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一级保护咸鱼/废物[玄幻科幻]——BY:醉饮长歌
醉饮长歌  发于:2019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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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杨突然意识到:“你当星盗的经历要是被挖出来……”
  “挖不出来的。”谢凌秋竖起一根手指,微微晃了晃,而后指了指脚底下的黑漆漆的阴影。
  言下之意是,知道他当过星盗的人,都已经死不见尸了。
  怪不得谢凌秋从来没有表现出丁点被调查的忧虑。
  顾杨的目光从谢凌秋身上挪开,阖上眼。
  那么除了钱之外,谢凌秋还能有什么资本呢?
  能够让他这样自信的觉得,那些无利不起早的政客会成为他的拥趸。
  顾杨想起梦里那个工业星,那个模糊而空旷的地下研究所。
  想起这几天来,谢凌秋穿着无菌服,穿行在各个实验室和实验设备之中,无比熟练的样子。
  然后他想起了梦境最终那个盛大的庆典。
  锣鼓喧天,焰火齐鸣,举国欢庆。
  他睁开眼,看到熟悉的院落。
  院子被夕阳覆盖了瑰丽的光。
  “去训练场。”顾杨说道。
  谢凌秋看了一眼时间,苦着一张脸跟在了顾杨身后。
  结局毫不意外的,依旧是单方面的碾压。
  但谢凌秋已经从坚持五分钟,提升到了十五分钟。
  这才过去一个月。
  吸收速度让顾杨有些心惊。
  谢凌秋似乎看出了顾杨的呆怔,躺在地上无精打采地:“人造人就是这样的啦,因为偶尔也需要作为各种药品的实验体,所以身体记忆的速度很快的。”
  顾杨闻言,低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走到谢凌秋身边,蹲下.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年轻人。
  谢凌秋自下而上的看着顾杨,半晌,还没等顾杨先说话,他倒是先开口了。
  “你还是这个发型比较好看。”他说。
  顾杨头发修剪到了符合军队规格的长度,整个人都显得挺拔精神了许多。
  之前被那一头疏于打理的微卷碎发所遮蔽的锋利,又再一次展露出来。
  像是蒙尘明珠被擦净了,露出其内灼灼光华。
  也跟谢凌秋记忆之中的顾杨越发的贴近。
  顾杨并不搭理谢凌秋的屁话。
  他伸手:“烟。”
  谢凌秋看了看顾杨的神情,乖乖摸出了外套里的烟盒。
  “蜂蜜味的。”他小声说。
  顾杨:“……”
  顾杨神情复杂的看着这盒蜂蜜味的烟,迟疑一瞬,还是拿了一支出来,点燃。
  谢凌秋爬起来,也点了支烟。
  蜂蜜的甜味弥漫开来,与顾杨身上洗不掉的薄荷气交融着,泾渭分明又有些微妙的甜腻。
  谢凌秋轻嗅着这股气味,又看了看身边浑身布满了晶亮汗水的顾杨,忍不住眯了眯眼,连呼吸都变得明显了几分。
  顾杨对于谢凌秋每每看他时过于灼热的目光已经免疫了。
  他叼着烟,不太适应的品尝着过于柔和的蜂蜜味道,过了许久,才出声:“你当年在实验室里的时候,那些人也会让你作为实验者参与吗?”
  谢凌秋一顿:“按照游戏规则,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顾杨轻啧一声。
  谢凌秋旧话重提:“所以,老师为什么还没成功戒烟?”
  顾杨捻灭燃尽的烟,沉默片刻,说道:“我是在二十四年前觉醒天赋的。”
  谢凌秋愣住。
  众所周知,顾杨中将觉醒天赋的时间是在雷矛受到重创之后。
  他预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但因为初觉醒的天赋的不确定性,等到帝国反应过来时,那场灾难已经发生了。
  而那个时间,是十八年前。
  二十四年比十八年早了整整六年。
  也就是说,顾杨隐瞒了他的天赋六年。
  谢凌秋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
  但最终停留下来的,还是他在贫民窟见到顾杨时,对方那满是疲惫和自责的痛苦。
  谢凌秋张了张嘴:“……你还梦见了雷矛的毁灭,是吗?”
