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落座,指了指小腿,颤颤巍巍说了句,这段时间腿有点疼。
“麻,有时候钻心的疼,有时候又没了知觉。”
老人家似乎想去摸摸自己的腿,却被李重棺挡了,再去碰时,李重棺紧紧拽了老人家的两胳膊放在桌上,一下一下安抚似的轻拍着。
“没事儿啊,老人家,没事儿。”李重棺笑了笑,“还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吗?”
陈知南刚准备去另一边坐下,只看了一眼,就石化在原地。
那个老人家根本没有小腿,椅子上只有一双空落落的裤管在那儿悬着。
老人却好似没有察觉似的,双手被李重棺按住,也没法去拍自己发疼的小腿,只一遍一遍的重复说:“腿疼,特别疼,一阵一阵的,跟要断了一样... ...疼... ...”
“还有哪儿疼么老人家?”李重棺微微笑着,柔声问道。
老人家木楞了半晌,嘴微微张着,一会儿才说:“疼... ...眼睛... ..眼睛也疼... ...”
刚说完这句话,老人的左眼珠吧嗒掉了下来,在桌上咕噜咕噜滚着,带出一道长长的血污。
小泉堂很安静。
陆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安静的在看小人书。
李重棺习以为常,内心没有丝毫波动,脸上挂着十分标准的笑容,把眼珠用两根指头拈起来,塞回了老人家眼眶里。
新人陈知南,沉默寡言,目瞪口呆,五雷轰顶,天打那个雷劈,差点吓成傻逼。
苍天呐。
李重棺又拍了拍老人家的手,确定她不会乱动了,才开始开方子,然后抓药。
老人家就呆呆地坐在原地,好像方才她的眼珠并没有突然地掉出去,也没有突兀地被人塞回来一样,只偶尔,因为着实疼得很一样,小声“嗯啊”两句。
“老人家,”李重棺抓好了药,拿纸包好,轻轻放在她面前,嘱咐道,“一天喝一剂,这里有半个月的量,若还不好,下回来我给你改个方子。一般喝七八日便能见效了。”
“啊... ...啊”老人不住地点头,啊呜啊呜一会儿,道,“谢谢,谢谢大夫。”
“没关系,应该的,老人家要多注意身子。”李重棺道。
老人家“好,好”两声,又道了一句“辛苦了”,紧接着,大脑当机的陈知南,就看见老人家弯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冥币。 ???
陈知南揉了揉眼睛,晃晃脑袋,再看一眼。
李重棺接了那把冥币,直接拉开抽屉就随意的放下了,没找钱。
然后仿佛眨眼间,那把冥币就变成了一把人民币。
陈知南眼睛都直了。
一把!
好多!!
李重棺起身,扶着老人家慢悠悠走了出去,而陈知南,还在表面平静内心疯魔状态中。
“怎么?”李重棺见陈知南那样儿,问了一句。
陈知南想了想变脸技艺传承人李重棺,又想想刚刚那个老太太,面无表情地道:“没怎么。”
“好。”李重棺点点头,自然而然地又坐到桌子边,道,“你头一次接个简单的活计最好,刚刚那个看上去对心理素质要求比较高,我没答应。”
... ...嗯?
李重棺又喊了陆丹,道:“你来。”
陆丹又一跳一跳跑过来,解释说“我们这个店呢——白天和晚上,有点不大一样。”
“先前你说找不到‘小泉堂’,每天早晨五点到七点,下午六点到八点,阴阳昼夜交替之时,我们是不开门的,你自然找不到。”
陈知南浑身一颤,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脚下一软,趔趄着往后退了半步,瞪着李重棺,问道:“老板,‘小泉堂’,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
“医馆,”李重棺倒了杯茶,顺口一答,“看病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陈知南:“老板,眼珠子为什么擦都不擦一下就给人家塞回去了”
李重棺:“... ...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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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渡佛 二
“别蒙我了。”陈知南道,“我从未听说过有哪家医馆晨昏交接时居然要闭门谢客的。”
陆丹两只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眯,人畜无害的笑道:“为了给人民提供更加优质的服务,饭点自然是要认真用餐的嘛,有什么问题么?”
“那刚刚那老阿婆,她,她,她的眼睛——”陈知南想到方才那一幕,便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元始天尊,老天爷,她还没有腿——你看到了吗——”
“哦,也许老人家年轻时在意外中不幸失去了双腿,难道你要因此歧视她吗?”陆丹满嘴跑火车,笑说,“本店医疗水平和卫生条件尚不足以进行眼科手术,我不帮老人家塞回去,难道捡了放冰箱里冻起来么?”
