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上的吸盘狠狠粘在李月如的口腔黏膜壁,像是防止被甩脱似的,林含心底疑惑,如果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为什么会吸附在口腔内部,好像怕掉出李月如的嘴巴一样。
没等林含想明白,一截附着了无数吸盘的长舌猝然舔过他的脸颊,虽隔着厚重的猫毛,却也徒然触犯他的神经,令他浑身激起了鸡皮疙瘩。
林含吸了口凉气,听耳边传来腹语。
“没想到在这里会有意外收获。”李月如细长的手指捏起林含的猫脸,“想不到啊,将臣你也有今天。”
林含:“......”
反派死于话多,大妹子你不知道么?
李月如显然未深谙这个道理,扼住林含的下巴,逼着他双目看她,“此番来这金沙市,我还是很有收获,一旦吃了你,我就能增加万年修为,何愁没有适合的身体。”
林含很不配合的闭上竖瞳,心底默念: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死到临头,你不发表点言论么?”李月如扒开他的眼皮,“还是说,你已经吓得说不出来话了哈哈哈哈哈!!”
林含:“......”
李月如做过护理的白皙纤长的手指移到了林含的脖颈上,嘴角发出“嘻嘻嘻”的怪异笑声,像是锯齿划过瓷砖似般刺耳难听。
林含没有作出任何反抗,目光直直盯住李月如蠕动的舌头,任由李月如掐住他的喉咙。他此刻附在猫身上,在李月如看来,捏死他宛如碾死一只蝼蚁般轻而易举。
她精致的眉眼染上狠戾与阴郁,圈住林含喉咙的手掌虎口,徒然用力。
林含眼也不眨,丝毫不受威胁。
她的舌头......
窒息感即将临近,千钧一发之际,林含仰起布满锐利指甲的猫爪,冲着近在咫尺的舌面用力一抓。
“啊啊啊啊!!!”
耳边猝然响起李月如的凄厉尖叫,爪起爪落,难闻的黑血喷了林含满脸,熏得他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妈蛋,这妖血味儿也太足了吧!
李月如面色大变,手立刻松开林含的禁锢,忙不迭去修补舌头的伤口,黑血滚滚淌出来,绕着吸盘在舌苔表面流淌。
林含也没料到李月如舌头的神经异常敏感,被他用猫爪抓了一把,竟疼痛到面目狰狞。
趁她分神,林含疾快从门缝窜了出去,他无暇选择出口,一头钻进最初抵达的那间奇怪的房间,企图原路返回。
不料推开窗帘,入目不是刺眼夺目的暖阳,而是袅袅弥漫在透明窗外的黑色浓烟。
浓烈的妖气扑面而来,林含眉头深拧,他立刻反身跳下通风窗,脚垫还没落地,一阵猛烈的旋风自门外猝起,裹着一根细长的钢筋迎面而来,林含不备,钢筋猛然刺入猫身的脊椎骨,骨头断裂,他被牢牢钉在浴室的墙壁上。
彻骨剧痛如附骨之蛆,迅速通往神经顶端,一瞬间,令疼痛爆发到了极致。
“喵——!”
尖利的猫叫从他嘴巴里溢出。
钢筋刺穿骨头的疼痛令林含几乎呼吸不上来,眼前模糊到失去焦距,他的脑袋重重磕在浴室的雪白瓷砖上,发出砰地一声,令他有一瞬间的眩晕。
顿了几秒,彻骨疼痛让他恢复神智,他艰难挪动脑袋,眼睛转向门口。
李月如立在门口,眼神阴冷的瞪着他,腹语道:“你竟敢抓伤我,嘻嘻,这是对你的小小惩罚。”
她走了两步,踏入浴室。
“原本打算一口吞了你,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她手里还拿着一根钢筋,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又往前了两步,她执起钢筋的一端,抵在林含的头颅上,“这里,我轻轻一下,就可以爆开。”
说着,她“嘻嘻”怪笑两声,“但这么把你弄死,我的伤就白挨了,将臣,你不是自诩清高,一向不将我们这些妖怪放眼里么。”
林含瞳孔微缩,听这句话的意思......她认识他?
李月如手中用力,林含下一瞬就感受到了冰冷钢筋磨破皮肉的痛感,虽说跟脊椎的疼痛比起来简直不痛不痒,但林含还是敏锐的感受到了,浑身被激起战栗,身体痉挛得颤抖起来。
她温声细语的问:“怎么样,疼么?”
