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潼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看着季珩的眼神是显而易见的慌乱:“师尊……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听他这样说,季珩垂首沉默片刻,握着玉佩的手稍微加了力:“严潼……是严府大小姐。”
季珩的眼里有震惊,有疑惑,有愤怒,也有一些严潼无法理解的东西,这些东西紧紧攥住了严潼的心脏,严潼有些难受:“师尊,我有自己的苦衷,绝对无意欺瞒 ……”
季珩看着他,半晌都没再说话。
严潼快把手心掐出血来,哑声道:“相信我啊……师尊……”
季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顿了顿复又垂首道:“你是严府‘大小姐’,那严府大小姐又是谁?严潼,你体内灵流紊乱。我察看过了,你在修炼的,除了长风派功法还有其他东西,那是什么?严潼,你瞒着我的,还有多少?”
严潼脑子里一片混乱,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在大殿上出状况,更没想到季珩会发现他的玉佩,知晓他的身份。
可是他要怎么跟季珩解释他的身份?
他现在一片慌乱,根本没仔细注意季珩到底说了什么,他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几乎快要崩溃。
季珩,发现了吗?
发现……
不对,如果真的发现季珩怎么可能还好好地坐在这里质问他的身份?
这个念头在严潼脑中一闪而过。
严潼整颗心都咚咚直跳,他抬起头,手心里都是冷汗,声音也有些嘶哑:“师尊,我突然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体内那些灵流的原因?”
季珩看着他,片刻轻轻摇头,缓缓道:“我看不出,它们虽然紊乱,但几乎已经融为一体,我没办法那么快分辨出来那是什么,自然也无法得知是不是灵流出了差错。但是,你的力量正在被某种更为强大的力量削弱。”
严潼猛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季珩并没有看出什么。
严潼大悲之中忽然生出一点绝处逢生的喜悦。
心里也镇定不少。
他的力量正在被某种更为强大的力量削弱?
严潼稍微回神,试着运行了一□□内的灵流。
紧接着,脸色再次惨白。
他作为掩饰用的长风派功法那股灵流正在被他体内的妖力不断吞噬。
他的妖力,正在发了疯般增长。
妖力……妖力……
在他不自知的情况下会对他产生这么大影响……
尤灵。
严潼顿时心头一惊,尤灵想干什么?他看向季珩,低声道:“师尊,让我回一趟临州,回来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好吗?”
季珩看着他,忽然把玉佩放回了小案上:“你现在的情况不能下山,三天后再走吧,我帮你调理身体。”
严潼愣了愣,轻轻点点头。
季珩起身,似乎想要离开。
严潼顿了顿又叫住了他。
季珩回头看他,严潼握了握拳头,低声道:“那个延禹,师尊,你把他安排在正殿了吗?”
季珩一顿,没有说话,严潼看向他,眼中的光寸寸淡了下去,季珩沉默片刻才道:“一个徒弟已经出了这么大问题,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教导第二个。”
季珩说完,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便走了出去。
严潼还在茫然之中。
没收徒?
没收?
没收!
作者有话要说: 新出场人物——延禹,他的作用是什么呢?他是个多情的ATM。
第51章
因为季珩要收徒这件事已经沉闷了好多天的严潼,骤闻这个消息正高兴的找不着北,无闻殿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延禹换了身宝蓝暗纹的衣服,手上晃着个扇子,大有几分骚气已极的意思。脸上挂着五分笑,声音轻佻不羁:“师兄,你可是给我好大的惊喜~”
人走近了,严潼抬眼一看,就见他那扇面上别的没有,白纸黑字只写了“难得有心郎”五字。
严潼:“……谁让你进来的?”
延禹走到他榻边坐下,闻言好不伤心道:“师兄,你搅了我的拜师礼我都没计较。我担忧师兄所以前来探望,师兄怎么就对我这样刻薄?”
