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王妃做的, 他就会吃。
陛下硬着头皮,舀出一勺蒜苔肉末,搅拌着白米饭。
由于陛下吃得特别快,这第二碗了,热气依然很足, 米饭未放凉,菜也热腾腾的。爆炒过的碎肉送入口中,每咀嚼一下,便有咸辣肉香迸发而出,更难得的是,居然还有丝丝肉汁润泽其中。
切成段的翠绿蔬菜,是陛下从未吃过的植物。
舍得用油连着肉一起炒的菜,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素了,沾着荤味又特别吸油。蒜苔白段清脆,口感别致微粘,竟比青椒好吃百倍。
如果是这种蔬菜的话……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让陛下感到奇怪的是,青椒的微辣菜明明无处不在,可是连吃几口,陛下也没吃到一块青椒,只有令他欲罢不能的碎肉和蒜苔。
可惜这时已无遐问出疑惑。
经过搅拌的肉碎狡猾地和米粒融为一体,达至“饭中有肉,肉中有饭”的下饭菜至高境界,肉汁和调料玷污了雪白的米饭,让它染上咸鲜辣的色彩,明明是细碎的肉,可它却将蔬菜和米饭变成了不是肉胜似肉的存在。
陛下的吃相优雅迅速,表情管理做得滴水不漏,小小年纪仍有王族风度。
只是背后摇得像电风扇叶的毛绒绒尾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好吃!
怎么会有比宫保鸟丁更适合配着米饭吃的东西?
暗藏在饭粒间的肉末,使得每一口米饭的味道变得鲜活丰富,火力给得做的猛炒完全激活了碎肉肉汁,令人将它放进口中时,不自觉地想幸福地唔的一声——
当然,王族不能因为进食如此失态。
陛下只能忍耐下激荡心情,就着蒜苔肉末又吃完了一海碗的饭,而这时云澈希才吃了个半饱,皱起眉给他递了杯清水:“陛下不要吃得太急,这种咸辣的菜吃着会口渴,多喝点水。”
强悍的王族倒不会因为吃丁点肉就犯渴。
不过……
陛下爽快接过水杯,一口喝尽了。
“陛下太实诚了,”云澈希忍俊不禁,替他再接了杯水:“让我想起母星有句老话,叫感情深一口闷。”
陛下上身微倾前,长眉一挑,兽眸中满是跃跃欲试:“你的话,我变成原始形态也可以一口闷。兽型不太行,我和楚寒歌不是一个类型的。”
在一口闷这件事上,参谋长的确有着过人的天赋。
王妃:“陛下,我不想被吃掉。”
陛下薄唇微弯,俊朗的少年脸庞泛起羞涩:“你不用担心我的自制力,将你叼在嘴里不咽下去也不咀嚼,体验完之后将你完好无缺地吐出来是很简单的事情。”
羞涩又礼貌的小可爱,银发间的豹耳还很乖地抖了抖。
每抖一下都是在朝着王妃的萌点狠戳。
云澈希定定神,用仅剩的理智道:“不,这个请恕我拒绝。”
“真可惜。”
看他态度坚定,陛下只好遗憾打消这个念头。
娇弱的王妃,就像一个小糖人,比玻璃更不经折,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他,想“一口闷”又舍不得,舔舔也会受伤,只好隔三差五地凑近了闻闻甜香,也不嫌粘。
第二海碗被吃得干干净净。
一粒米都没剩下,只有蒜苔肉末剩下三分之一。
陛下用强大的自控力,才克制住了自己的食欲,留下王妃的量。
余光扫到这一点的云澈希愣住。
紧接着,心中升起难言的满足与欣慰,还有一点点说不出的窃喜。
霸道很简单,抢掠也不难。
对这位暴戾凶残的君王来说,难的是主动为人设想的克制和温柔。
而这份温柔,独属于王妃。
可惜的是,他的王妃想到的,却是——
自家熊孩子长大了呀!
会体贴家长了,真棒,没白给他做饭。
百岁小儿懂事,廿岁老父深感欣慰。
当云澈希从储物空间里拿出第三碗饭时,陛下探去的手一顿:“这是最后一碗了?”
“嗯,已经做很多了。”
陛下不作声,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满足。
当这种渴求的眼神出现在一张俊美可爱的少年脸庞上时,杀伤力倍增,果然猫科动物只有在讨食的时候最可爱……云澈希硬生生移开了视线,并努力用一个饭桶的形象取代脑海里的陛下。
清醒一点啊姓云的!
那不是猫耳美少年,是一个无底饭桶!
