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们第一参谋指挥部都是一群冷血的怪物。”云泽生轻蔑的说，“孬种。”
　　“云泽生你——”亚当斯深呼吸了几口气，压着嗓子强迫自己冷静。
　　“殿下见笑了。”他无奈的对周秦说，“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就像您看到的，大家都不想让晴王有可能继承王位。”
　　“因为晴王跟她母亲根本就是一脉相承。”
　　“您消停一点行不行，中将！”亚当斯咬牙切齿的说，“殿下，我长话短说。自从您继承皇太子之位后，我在帝星就开始了对您的考察。埃利斯……不、岚下和您在一起之后，您对很多问题的处理，更让我们看出了您高贵的品质和对皇位的潜力。更何况，支持您对岚下是有莫大的帮助的。”
　　周秦把这段话里虚伪奉承剔除。
　　亚当斯和云泽生无非说了两点——
　　第一，晴王不能继位。
　　第二，善待伊莱斯。
　　这与他所想要的完全不冲突。周秦知道自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完全同意二位将军的意见。”周秦伸出了手，“我相信在下个月的议会月会上，军队那10张特殊票，并不会都是赞同票了吧。”
　　亚当斯和云泽生对视一眼，与周秦握手。
　　“我可以向您保证。”亚当斯说，“虽然我们的力量微弱，但是努力一下，至少有三票会投否决议案。”这背后的含义更深，三票否决，代表着获得相应支持的议员们也会改投否决票。
　　周秦点点头，然后态度轻松的问云泽生：“您兜里那种烟，可以给我来一根吗？”
　　云泽生怔了一下，然后笑起来，给他点了一根烟。
　　周秦动作不算熟练，看得出来，确实如他所说不会抽烟，但是他还是通过这个举动表达了自己愿意合作的意愿。
　　过了一会儿，伊莱斯走过来：“殿下。”
　　周秦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和司令聊完了？”
　　伊莱斯点头：“嗯。老师他……提点了我很多。”
　　“他现在年龄大了，也就你听他指点。”亚当斯说，“研究所，梶原的实验室是不是你当时弹出去的。”
　　伊莱斯笑笑：“准将说什么，我听不懂。”
　　亚当斯吸了口气，笑了一下：“还跟我来这套是吧。让老师拖住阅兵仪式的人是我，安排杜宾他们去找你的人是我，紧急封锁研究所相关区域伪造成事故的人还是我。你还不谢谢我，老同学。”
　　伊莱斯看了看周秦，见他没有阻止自己，于是说：“是不是也没什么关系了。要找的东西没找到。”
　　云泽生抽完了手里烟，皱着眉头说：“不就是暗物质金属吗？你们跟我来。”
　　云泽生和亚当斯，带着他们两人下了地下室，在地下室工作台上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铁箱子，云泽生把那个箱子塞到伊莱斯手里，说：“给你。”
　　那个铁箱子上面都是磕磕绊绊的凹痕，最上面打了181的钢印。
　　伊莱斯对这个箱子很熟悉，他眨了眨眼，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分布着10个防冲击凹槽，其中9个插着小型力场矩阵，每一个里面都是熟悉的暗物质金属——喑。
　　那是他刚从实验室里出来半年，他还没找准自己的定位，现实给他的残酷打击，一点不比研究所里的少。
　　“少将，我准备出发了。”三年多前的那个早晨，某个依旧混乱的夜晚之后，任星纹在一个雨天来和他道别。
　　任星纹穿着那件早就没有了军衔的军装，给他敬了一个军礼。
　　“去哪儿？”他问任星纹。
　　“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任星纹那会儿甚至在笑着。
　　“还……回来吗？”他又问。
　　“我要出发去找大家了。”任星纹说，“肯定不会回来。”
　　任星纹从凌乱的客厅里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毯子，给他包起来，又忍不住叮嘱：“我走了之后，少喝点酒，晚上早点来，衣服我都给你洗好挂起来了，清洁机器人也设定好了程序，就是以后没人给你做饭，你自己要注意时间，到时候要吃饭，好吗？”
　　“排异反应的药需要继续吃，至少要吃到今年年底。”任星纹还在絮絮叨叨，他又嘱托了很多事，最后道，“这套房子我已经转移到你的名下了，少将。你不用搬走，也不要夜不归宿。对自己好点……”