手底下的钢筋头转移到了脊椎,徐徐碾压林含断裂的脊椎,“应该是疼吧?你附身在黑猫身上,感官与它紧密相连,甚至说反馈在你身上的疼痛,会添增数倍不止——”
“将臣,怎么样?疼么?”她怪异的笑脸越放越大,嘴角几乎裂到了耳根。
林含根本没去听她说的什么,除开无法忽略的剧痛,他开始思索起来,这个疯子到底是谁,他是否见过,他俩之间有什么怨仇,看她这架势和语气,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结下了梁子......
想到此处,林含心底一片默然。
日了狗了!早八百年结的梁子,谁他妈还记得!这疯子未免太小肚鸡肠了。
林含快奔溃了,内心深处忽然升起一种不作死就不会死的悔恨。
自从借尸重生以来,他就诸事不顺,现下直接丧到玩儿命了,林含顿觉当代社会远比过去凶恶艰险得多,一众陪衬之下,他莫名以为,躺在棺材里数绵羊也还能过得去,好歹老命还在。
一阵钻心疼痛席卷,将林含出神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眨了下眼,看着眼前面目癫狂又狰狞的女人,忍痛问:“我们有什么仇?”
就算要死,也让他死个明白吧,别死得不清不楚。
李月如舌头一卷,舔过墙壁滑下的鲜血,舌苔的吸盘疯狂蠕动,好似被血腥气给刺激了一般,极度的渴望鲜血。
她腹语道:“你真的忘记了么?”
语气竟有点楚楚可怜。
林含闻言懵逼,你这暧昧的口气是怎么回事!我发誓我只撩过陆离那个王八蛋一个人!!
可怜的语气一转,她“嘻嘻”发笑,“混账东西!你当年嘲笑我容貌丑陋,说我长得像章鱼!你忘了么,嗯?”
林含:“......”
可是你舌头真的像章鱼啊大姐。
林含油然而生憋屈感,这话还真像他说的,但你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他忽然一愣,这句话怎么好似有点印象哪?
李月如道:“你让我想起了不愉快的事。”
她一手捞过林含,径直将他从钢筋棍上拖了过去,鲜血淋漓,浴室满是赤红,她舌头卷住林含瘫软的身体,高高扬起。
腹语说:“不想再继续下去,你就好好化成我的修为吧。”
话落,林含就被舌头狠狠绞住,飞快送入她的口中。
林含无力挣扎,全身疼得仿佛被卡车死碾了一遍,没有一块骨头皮肉听使唤。
他心底迅速念咒,想要将魂魄脱离猫身。
岂料咒语念完,他成功脱身,却被李月如闲在一边的手一把擒住,她阴笑,“想逃?做梦。”
林含被她一掌扣住,拖住脚腕用地往下砸,极速撞击在地面,紧接着,浓黑妖气织成的细网凭空出现,如泰山压顶般瞬间笼来。
卧槽卧槽!!
他不会就要这么扑街吧!
李月如被舌头撑到变形的脸忽而一僵,转头望向外面,腹语低声嘀咕,“什么东西居然来闯我的结界?”
顿了一瞬,她回过头拈诀施法,继续靠近林含。
林含以为会是将他卷进嘴巴里,吃得渣都不剩,不料在靠近紫红舌头的下端,连接舌根深处的地方,竟然裂开一道足有手掌大小的幽深口子。
那里缓慢的撑开,露出了两层密密麻麻的细小尖利的牙齿。
邪祟的本体难道是这舌头?
沉思后,林含恍然大悟,一开始的声音就不是从李月如的嘴里发出,而是喉咙下方,他还一直以为那是腹语。
正思索着,魂魄状的林含下一秒就被李月如的手送进口中......
突然。
他开始反击,横手拈诀,嘴里也飞快念咒,双指并拢,对准那张开异嘴,徒然一击。
一道雷击电光火石间从他指尖冲向异嘴的深处,刹那照亮了它的口腔内部,内部全是鲜红软肉,边缘两层森白的利齿,牙缝间还挂着诡异的灰色毛发,像是......
——老鼠的绒毛。
林含胃里又开始痉挛,强烈的呕吐感涌向喉头。
她竟然吃了他施法变成老鼠的张明权!
压住嗓子眼的干呕,林含嘴里极快念咒,又是一道雷电轰向长舌的口腔。
这种恶心感,让林含浑身难受,也在这一瞬间,他想起来眼前这个怪物是谁了。
“长舌妇!”
闻声,她惊讶的声音响起,“你竟想起来了。”
要不是这千年难得一遇的干呕感,林含还真想不起来这位是哪根葱,一旦想起,林含瞬间就气结了。
这踏马是他说的话么,当年嫌弃她长得像章鱼的人,分明是陆离那丫的,凭什么赖他头上!