严潼往后一靠挑眉看他:“收不收徒是师尊的事,我可没那个本事搅合。”
延禹笑笑,拿那骚气的“难得有心郎”遮了下半边脸,微微前倾了些,低声道:“那师兄出事出的可真是时候啊~”
严潼也皮笑肉不笑的回敬道:“天公不作美,我也没办法啊。还有,别乱认亲,我可没有师弟。”
延禹合了扇子,脸上笑意淡了些:“那可不行。我虽没有正式拜师,但也早就是无闻殿挂名弟子,无论有没有今天这个拜师大会,无闻殿我都是要进的。”
严潼微愣,皱眉看了他一眼。
延禹已经起身,又换上一副无害的笑容:“师兄,衡君仙尊还在等我测验灵根,就不打扰师兄修养了。”说罢就起身走了出去。
严潼怔了片刻,猛地捶了一下床板。
这个延禹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这么烦人?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延禹,而是他体内失控的妖力。
他必须想办法控制住这些妖力,至少在这三天不能让季珩察觉出什么。
严潼坐起来,静了静心神开始打坐。
傍晚的时候,严潼结束打坐去正殿寻季珩。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在沁源庭修炼完,一起在正殿里用膳了。
无闻殿正殿的门是半掩着的,严潼微微愣神,季珩已经回来了?
犹豫刹那,严潼推门走了进去。
“是。家里杂乱,父亲要做一番清理,就将我送到仙尊这里了。”延禹坐在季珩对面,谦逊地微微低着身子,温和的与季珩交谈。
“早课你和严潼一起,之后去沁源庭。这几天,我会先教你本门心法。”季珩背对着严潼,声音清冷温和。
延禹已经看见了严潼,脸上的笑意夸大了一些,颔首道:“多谢仙尊。”
季珩稍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一眼就看见了颜色阴沉的严潼:“严潼?”
严潼握了握拳,顿了片刻,脸上挂着浅笑走了进来:“师尊,是我。”
等严潼走到桌边坐下,季珩看了眼延禹才又道:“以后延禹会在无闻殿修炼,你是师兄,多照看他一些。”
延禹也跟着看向严潼,模样恭敬:“师兄,看来要给你添麻烦了。”
严潼没有看他,看向季珩道:“师尊改主意了?”
季珩顿了顿,轻蹙了眉:“延禹是来无闻殿修炼,并非我衡君弟子。严潼,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严潼却不买账,挑眉道:“青穹顶七位长老,为什么偏偏挂名在无闻殿?”
季珩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刚要说什么,就被延禹一脸笑意的打断:“师兄也别介意,说起来,我可是比你入门的早呢。”
严潼冷冷看他一眼。
延禹对季珩歉意的笑笑,看着严潼继续道:“无闻殿刚立殿的时候,我就已经挂名在此。只是俗事缠身,没能早日来拜会衡君仙尊罢了。”
严潼稍顿,看向季珩,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师尊,真是这样吗?”
季珩看向他,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偏偏严潼却从中看出了一丝冷意:“严潼,质问长者,这是我教给你的?”
严潼愣了一下,慌乱道:“师尊,我没有……”
季珩打断了他:“够了,像什么样子,去沁源庭反省。”
这是三年来季珩第一次要求他“反省”,原因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挂名弟子。
严潼起身,最后看了季珩一眼,走出了无闻殿。
身后是延禹十分讨打的声音:“衡君仙尊,师兄并非有意顶撞,您……”
季珩冷冷道:“求情者,同罚。你要去吗?”
延禹讪讪闭嘴。
严潼无声苦笑,去了沁源庭。
一直到清辉遍洒季珩也没有再出现,倒是延禹来了,拿着他那骚气至极的扇子,美目流转地看着严潼,忽然道:“师兄,你很在意衡君仙尊啊~”
严潼自然不会理他,索性在他和延禹间打了一道结界,延禹被隔在外面不能近身。
延禹在结界外看了他片刻,眼波流转,片刻道:“师兄,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选无闻殿挂名吗?”
严潼身子一顿。
延禹笑了笑,接着道:“因为季珩长的好啊,简直是按照我的喜好长的。当年我就想,要是能把这个美人偷回家去,那岂不是人间美事?”
严潼猛地转身破开结界,一把抓住延禹的衣襟,阴沉道:“我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立刻停止你龌龊的想法,不然,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延禹看着他,挑了挑眉:“要是你情我愿,你凭什么不让我好过?”
