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诸绍噎了一下，“我知道你是来自C513。”
　　白榕微微笑了笑：“那你也应该知道，C513的产业。”
　　“我很清楚。”诸绍想起了他看的档案，烦恼的挠了一下头发。
　　他非常清楚C513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知道C513的产业。
　　那个贫瘠的星球本来非常荒凉，但是因为荒凉，资源争夺变得更加严峻，在常年的混乱局势下，更好的战斗力、更强的适应性、更敏锐的反应速度都被写入了他们的DNA。逐渐的，生育、训练、贩卖刺客成了C513的主要盈利产业。
　　C513的刺客，应该说是银河系内流水作业后最稳定、最冷血也最忠于雇主的一群人了。而这个星球上的Omega，只有两种选择，剩下能够成为商品的下一代，或者成为商品，被训练为可以贩卖给任何人的刺客。
　　白榕选择了后者。
　　“我在小时候就完成了化学割礼。不能发情、不能生育……”白榕说，“你问我为什么回到帝国。因为买走我的主人是帝国人，他给我的任务是保护皇太子妃岚下。”
　　诸绍没料到自己一个随意的话题，被白榕绕了这么大一圈子顶回来。
　　于是他无语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找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衣服、食物？我都可以想办法。”
　　“我想要的……”白榕想了一下，摇头，“你给不了。”
　　“为什么？”
　　白榕沉默了。
　　诸绍觉得有些沮丧，他从探视窗口前站起来：“如果你不想见我，那么我就离开了。”
　　在诸绍打开门的时候，白榕张口道：“谢谢。”
　　“嗯？”
　　“错开防风时间。是你帮我争取来的吧。”白榕说，“我听狱警说了。”
　　“这不算什么。”
　　白榕抬眼看他，紫色的眼睛稍微带上了一点点的温度：“你如果对我感兴趣，其实不用这么费劲，”
　　“什么？”诸绍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以前一直在星耀会所里。”白榕说，“普通Omega懂的我都懂。他们不懂的……我也懂。”
　　他眼睛里那种温度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楚楚动人的诱惑。
　　诸绍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被勾走。
　　他嗓子干涩，手死死抓住门把手，冷静了几分钟他才能低声说：“你不用这样。我先走了。”
　　门开着。
　　人走了。
　　白榕坐在探视窗对面，隔着玻璃，看着对面空着的座位——那里被压下去的凹陷正缓缓的恢复原样。
　　他想要一个完整的自由的自己。
　　想要一个家庭，一个丈夫，以及一两个孩子。
　　他想要的，诸绍给不了。
　　因为早就被他自己放弃了……
　　“谢谢。”白榕用没人听到的声音说。


第123章 最后一课
　　X23星球。
　　一望无际的荒漠在常年不断的风吹中，呈现出一钟缓和的连绵不断的波浪状的起伏。然而这种起伏，在一个位置断开了。
　　一个半截身体被掩埋在沙土下的机甲，打开着它圆圆的头部舱口。
　　杜宾真在它的舱里修着什么。
　　经过了十几天风吹日晒，娇滴滴的查林和杜宾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皮肤发黄脸蛋发红，嘴唇干裂，头发乱七八糟。杜宾更差一点，他嘴唇时时干裂到流血，可能是因为他把最后一点水都让给了查林的原因，嗓子这会儿正在尖锐的痛着。
　　杜宾的胡子已经长了不少，而查林少爷在第三天发现自己胡子冒出来的时候，就哭着喊着要去自杀。
　　一个男人，不长胡子算怎么回事儿呢？
　　Omega可真他M娇气。
　　杜宾气愤的想，但是老大的命令在那里，于是他只好用把军用匕首把少爷按在地上，半推半就……不，半强迫的给他刮完了胡子。
　　小少爷哭的跟被侵/犯了一样。
　　但是既然不喜欢胡子，长胡子就要死，那他也只能每隔三天给他刮一次了——今天的胡子刚刮完，查林还在跟他生气呢。
　　地图上距离机甲近两百公里内的居民区他们都已经搜过，全部都已被废弃。庆幸的是，在这些地方找到了一些罐头食品，也不知道在这些半沙化的地方被遗忘了多久，但是靠着这些吃的，他们扛了十几天。