　　他把头埋到毯子里不说话。
　　“这样的话……”任星纹安静了一会儿，“那我走了，少将。”
　　“带我一起，行吗？”他不抱期望的问。
　　任星纹笑了笑：“少将，还不到你的时候……抱歉，我答应陪你，却要失言了。”
　　于是他看着任星纹平静的离开。
　　很快他就知道了任星纹的去向，他开着飞船，冲向了首都星系的恒星——天戍星，再也没有回来。那天星纹平静的再见，并不是普通的离开，他想要离开的是这个世界。原来星纹早就萌生了死意，最终走入了一条生人无法垮过的河。
　　伊莱斯的眼神暗了暗，是他决定只交给皇帝一小部分喑，把剩下的都藏了起来，无论后来面对什么样子的逼问，所有人都一口咬定，只找到这些。
　　“我以为……”伊莱斯哑着嗓子说，“这些暗物质金属已经被首都星系的恒星吞没了。”
　　“事实上没有。”云泽生说，“我们在飞船残骸里发现了它们。任星纹选择了对自己最残酷的死法。他在距离天戍星0.3个天文单位的地方打开了防护罩，把自己融化在了天戍星的伽马射线里。飞船被冲击的一切都融化了，只有这个盒子，还完好无损。我想他可能是不想毁掉这些喑吧。”
　　“克拉克总司令一直把这些暗物质金属藏在自己家里。如今物归原主。”云泽生说，她有些不习惯Omega化的伊莱斯。
　　“别哭了。”她说，“你看你今天晚上都第几次红眼圈儿了。搞的老娘都要哭了。妈的。”
　　星纹……
　　伊莱斯垂下眼帘，摸了摸那个空着的凹槽。
　　谢谢你。


第48章
　　联欢会结束的时候，大家陆续离开。
　　周秦和克拉克司令正在院子里说着什么闲话，伊莱斯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
　　“抽烟吗？”
　　亚当斯给他拿了包烟过来。
　　“戒了。”伊莱斯说，“这几年身体不太好，而且帝都很多贵族都不喜欢这种烟味。他们更喜欢雪茄。所以我就戒了。”
　　亚当斯沉默了一会儿：“时间过的真快。”
　　“是啊，军校毕业转眼二十年了。”伊莱斯说。
　　伊莱斯问：“你想说什么？”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亚当斯问他，“你真打算跟周秦在一起？”
　　伊莱斯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好啊。”
　　“别和我开玩笑了。”亚当斯气汹汹的说，“我比你自己还了解你自己，埃利斯。一旦情况发生变化，向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转变，你要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什么叫做有利的方向？”
　　“暴乱、动荡、皇帝驾崩……任何能让帝星乱起来的事情。”亚当斯说，“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不会太久。”
　　“我和皇太子有约定，他如果登基为王，就放我离开。”
　　“你是不是被洗脑了。”亚当斯说，“就算我说着恭维他的话，但是我依旧不信任皇族嘴里说出的任何一个字儿。他流着现任皇帝的血，一旦他登基，说不定会比现在的皇帝还糟糕。他会放你走吗？”
　　伊莱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反问亚当斯：“还有其他事吗？”
　　“埃利斯，我这是关心你。”
　　“感谢你的关心。”伊莱斯说，“但是埃利斯已经是过去式了。”
　　“你依旧倔得像头驴。”亚当斯无奈说，“一点儿没变。”
　　伊莱斯忍不住笑了：“你也一样，心眼儿多的跟马蜂窝似的。你收了杜宾多少好处费？”
　　“什么好处费？”亚当斯装糊涂。
　　“我已经看到躲在树丛里的杜宾了，你让他过来吧。”伊莱斯说。
　　实际上来的人不止杜宾，还有一些士官和列兵。大家起先有些扭捏，接着都开始结结巴巴的称呼他为“岚下”，然后开始聊些家常。
　　直到周秦跟克拉克的谈话结束起身后，一直密切注视着他们的伊莱斯也跟大家说：“我得走了，马上也到了要吹熄灯号的时间了。你们回去吧。”
　　杜宾一个人走的最慢，走了几步，直到伊莱斯喊他：“杜宾，你等会儿。”
　　他立即一路小跑的回去了。
　　伊莱斯若有所思的看看他，问亚当斯：“杜宾之前挑战皇太子的事情，处罚下来了吗？”
　　“还没呢，他的军职已经暂时罢免，等总司令和参谋部做最后商讨后会下正式通知。”
　　“杜宾，你要不要换个工作？”伊莱斯问他，“跟我们回帝星。”
