但疯狂摇晃的尾巴将他的喜悦悉数出卖。
　　“好了，我们出去吧。”
　　凯伊说着拍了拍风撷辰的肩膀：“你做的很好，我代表我们吸血鬼家族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谢。”
　　风撷辰看向了苏玉辛，开始布置之后的收尾工作。
　　“空间瓦解后，不能让这一千只鬼魂随意出去影响人们生活，”风撷辰低声道：“我们先出去，随后联系黑白无常，压缩空间将所有鬼魂带到出口处。”
　　苏玉辛点了点头：“我还有百分之十的电量，应该可以给小黑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