　　这十几天以来，麻团持续不断的向太空发出求救信号，不知道为什么帝国的救援一直没有来。
　　现在唯一生还的希望，就是修好麻团儿，开着麻团儿去更远的地方寻找居民区。
　　“杜宾，我渴了我想喝水！”查林爬到舱口，对杜宾可怜兮兮的说。
　　听到“水”这个字，杜宾下意识的就舔了舔嘴唇，然后一边修着机甲，一边沙哑的对查林说：“你忘记了，今早你喝下去的那口水，是我们剩下的最后一口水了。”
　　“那、那怎么办啊……”查林苦恼的说，“我好渴，我好想泡在池塘里喝一池塘水。”
　　“没办法，可能再忍不住就要喝尿了。”杜宾道。
　　“哈？？？”
　　杜宾指了指那两个空瓶子——如今一个已经装上了金黄的液体。
　　“我从前天就开始攒尿了。”杜宾道，“实在不行喝那个吧。”
　　查林气炸了，差点呕出来：“杜宾你这个变态，你让我，一个公爵的儿子，喝尿？”
　　“如果我今天能修好麻团。”杜宾使劲用扳手拧了拧螺丝，“那么就可以启用机甲的过滤系统，通过液体过滤后，就是纯净水，你不用直接喝尿。”
　　“那也是尿，我死也不喝！”
　　“……”
　　“你说话啊！”查林嚷嚷，“臭Alpha，没话说了吧。”
　　麻团儿发出了一阵吵杂的响声，接着它的涡轮喷射出了火焰，整个麻团嗡的一声抖动，然后从半截黄沙里爬了出来。趴在舱门上的查林吃了一嘴的黄沙，也顾不得生气，惊喜道：“麻团儿恢复了！”
　　“嗯。”杜宾拽着他的手拉进驾驶舱，“真不容易。你检查一下定位系统，我开始对外继续增加功率发动求救信号。”
　　他们两个人开始了操作，很快就在显示器上出现了一个飞船的标志。
　　那个飞船速度不慢，似乎已经在X23附近搜救了一大圈。
　　不到半个小时，飞船就冲破大气层，飞入了X23，查林看清了飞船的标志，惊喜道：“是塔帕星系的巡航舰，是父亲的旗舰！”
　　飞船在大气层上空派出了飞艇，迅速的抵达了麻团附近。
　　当麻团被接上飞艇后，两个人从麻团里出来，戴维德伯爵的长子，查林的哥哥，莫里·戴维德已经在甲板上等着他。
　　“哥哥！你来了！”查林扑上去抱住他。
　　“你没事儿？”莫里关切的问，“我们找了你十几天，但是麻团的定位出了问题，完全没办法进行精准定位。”
　　“我没事。好得很！”查林笑起来，“父亲也来了？”
　　“是。”莫里眼神移到了他身后的杜宾身上，“我们得知是由杜宾中校跟你一起坠落在X23上，就知道你应该能够安全。”
　　他松开握住查林的手，给杜宾行一个贵族的大礼：“非常感谢你，格兰瑟姆·杜宾中校。”
　　杜宾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撞大运而已。倒是你们，连公爵都来了，我比较奇怪。这艘旗舰看起来似乎受到过攻击。”
　　他指着窗外越来越近的旗舰，这艘巡航星舰上有明显的离子炮的痕迹，很多地方还在冒烟。
　　“你可能还不知道。”莫里道，“帝国的情况现在非常混乱，雍亲王借着皇帝失踪皇太子被俘联盟的事情，挑起了针对联盟的战争。与此同时对边境诸位不接受战争指令的公爵发难。”
　　“哥哥……那你们还好吗？塔帕还好吗？”
　　莫里摸摸查林的头，继续对杜宾说：“戴维德家族只听从皇帝陛下的旨意，亲王的话算什么？父亲拒绝了出兵，这就导致我们成为了被攻击的目标……”
　　“难道塔帕已经沦陷了？”杜宾怔了怔，“你们这是逃难？”
　　莫里叹了口气：“没错，雍亲王派出的第四远征要塞驻军19军团下属苍龙舰队与我们作战。在接到你们的求救信号后，我们冲出包围圈，进入了中立地带。”
　　通讯器里传来了戴维德公爵的声音：“莫里，带杜宾中校和查林来主控室。”
　　“好的，父亲。”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杜宾问，“如果塔帕还在被包围中。”
　　“如今救上你们之后，我们准备前往夜山星系。”
　　“夜山星系？”杜宾说，“皇太子曾经的属地？”
　　“是的，夜山星系有更好的防御体系，也许能坚守到出现转机。”
　　*
　　他们在暂时埋葬了任星雨的那个小土包前默哀了几分钟。
　　“星雨不会后悔。”周秦对伊莱斯说，“这是他做出的选择。”
　　“我明白。我只想如果我们真的还能出去，把星雨也带出去。”
　　“好，我们把他带出去。”
　　这个可能性很小，二人都清楚的知道。
　　可是没有人说破。
　　那大的不可思议的金字塔造型物体在空中缓缓的转向，慢慢的向他们靠近，它离得越近，就越发现它的巨大。