云澈希转移话题:“你试试这个番茄炒蛋带着饭吃,比单吃美味很多。”
由于这次换了蛋做底,不再是紫色的炒蛋。
黄澄澄的炒蛋和鲜红色的剥皮番茄混合在一起,竟是出奇地好看,勾人食欲。
陛下记得自己吃过番茄炒蛋。
只不过,当时的名字是“法式甜酸西红柿片配黄油鸡蛋粒”。
由于早有心理预备,陛下知道这是道美味的菜,可也不会像前两道那么惊艳了。
平平淡淡地结束,挺好。
吃完就抱着王妃聊聊天,让他撸撸尾巴吧。
陛下自信动勺,勺子舀起白米饭着,米饭上垫着软嫩炒蛋,炒蛋中窝着一汪番茄碎和汁,送入口中——
与蒜苔肉末和宫保鸟丁相比,番茄炒蛋是一道较湿润的菜。
轻轻一抿,鹅黄炒蛋便碎开来,炒蛋芯处烫嘴,对奥冠人来说却烫得刚刚好,连着米饭咽下,酸甜适中,是一道老少咸宜的家常菜。
没有任何刺激性,温和地承托着米饭,既不像蒜苔肉末的味重压戏,也不像宫保鸟丁的浆住饭粒,番茄炒蛋和白米饭达到了极致的平衡,互不抢戏,合奏一曲温馨的家里长短。
番茄炒蛋,不是一个会出现在宴会上的贵价菜。
可它能走进家家户户,经久不衰,自有它的特殊魅力在。
酸酸甜甜的滋味,适合挑食小朋友。
连番茄也变得像甜点。用剥了皮的番茄做菜是厨师的体贴表现,许多饭店为了省事懒得剥,云澈希却从来不在这种事上懒惰,即使饭桶如陛下,也要用心照顾好他每一口的用餐体验。
为三道菜划下一个温柔的句号。
陛下放下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看向王妃。
虽然没说出口,灿若晨星的金瞳里的意思显然易见——还想吃,下一碗呢?
王妃:“呃,没了。”
王妃:“别看我,我已经做很多了。剩下是我的!”
云澈希护住自己剩下的小菜,匆匆将米饭扒到嘴里。
陛下当然不会去抢他吃的,只是被那双冷酷锋锐的金色兽瞳盯着,在精神上施加的压力不容小觑,
由于陛下已经努力收敛自己的强大气息,比起被食肉猛兽盯着,更贴切的比喻是……
被一只狗狗的湿润眼睛委屈盯着,自己在旁边大鱼大肉,罪恶感抑制不住地涌出。
云澈希硬着头皮将饭吃完,放下碗,正要收拾残局,却被陛下叫住:“慢着。”
被盯着吃完一顿饭的王妃头皮一麻,扣住碗边往外翻,向陛下展示空空如也的碗:“我真的一粒也没有了!不许舔碗,大不了我下次做多点……”让一国之君吃得舔碗这种失礼的事,他会很有罪恶感的,自家崽子当然要一直风光威武的好。
“还有一粒。”
银发少年定睛于他脸上,抬手往目标探去,食指落在云澈希淡粉色的唇边,拨下一颗小米粒,收回手时自然地舐掉指腹上的米粒:“现在没有了。”
舐过指腹时,精瘦有力线条美好的手臂曲起,组成构图完美的画面。
奥冠王族得基因独厚,陛下无一处不精致,米粒这么有烟火气的物件落于他指上,登时变得可爱起来,舌尖一舐,动作利落不带半丝多余的暧昧意味。
只不过,这种动作越是有意去卖弄,就越是油腻。
正直小陛下的无心之举,将云澈希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神情恍惚,只觉将自己笔直的性向撞弯了一瞬。
好看的皮相果然是超越性别的。
这,谁顶得住啊?
“陛下,”
云澈希发现自己声音发着颤,不自然极了:“你下次别这么做了。”
这时候,如果有上帝视角的第三者俯瞰全局,自然能看出王妃的为美色动摇。可陛下就像是绝大部份的恋爱狗血喜剧主角一样,心脏紧缩,薄唇抿成一条线,心情焦躁起来。
“为什么?你讨厌我碰你吗?”
陛下长密眼睫压不住眸中阴郁。
他上身倾前,急于得到一个能够让他安心的答案。
这下子,他就靠得更近了。
小陛下时常绷着一张冷淡的俊脸,将少年时期的五官奶气降至最低,这一刻却忍不住为了云澈希的一句话而慌张失措,瞳仁收成一条线,豹尾委屈难过地低垂着。
好近……
陛下在上学时,一定是学校里的万人迷吧?