“她没有腿!”陈知南转头,看着李重棺,崩溃大叫,“老板!她是‘走’进来的!”
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药堂里忽然传出一阵突兀却悦耳的笑声。
是陆丹。
陈知南咽了咽口水。
“哎,新人太可爱了吧。”陆丹笑个不停,从怀里掏出一块新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替李重棺把桌子抹了一遍,“南哥,你想好多。别喊他老板,泉哥不喜欢这个称呼的。”
“‘南哥’?”李重棺道,“一把年纪装什么嫩,清醒一点。”
又转过头对着陈知南,点点头说:“不要喊我老板。”
陆丹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说着到底是谁该清醒一点,你这个年纪喊“泉老”都不过分。
“卤蛋没有逗你,我们就是为了更好地为人民服务才关门的。”李重棺斟酌良久,一本正经一脸诚恳地说道。
没有矫情没有做作,是真·一本正经·有点高冷脸。
陈知南:“... ...”
陆丹:“哈哈哈哈哈哈!!!”
“泉哥,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有趣的啊!”陆丹笑得天花乱坠,“真可爱。”
李重棺偏过头,莫名其妙地问道道:“我刚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这个形容词和我不太搭调。”
陆丹毫不在意地挽住陈知南衣服,歪着脑袋笑呵呵道:“南哥,不闹你啦,刚才那位‘老人家’啊,”
“她已经死了。”
陈知南本能地想把胳膊抽出来,却发现陆丹手劲颇大,扯得他中山装皱皱巴巴的,却挣脱不开半分,左右为难一番,才不得已任由她挽了。
“哎,我们正经点行不行啊。”陈知南无奈地看着陆丹,道“什么死不死的……”
“很正经。”李重棺道,“真死了。”
陆丹在一旁道:“如你所见,小泉堂是一家很普通——很不普通的药铺。”
“方才来看病的那个老太太,的确已经死了,”陆丹说,“她也的确没有腿。”
“只是一缕游魂,因生前夙愿未了,不愿喝那一碗孟婆汤转世投胎再入轮回,游走在黄泉与人间的孤魂野鬼。”
陆丹看了一眼李重棺,继续笑嘻嘻道:“我们这‘小泉堂’呢,也就是普通的医馆。”
“收钱看病,医人心,治鬼神。”
“白天只有活人才能看到小泉堂。”陆丹说,“如你所见,晚上进来的都是死人。”
陈知南问道:“... ...只治病?”
“当然不止,”陆丹的手又收紧几分,道,“我们还替活人解决死人事,替死人了解生前事。”
“有些鬼是有意识的,会主动来找我们,活人如果信鬼神,也能通过一些门道来找我们解决事端。”李重棺接话道,“刚才那位,看上去浑浑噩噩,若不是生前便已痴傻,那便是只剩了残魂,”
“她意识不到自己没有腿,也感觉不到自己眼珠子掉下来,更可能——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个死人。”
李重棺穿的还是旧式文人的长袍,站起来抖了抖衣服,道:“我没让她碰腿,怕有麻烦。”
“鬼和人一样,这种年纪大的,最不好招惹。”
稍有不慎便易恶鬼缠身。
“不是,那我们... ...”陈知南问道,“怎么解决这些东西?”
“溯其根本,了其所愿,送入轮回,”李重棺道,“送不了的就打死拉倒,免得为祸世间。不想接的看上去又没什么危害的,就像方才那样,打发走了便是。”
“还有啊,”李重棺拍了拍陈知南的肩膀,把陆丹的手扯下来,道,“不是‘我们’,是‘你’。”
“南哥,从今天开始要为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和平安宁而不懈奋斗了啊。”陆丹扮了个鬼脸,“不然泉哥不让你加入小泉堂。”
陈知南:“... ...不要叫我小知南。”他怎么觉得从此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呢。
“我乐意。”李重棺说道,“挺晚了,去休息。”
陈知南今天坐了一天的车,搁门口站了那么久,这会儿有在这平白遭受许多精神摧残,的确是有些累了,遂问道:“这里有房间睡觉么?”
“大晚上让你一个人睡房间怕是会出事。”陆丹笑笑,道,“我刚刚给你在那边铺了床,就在那柜子后边,柜台上点着的灯注意不要熄,可能有些太亮堂,过两天也就习惯了。”
“有什么事直接喊,我和泉哥离你都不远。”
刚刚?陈知南有些疑惑。刚刚陆丹不是在那边看小人书么?