一想通,林含指尖的雷电骤然如扫射的子弹般源源不断朝舌头内的嘴巴射去,速度快如闪电,后者避之不及,只能挨打。
长舌妇:“......”
第70章 长舌妇21
古书有载,妇有长舌,维厉之阶。这就是长舌妇的由来,自古人言可畏,又有言传身教的说法,可见这个“言”字需要慎行,而多爱好嚼舌根的人数之不尽,他们所说的“话”,总会被人添油加醋略加主观色彩,经过重重叠叠的渲染,令言语本身的含义不断走样,这个口口相传的非言蜚语,也就诞生出一只名为“长舌妇”的邪祟妖怪。
此妖怪嗜好特殊,口味之重,她专食造谣生事之人的口舌,愈是喜欢搬弄是非,愈是她可口的盘中餐,偶尔也有些修为短浅的小妖小怪成为她的补品。
林含没想过她吃补品走捷径修行的门道,竟敢打在他的身上,真是吃饱了撑得,不让她尝尝他的厉害,还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吃不吃得下自己这块肥肉。
他手指间接连发射出雷击,一道比一道狠。
长舌妇被雷霆般的攻击打得落花流水,口腔内部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场面刺激到林含双眼自动马赛克。
然而长舌妇生命力不仅于此,受伤后,她吸盘一松,迅速脱离李月如的口腔,像是一只蠕动的章鱼腿,疾速滑行在浴室的光洁瓷砖上。
忽然,她整条长舌一僵,动作停止。
林含飘到浴室门的入口,轻飘飘落地,身体微微倾斜,倚靠在门框上,阻断她的去路。
他似笑非笑,“你想去哪儿?刚才不还说要找我报仇么?”
失去寄生体的长舌妇余下一条粘腻恶心的紫红色舌头,之前被林含抓伤的口子还在渗血,舌苔表面的吸盘一松一缩,不停蠕动着,如同鱼类吸收氧气的鳃,一张一合的不断翕动。
长舌妇发出瓮声瓮气有如腹语的声音,“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这个问题值得深思,林含微微眯起眼,切片成刺身形状,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看林含的表情,长舌妇的表情就十分难看,心中揣测林含在想怎么对付她。
林含没有躯壳,奈何不了她,她没有寄生体,也奈何不了林含,他俩只能在浴室面对面僵持,伺机而动。
“张明权说李飘然和张娇娇是你杀的?”林含道。
如果是她,那么陶桃被损伤的记忆,只有她能恢复,他本来的躯壳还得通过陶桃才能寻回,再则……
陶桃也确实活得很辛苦。
林含想救一救她,虽说他并非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
长舌妇发出一串怪异的冷笑,“是我又怎么样,本想找合适的寄生体,谁知道她们都那么废物、没用,一吓就死了。”
林含和她的属性异曲同工,反正不是人,却也听不得她说这种蔑视人命的言语,当即沉了脸色。
他魂魄向来是将臣的容貌,没有借来躯壳的脸色那么阴郁,纵然是冷下脸,也没有那般冰冷和阴翳,倒增了几分戾气。
“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她们,又为什么会附身在李月如身上,以及你什么时候附身的?”
林含说话间,露出两颗尖利的锐牙,寒光若隐若现,有些摩拳擦掌的意味,他的牙许久没咬过东西了。
“在杀张娇娇的时候,你是否见过一个差不多这么高的小姑娘,她和张娇娇走在一起。”
长舌妇仿佛听笑了,“将臣,你没病吧?人,我想杀便杀,至于为什么,关你屁事,你真当自己到了这个时代还是曾经的大佬?别傻了,这个时代,有钱人才是王道!”
林含的膝盖莫名中了一箭,好疼。
他飘近些,手指尖“滋滋”地发响,划过蜿蜒的紫色电流,“你最好如实交代,否则......”
否则会如何,林含没有继续说下去,后话言而不尽,由她自行体会,雷击她已经亲测,至于受后感,她该比他更清楚。
长舌妇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陷入短暂沉思,她嘴里发出低低的嘀咕声,参合着令人浑身发毛的水渍声。
林含后背竖起寒毛,没敢细听她在念叨些什么。
后方李月如脱离长舌妇的控制,已然倒地,此刻生死未卜,林含揣测她估计没气了,就算活着,被张明权这么日夜折磨,也没个人样,兴许精神崩溃了。
候了一晌,林含矮身蹲下,想近距离观察长舌妇的身体构造,奈何画面太过刺激,他双目骤晕,忙飘着站到她身后,平稳呼吸,压住恶心感的同时,脑海里浮现一行字——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