　　杜宾一喜：“老大，跟你回帝星？做什么工作？”
　　“皇太子身边缺一个保镖队长。”伊莱斯说，“你考虑吗？”
　　杜宾有点失望：“老大，你缺保镖吗？”
　　伊莱斯笑起来：“我不需要保镖。”
　　杜宾想想也是，最后他点头说：“行！我听你的，老大！”
　　伊莱斯这才问旁边被凉了一会儿的亚当斯：“准将，您觉得怎么样？行不行？”
　　亚当斯没好气的说：“你俩买卖都谈完了，再问我意见不觉得虚伪吗？”
　　“顺口多问一句，千万别当真。”
　　周秦早在一边站着，听他们说话，也没插嘴，直到这个时候才说：“回去吧，岚下？”
　　伊莱斯抱着那个箱子，跟周秦一起溜达回家。
　　路上走了一会儿，伊莱斯低头看看箱子，忽然问周秦：“殿下，您怎么从来不问我当年为什么获刑？”
　　“如果你想说的话，你会告诉我的。”周秦道。
　　他这话说完，伊莱斯便沉默了很长一阵子，直到回到住所，陈仓确认安全后，伊莱斯才开口道：“您如果看过我的档案，应该知道有很长一阵子，埃利斯在181军担任机动师师长，也是在那会儿，跑遍了银河系的每个角落。直到五年前，也就是帝国历18097年，埃利斯按照命令去了夜山星系……”
　　周秦挑眉：“夜山星系？”
　　“是，就是您的属地。”
　　帝国历18097年。
　　夜山星系外域地区。
　　181军机动师的下属星舰“远望”号停留在一颗矮行星旁做补给。经过近半个月的长途跋涉，多次跃迁，远望号终于抵达了夜山星系的边缘。
　　“这狗屎的地方……”杜宾站在左舷舱内，看着机器人在主脑指令的操控下，从矮行星上获取各种必不可缺的矿物质，如冰块，以及核聚变所需要的基本元素氢、钾等物质。
　　“这么多年我们还没来过这么偏僻的地方吧？”杜宾对任星纹说，“这里有人住吗？”
　　“根据资料，第四行星是夜山星系的首府，有大约1000万帝国平民居住。”任星纹看着手里的材料说，“哦，你知道陛下有个四皇子吗？他属地就在这儿。差不多等于流放吧。”
　　“这我可不知道。”杜宾说，“你们贵族圈子里那些八卦，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他说完还冲任星纹暧昧的挤挤眼。
　　“星纹，补给进度？”埃利斯少将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任星纹汇报：“大概还需要两天左右的时间，才能完成本次补给。”
　　埃利斯少将顿了顿：“你把杜宾叫上，我们把情况再顺一次。主控制室见。”
　　等两个人来到主控制室，少将已经将本次任务的情况投影在了大屏幕上，不等他们打招呼，就开始讲起来：“和过去任务一样。主脑隔一段时间会输出一个坐标，皇帝陛下将坐标通过最高机密波段发送到181军，并安排任务给我们机动师。”
　　杜宾坐下，听到少将的陈词滥调，甚至撇了撇嘴。
　　“本次的坐标，是一个月前主脑分析后发送出来的。”埃利斯顿了顿，“之前我所不知道的是，这个夜山星系的相关坐标，是一个古文明遗迹。”
　　“这可不多见。”杜宾哈哈了一声，“都四五年了，我们也就探查过两百多个所谓的古文明遗迹吧？绝大部分毛都没有啊，找都找不到。”
　　“之前的遗迹，找不到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时间太久，遗迹在宇宙中的痕迹被二次抹杀。也可能是文明程度远高于我们现有科技水平，我们甚至无法发现。”埃利斯说，“这次，主脑给出来的除了遗迹坐标，还包括了遗迹的开启方式。”
　　“遗迹的……开启方式？”任星纹一直都听的很认真，这会儿有点困惑了，把几个字重复了一遍。
　　“是的。”伊莱斯在星空区域图里画了一个位置，“本次遗迹疑似为一个高阶硅基文明，它们已经可以轻松的使用空间科技，通过虫洞开辟独立的三维小宇宙。”
　　他话音还没落，在场的两名副官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硅基文明，顾名思义就是以含有硅以及硅的化合物为主的物质构成的生命所组建的文明形态。
　　相对于人类和其他常见的外星文明形态，以有机物为基础所产生的的碳基文明。硅基文明显得冰冷而刻板。
　　复制进化是硅基文明的特征。只要有一个硅基生命还尚存，这个硅基文明都不可宣布灭亡。而复制进化也局限了硅基文明向上成长的可能性。已知的硅基文明并不多，一个遗忘在历史长河里，可以熟练运用空间科技的高阶硅基文明可以说得上十分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