陈知南过去一看,还真铺好了。
是在柜台桌和药橱中间的狭小过道安了张床铺,被褥都已经整理好,看上去也算是干净简洁。
坐在床上一转头便能看到不远处的李重棺和陆丹,也许也算得上安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陆丹的话的缘故,陈知南躺在床上,觉得脑壳后面冷的很,似乎有一阵风吹过。
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陈知南紧闭着眼睛,由仰卧变成侧卧,脸正对着柜台桌下。
然后闻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涎水臭味。
陈知南猛地一睁眼。
看到桌下贴着个小鬼。
青面獠牙,右眼珠子空空洞洞,左眼珠子冒着红光,牙齿龅出来,上面还粘着血。
那小鬼嘴一咧,似乎是对着陈知南笑了一下,涎水滴答滴答淌到地上,散发出一阵腥臭。
陈知南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坐起,狂呼道:“有鬼啊啊啊啊啊——!!”
一眨眼,陆丹就到了陈知南床前,速度快的有些诡异。陆丹四处看了看,安慰道:“哎南哥,没事没事,别叫唤啊,他也没对你做什么,”
“晚上嘛,一两个小鬼正常的,你看你这不还是好好的啊哈哈。”
“他刚才在桌子下!”陈知南哀嚎,“你哪只眼看出我还好了,我都要被吓死了!”
“你一个小姑娘都不害怕的吗!”
“习惯了就好了嘛南哥,”陆丹无甚所谓的笑了笑,目光中含着些异样的情绪,“有什么好害怕的,你看,他已经走了。”
陈知南看了看桌底,又起身看看四周,的确是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了。
只有桌上那盏小小的马灯,火苗飘飘忽忽一晃一晃的,可四周却并没有风。
“南哥继续睡吧,没关系的,你看我和泉哥都在的啊,安心安心。”陆丹安慰了几句,因着确实也没什么事,转身便走了。
大约是忽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陈知南并没有发现,陆丹的脸色在晚上,和其他人相比而言,青得可怕。
陈知南再度躺下,一闭眼,脑海中就浮现方才的老太太和桌下的小鬼,心如乱麻,全然没了睡意。
辗转好一会儿,索性起身,想起陈旭递给他的包,灯光还算亮堂,便翻开来看看。
是一摞书。
第一本《抓鬼十九式》。
第二本《封印口诀速成》。
第三本《学通障眼法》。
第四本《符纸全解全析》。
陈知南:“... ...”
这都什么玩意,认真的吗?
陈知南直接翻到了最后一册,他记得这册似乎是要他交给李重棺的。
《推背图》。
只有半册?陈知南把书翻过来,又将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未寻得。老爷子少给了后半本?陈知南心中疑惑,寻思着下次回家再去问问,这书便暂时先放在他这里,下次凑全了再交给李重棺吧。
陈知南着实睡不下去,只得随便抽了一本《鬼界纪实》来看。
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几个隶体大字:人鬼殊途恋。
他的元始天尊!这封面和内容不大一样啊!
无奈这本《人鬼殊途恋》文笔着实出众,故事情节曲折动人,从第一个字起就深深地吸引了陈知南的注意,他不由得一页一页看过去。
还看哭了。
陆丹听到柜子后边抽抽搭搭的啜泣声,还以为陈知南被吓哭了,蹦跶着跑过来看,却看到这人抱着一本书哭得稀里哗啦。
陆丹:“泉哥快来快来看,奇人共赏奇人共赏。”
“我的元始天尊!”陈知南道,“太感人了!太虐心了啊!”
“阿娇和四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陆丹:“... ...等等,南哥。”
陈知南抹了抹眼泪,问怎么了。
“你手里拿着的难道是那本,那本《人鬼殊途恋》?”陆丹激动地拍了拍桌子,“阿娇和四傻最后在一起了!我有
第二卷!”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陆丹一溜烟地跑走了。
“终于有人和我一起欣赏这卷旷世奇书了!南哥,”陆丹感慨道,“泉哥都不陪我看。”
李重棺看了看身边两位旷世奇人,摇了摇头,默默地走回自个儿桌边坐诊了。
次日清晨。
陈知南感受到耳边阴风阵阵,似有女鬼轻唤:“南哥~南哥哥~”
陈知南蓦地睁眼。
陆丹的大脸唰地出现在陈知南眼前。
陈知南:“……”
呵,昨天差点因惊吓过度而导致失眠的陈知南,今天早上已经不会被这种段位的套路给吓着了。
“卤蛋儿,几点了?”陈知南起身问道,“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别老挨着我这么近,这影响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