严潼咬牙道:“师尊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卑鄙小人?”
延禹轻佻的笑笑:“那可说不准。”
严潼手指的骨节咯咯作响,瞪着延禹的眼中怒火冲天。
“严潼,放手。”季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沁源庭门口。
严潼咬咬牙,猛地甩开延禹,低声道:“不该你肖想的人,你最好永远也别动那个心思。”
延禹无声笑笑,微微严潼垂首理了理衣襟才看向季珩,行礼道:“衡君仙尊。”
季珩颔首,淡淡道:“天色不早,回去歇息吧。”
延禹垂首恭敬应下,慢慢走了出去。
季珩看着严潼,沉默片刻道:“你跟延禹相识不过半日,为什么屡屡起冲突?严潼,你性子何时这么急躁了?”
严潼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季珩似乎是轻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下吧,先调理身体。”
严潼低头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季珩也沉默地握住他的手腕给他调理疏通灵流。
霎时间,一阵阵剧痛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严潼皱眉咬紧了牙关。
“很疼?”
只是暗自忍受着,低着头轻声道:“不疼。”
季珩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片刻,握住他手腕的手往下滑了些,握住了严潼的手掌,轻声道:“从指尖进去慢些,这样会不会好受一点?”
严潼看着季珩握着他的那只手,心里忽然就涌上无限委屈。
这就是季珩,总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
给人无意的温柔,让人看到希望之后才又发觉那温柔根本遥不可及。
他忽然就有些破罐子破摔道:“师尊,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你所了解的那个严潼,你还要我吗?”
季珩愣了一下,片刻道:“长风派是仙门正派,你若为善,这里便容得下手,若为恶……便容不得你。”
严潼摇摇头,再次道:“师尊,我问的是你,不是长风派。”
季珩和他目光对上,忽然闪躲了一下,淡淡道:“我不仅是你师尊,也是衡君仙尊。”
严潼看着他,忽然淡淡一笑:“师尊真是铁面无私。”
季珩没再说话,静静地给他调理。
后来的三天也都是这样,严潼在沁源庭等着,季珩到了午时会来给他调理,有时候会问一两句他的情况,有时候一句话都不会说。
延禹像是掐准了时间一样,每次季珩这边一结束,他就会出现在沁源庭门口,等季珩走出来,凉热再一起离开。
严潼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从拜师大会之后,季珩就变成这样了。
变得,似乎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心里很疼,疼的他浑身发颤,胸腔里都是寒气。
但他连说一句“我很难受”的资格都没有。
从来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要把一颗心放到这个淡漠寡情的男人身上。
自作自受,怨不得谁。
但还是忍不住,于是每次都会眼睁睁看着季珩和延禹一边笑谈一边离去。深夜的时候,又无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把自己整个蜷起来。
第二天又没事人一样去沁源庭等季珩。
第三天午时,季珩调理完之后起身要走,严潼低着头,轻轻的唤了一声:“师尊。”
季珩已经站起来,垂首看着他。
严潼抬起头来,深深看着季珩,片刻嘴角有了一些笑意,他低声道:“师尊,我明天就要走了,能不能,抱抱我?”
季珩身子很明显的顿了一下,但却没有走近,只是看了严潼片刻,半晌轻声道:“路上小心。”
说罢便转身走了。
严潼脸色苍白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整个人如同一座雕塑一般,望着季珩离开的方向,一直在沁源庭的凉亭里坐到月上柳梢。
“别难过了,你早应该知道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延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严潼这才回神,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淡淡的看了延禹一眼:“你故意这么做的,是不是?”
一出声,才发现声音嘶哑难听。
延禹似乎愣了一下,慢慢向他走近,声音依旧轻佻:“我早说过的,他不会喜欢你,放手吧。”
严潼望着他,嗤笑一声:“放手成全你吗?”
延禹停顿一会儿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严潼看着他,笑得温柔平和,一字一顿道:“你、休、想。”
延禹挑挑眉,片刻道:“你不是要离开一段日子吗?我们打个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