  顾杨怏怏地看了他一眼。
  谢凌秋想要说点什么。
  他想说你又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想说,带领雷矛走向这个结局的并不是顾杨本身。
  又或者说,雷矛也好,那颗崩塌的星球也好,没能救下来,都不是顾杨的错。
  命运就是如此规定的。
  但他看着顾杨,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经历了重创,失去了重要事物的人,总会做出“如果当初我不这么做会怎样”的这种预设。
  那些没有发生的、假设的可能性,才是他们所构想的应有的结局。
  而顾杨从来都是那种,会将错误归咎于自己身上的人。
  恐怕在顾杨的预设里,当初他隐瞒天赋六年的决定,是错误的,而且是大错特错。
  谢凌秋想起他再见顾杨时的问题。
  ——十八年前,您为什么会选择上报您的天赋呢?
  ——反正查不出来,像我这样隐瞒下来也无所谓吧?
  我都问了些什么啊!
  谢凌秋顿时万分懊恼。
  顾杨重新抽完了一支烟,神情上看不出什么太多的波动。
  “该我提问了。”
  谢凌秋闷闷地应了一声。
  顾杨垂着眼,干脆不再绕弯:“谢凌秋,你在投资天赋基因解锁的研究吗?或者说,你干脆就是直接参与进研究里了?”
  谢凌秋微微瞪大了眼。
  那对剔透如朝阳浅海的漂亮蓝眼睛里,盛着几分意料之外的惊愕与一闪即逝的慌张。
  “帝国科研院里的研究设备都是最新最顶尖的,比之十五年前至少已经更新了五代了,全星际对天赋的研究方式和思路更是改了好几个方向。”
  顾杨不急不缓地接着道:“哪怕你往前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光都是在实验室里度过的,也不应当对现在的方向这样了解。”
  他说着,抬眼看向谢凌秋:“你将你所遭受过的苦难,施加给另外那些无辜的人们了吗?谢凌秋。”
  谢凌秋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顾杨伸手,将谢凌秋手里将要烧到他手指的香烟捻灭,掀了掀眼皮:“继续说。”
  谢凌秋终于知道顾杨这一次的梦境大约是什么样的内容了。
  也知道自己恐怕蒙混不过去。
  “他们接受人体试验,都是自愿的,我没有强迫他们。”
  谢凌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杨:“蓝钻星的底层工人很穷,除了不会饿死之外,情况没比贫民窟好上多少。”
  “所以我告诉他们,帮助我,配合实验,我可以给他们很多钱,也许他们还有机会获得天赋。”
  谢凌秋的声音还是那样绵软:“我为他们的家人和后代修建了学校、医院和住所,提供了足够他们活到成年进入工作的钱,他们自愿配合我,这是很公平的交易。”
  顾杨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波动:“人体试验是……”
  谢凌秋干脆地打断了顾杨的话:“人体试验是不符合宇宙法规,但结果是,我成功了。”
  顾杨倏然抬起头来。
  “我成功了,顾杨。”


第二十九章
  谢凌秋不确定顾杨知道了多少。
  他也不敢试探着隐瞒一些东西,让顾杨对他心生嫌隙。
  他干脆把该说的全都说了。
  “我在离开研究所的时候,带走了资料。”
  他那个时候虽然并不懂得太多,但那些研究员对于资料的重视态度,谢凌秋却看得一清二楚。
  在他的天赋接近失控的时候,那些研究员们似乎已经意识到这个可能性了,在他身上紧急进行了大量的样本实验之后,就准备销毁他这个实验体。
  基因和各项数据都已经有了,做个克.隆人出来并不多难。
  但谢凌秋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了先下手的决定。
  阴影吞噬了整个研究所。
  人也好,地也好,实验体也好,实验器具也好。
  全都瞬间被吞吃得一干二净。
  最终只留下了一个储存数据的终端。
  ——谢凌秋记得那些研究员们珍视的态度。
  出于本能的好奇和妒忌,他将那个巴掌大小的储存终端留了下来。
  他离开研究院,在外界跌跌撞撞,因为没有户口而最终流落到了贫民窟。
  接着,在贫民窟里遇到了顾杨。
  “你走了之后,我也没有准备留下来。”谢凌秋轻声说着,“身份是个大问题,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没能找到能为我处理身份问题的机构,所以就加入了不需要身份也可以掠取钱财的星盗。”