　　人在它的面前渺小的不值得一提。
　　“为什么会有这么热？”
　　“不知道。”伊莱斯说，“也许是因为这个空间完全封闭又狭小的原因。没有风……”
　　一丝风没有。
　　只有那个巨型物体在空中移动，撞上了一些碎片的声音。
　　它那破碎的缺口，移动到了小山包前。
　　张开的那个大嘴里，里面诡异的那个黑色球体半遮半掩的，可以看到它也在缓缓自转中。
　　周秦抬手在空中微微划过，空气中存在的那些看不见的暗物质，像是被抽离出来一样，沿着两个人的身侧绕出了无数的黑色细线。
　　周秦抓住伊莱斯的手，暗物质便带着他们飞了起来，冲着那个巨大的豁口飞了进去。
　　因为金字塔物体的巨大，这个过程变得十分的漫长，在近五分钟的飞行后，他们才靠近了那个金字塔，并从豁口里飞了进去。
　　里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阴暗，中空的空间让人有一种油然而其的畏惧感。
　　中间的黑色球体暗沉而没有色泽。
　　“殿下……”伊莱斯说，他的声音顿时在内部空间里被反弹，形成了无数的回声。
　　“它像是另外一个超空间隧道的入口。”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在周秦耳边道：“但是它毫无光泽，像是关闭了，或者废弃了一样。也许我们能从那里出去也不一定。”
　　周秦已经开启了精神力，他暗红色的眼睛顺着那个黑色的巨大球体看进去，里面一片死寂，没有能量流。
　　“很抱歉，殿下，深渊以内没有网路存在，我帮不上什么忙。”陈仓道，“但是我觉得岚下的分析有一定道理。”
　　就在那黑色球体的周围，有一种精神力让人感觉到异常的熟悉，暗物质继续将两人托举，往上飞去。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在巨大的黑色球体前面，中心点的位置，有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平台。
　　平台也是黑色，如果不是足够近，甚至不会看到。
　　那熟悉的精神力就是自这个平台上传来。
　　暗物质将两人送到了平台上，然后消失在了他们周遭。
　　平台上的人早就在等待着他们。
　　是杨浩宇，他脖子上缠绕着一个精神力抑制器。然而他依旧像是身处在那间古董图书围绕的办公室里一样，从未变过。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跛腿少年，用一种看着猎物一般的眼神盯着皇太子夫夫。
　　杨浩宇虽然看起来消瘦且狼狈，但是绝不像是等待被营救的人的状态——他与在牢狱中的人差别太大了。
　　“元帅……”周秦犹豫了一下，“我们来救你。”
　　杨浩宇笑着看了看身边的少年：“你看，阿喻，我和你说过，皇太子殿下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
　　那个叫阿喻的少年没笑，冷冷的盯着周秦。
　　“皇太子殿下，我曾说过，如果您想清楚了自己的执念是什么，就可以来深渊找我。”杨浩宇缓缓开口对周秦说，“我看到了您的精神力具象化……暗物质……非常好。看来您已经想清楚了。那么可以开始了……”
　　他说着往前迈了一步，目光如炬，注视着周秦。
　　“元帅，您要干什么？”周秦说，“帝国和联盟正在爆发着难以想象的战争，战火蔓延了半个银河，我们需要你立即离开这里。您才能停止这场战争。”
　　“那么您把自己想得太弱了。”元帅说，“恰恰相反，您的存在才是阻止战争的唯一可能。寻找到精神力具象化的执念，成为帝王，这不是您一直想要走的道吗？一旦您成为帝国的皇帝，那么整场战争就会烟消云散。”
　　“我看不出来，这和您在做的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元帅说，“想要战胜您的母亲，战胜联盟。光是精神力具象化还不足够。”
　　有一片泛着金属光泽的竹叶忽然从虚无中出现。
　　那片树叶，缓慢又极快的飘落，寒光一闪，它竟然划开了连激光刀也无法割断的缠绕在杨浩宇脖颈处的那只抑制器。
　　巨大的精神力洪流像是终于冲开了拦截的大坝，杨浩宇的精神力汹涌的流了出来。
　　杨浩宇的精神力层级从S++开始稳步上升……他比在帝星的时候更加厉害，更加无法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