会收到很多女孩子爱慕的情书?
本想立刻否认的云澈希,面对着这具有强烈侵略性的灼热注视下失语,让陛下更加不安:“你说过无论我做什么都可爱的,现在连我碰你一下也不愿意。”
可爱这个词,曾经是陛下所不屑的。
连陛下也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幽怨委屈。
在私人问题上,战神并非一位擅于调节的成熟男人,他的冷静理智只用在公务上,离开战场,他会因为王妃一点不对劲而想大发脾气了——他和同类型人格最大的分别,就是这类人会崩溃大哭,而陛下大发脾气,一个小型星球可能因此而消失。
以前没发现这缺点,只是因为他没有私人问题。
每日不是训练就是上朝,是一位莫得感情的工作狂。
“不是,陛下,你等一下,”
云澈希稍稍适应了陛下的美颜暴击后,连忙分辩:“我不讨厌你呀,只是……”
“只是什么?”
小银豹挑眼看他。
在战神强悍霸道的气场面前,哪怕是奥冠星的高阶元帅仍会感到呼吸不顺,即使他已经努力收敛,云澈希依然受到了一点影响,无法说出虚假的话,只能顺着本心说出令人害羞的大实话:
“陛下太撩人了啊……拨走我嘴边的饭粒自己吃掉,你对自己长得有多好看心里没数吗?之后还将脸靠那么近,我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飞出来了,快停止散发魅力吧!”
这段话,他几乎是叫出来的。
云澈希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耳朵尖,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的皮肤很白,脸红的时候格外动人,陛下情不自禁地伸手碰触他的脸颊,指腹以极轻柔克制的力度按压着,生怕将这豆腐脑般的珍宝捏碎掉一角。
当王妃将话说完后,焦躁不安的陛下一怔,豹耳倏地折成飞机耳,藏在秘银般的发顶中,尾巴也炸得蓬松,精神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什、什么呀!
“……”
一眨眼间,方才还咄咄迫人的陛下消失不见。
哐当!
哗啦哗啦……
轰!
被参谋长数次加固的窗户,依然抵挡不住‘宇宙最强’羞愤欲绝的纵身一跳,小说中“他羞耻得想当场跳楼”的形容变成了现实,当一头雾水的云澈希冲出阳台,发现王宫前的平地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其洞之深,说是超级赛亚人来过一趟也不夸张。
……害羞得想当场挖个洞钻的陛下,果然很有行动力呢。
尴尬和羞耻是很奇妙的情绪。
当发现对方比自己更尬更害羞时,那种难堪脸热的感觉便会不自觉地消褪一半,化为翘起的唇角弧度。方才为陛下俊脸萌得弯成蚊香的云澈希便翘起了小受得志的戏谑浅笑。
“陛下真是太年轻了啊。”
王妃发出独属于胜利者富有余裕的感慨。
由于这件事太尴尬,待陛下处理好情绪后,悄无声息地从窗外钻了回来,其动作之轻盈,比训练有素的暗杀者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陛下一炸毛就得叫人来维修王宫,给参谋长大哥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王妃便体贴地当作无事发生,不再提起这件事。
只是空闲时,云澈希偶尔想起陛下那个亲密的举动,和靠得很近的俊脸时,心脏位置便一阵悸动,他抬手按住胸膛,怀疑自己有毛病。他穿越前性格亲和,学校朋友不少,可不曾对谁有过心动的感觉,没有恋爱经验,自然也没有可供参考的对象和情况。
光板上的主播阿耿正尝试在一颗废土星球上降落,寻找可能有用的资源。
【废土星球的官方定义是没有任何可以开采的资源,但其实很多被上报为废土的星球上并非一点资源也没有,只是开采成本比回报高,探索队便会将其定义为b级废土,像我们即将要降落的星球……】
主播说着的内容,曾经是云澈希很感兴趣的范畴。
他这时又想起陛下了。
想起陛下炽热的注视,如同带着倒刺的猫舌头舐过他的嘴唇边,被电流窜过般的酥麻感经久不散,脸颊止不住地发烫。即使陛下不在身边,那种被碰触的灼热感依然时刻浮现,就像是大蛇丸在佐助颈项间留下的诅咒咬痕。
云澈希深吸一口气。
可是情况没有好转,他脑袋依然胀得厉害。
即使不打开窗,王宫房间为王妃装上的新风系统保证温度舒适之余,保持着空气流通(总管:蓝星人居然会因为空气闷而病倒),他这时的气短胸闷,显然只是心理作用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