  顾杨也是贫民窟里出来的,对于谢凌秋所说的经历十分清楚。
  在这种信息网高度发达的时代,没有合法身份,在外界寸步难行。
  顾杨当年是运气好,撞上一个兵痞老油条,签了上交一年工资的契约,换来了一个身份和一个入伍推荐。
  但谢凌秋运气显然不如顾杨。
  他只能另寻他法,而恰巧,辽阔的宇宙可以接纳任何人。
  贫民窟里走出去的,绝大部分都成为了黑工或者是盗匪。
  这也是顾杨总是把盈利得来的钱,都投入到扶贫公益上去的最大原因。
  在贫民窟,如果不是有很大的机遇和强韧的精神,这一辈子,从出生开始就一眼可以望到头了。
  为了活着而活着是一件令人麻木而绝望的事情。
  “我很强。”谢凌秋说,“我加入了一个没有任何名气的小星盗团,只用了两个月就成为了他们的头领。”
  “我没有袭击平民。”
  “我黑吃黑剿灭了很多别的团体,我的钱都是从那里来的。”
  谢凌秋说起那短短两年的经历时,两眼发亮,似乎非常开心。
  他那段时间的确是非常开心的。
  硬要说的话,那是他头一次因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而滋生出幸福和快乐的情绪。
  “那个时候,蓝钻是我的驻地,我剿灭别的星盗团,有平民向我致以感激,为我送来鲜花和干净的食物,我感觉自己就好像是……”
  他脸上带着跳脱而快活的笑意,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抿着唇:“就好像是英雄一样。”
  他追寻着顾杨的脚步离开贫民窟,又小心而谨慎的,踩着顾杨的脚印,努力的学习着成为像顾杨那样的人。
  像顾杨一样成为英雄。
  被平民所感激和崇拜。
  那种隔着万水千山,隔着光年却又微妙的贴近的滋味,令人沉醉,心生出甜蜜与熏熏然的快乐来。
  现在提起时,那样的快乐也仍旧无比清晰。
  但这样的快乐结束得很快也很突兀。
  顾杨退居后方的消息铺天盖地。
  紧接着,就是顾杨又预知到了什么事情、顾杨又捐献了多少金钱,顾杨又做出了什么功绩。
  谢凌秋每每看到这样的报道,看着全息投影上顾杨寡淡而淡漠的神情,就觉得哪哪都不对。
  就那个时候,星盗团出事了。
  盗匪团体,作恶是盗贼的本能。
  在冲突起来的时候,谢凌秋干脆利落的把自家和对家全都吞了。
  连船带人,一丁点残骸都没放过。
  之后,他回到驻地,带着那两年黑吃黑得来的钱财,和那个保存着实验资料的储存终端,跟蓝钻星的所有者展开了合作。
  谢凌秋说:“最先的时候,是在我自己的克隆人身上做实验啦,但个体的不同,还是需要更大量更多样的临床试验。”
  所以,他以家庭和后代的未来为允诺,换取了自愿参与实验的实验体。
  “严格来说,我还是亏本的。”谢凌秋说,“我要是直接找人口贩子买人,成本可低多了。”
  “这跟自愿不自愿没关系。”顾杨说,“这个口子开了,会有很多不自愿的人被迫送出来。”
  “那是正规机构才需要考虑的事情。”谢凌秋说。
  “顾杨,你是知道每天都在饿死冻死的边缘徘徊是怎样的滋味,我供给他们和他们的家庭吃喝,有房住还有教育以及未来,这对他们来说是很合算的交易。”
  顾杨不说话了。
  谢凌秋说得没错,对于绝大部分底层而言,有饭吃有衣穿,还有一个休憩的地方,就足够他们付出很多了。
  甚至于这一生就是为此而奔波着的。
  跟这样的人,去谈伦理、说大道理、讲社会影响,都没有给他们一顿饭吃一件衣穿来得更有用处。
  顾杨没离开贫民窟的时候,也不是没干过为了抢一口吃的,把人眼睛抠瞎的事。
  他明白那种生存环境是怎么样的。
  谢凌秋的实验已经成功这件事,顾杨是有心理准备的。
  他不期然的想起梦里那些人们狂喜的神情。
  从宏观的全人类史来看,谢凌秋的实验结果,是值得流芳千古赞扬歌颂的功德。
  人体试验是不对的。
  但顾杨说不出话来。
  他又拿了支烟出来,点燃,深吸了一口。
  蜂蜜的甜味铺在舌尖,顾杨却感觉烟的微苦要来得更加明显一些。
  “那么,你做这个研究的目的呢?”顾杨问,“那个时候就想当元帅了?”
  “没有。”
  谢凌秋声音低下来。
  以前的他始终一厢情愿的认为,那个不再像恒星一样明亮而绚烂的顾杨之所以会出现,是他的错。
  是他不该自以为是的对顾杨说,不在战场,他也是他的英雄。
  也许那一句话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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