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路撞翻了侧面的窗户,直接掉进屋子里。
黄爷爷重新变回了手臂长短,骑在杨明健的脖子上,心安理得道:“驾!”
杨明健打开手机,借着手电筒的光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狐疑道:“搞错了吧?这里怎么可能是有钱人的家?”
他们降落的地方是前厅,地面和墙壁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不知道多久没人踏足。几张缺了腿的桌子歪七扭八地支棱在地上,桌腿和桌面之间有些地方被火燎得焦黑,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
黄爷爷绿豆大的眼睛滴溜一转,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不过它不可能在杨明健面前轻易服输,于是用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拍杨韶的脸,问他——
“喂,小子,这是你家么?”
“啊?”
杨韶犹如猛然被人从美梦中拽醒,目光清明了一瞬。
他晃晃脑袋,带着一丝残留的睡意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发出灵魂质问——
“不是。”
“这哪儿?”
“什么鬼地方?!”
黄爷爷:“……”
沐浴在杨明健“要你何用?”“你能干嘛?”“你这只臭屁的大尾巴狼”的目光中,黄爷爷一想到自己为了赶来这个鬼地方浪费掉的灵力和脂肪,就感觉心尖儿一阵揪着疼。
它绿豆眼一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很险恶。
“啪”一声,黄爷爷甩着尾巴,掸子粗的尾巴拍在杨韶额头上,拍出一道红印。
“你再仔细想想,”它威胁道:“团结路488号。”
“……”
“好像在哪儿听过?”
杨韶陷入沉思。
黄爷爷又提醒道:“你家,你爹、你爷爷在的地方。”
“…………”
它满意地看到富二代脸上的沉思化为了然,杨韶一拍大腿:“你不早说?”
“488号啊,的确是我家……”
话没说完,放在他脑门上的大尾巴一抬,“噗”一声,杨韶一声不吭又被放翻过去。
“……的凶宅。”三个字噎在他喉咙里,没有机会说出。
黄爷爷眼神一飞,得意道:“听到没?”
“我就说你黄爷爷的仙法是不可能出错的!”
“……”
杨明健忍着它的臭屁,忍不住又多问一句:“可是有钱人怎么可能住这么破的地方?”
“谁知道呢?”黄鼠狼不负责任道:“黄爷爷哪懂现在的小辈怎么想?说不定他们就喜欢这一口哥特颓废风呢?”
杨明健:“……”
这时,他手腕上的手表指针悄无声息地一转,“咔”一声落到了11:55的位置。
被厚厚阴气笼罩的488号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两人一黄鼠狼听见头顶的楼板发出“咚咚”的脚步声,有人在上面走来走去,呼喝着什么,再仔细听,随着门扇的开合,从里面隐隐传来哗啦啦推麻将的动静。
“快点快点,”黄爷爷爪子尖儿一拨拉杨明健,对他道:“是时候进行第二步了,这小子的亲爹和爷爷说不定在上面和人打麻将,等他们牌局结束,正好给你换个爹!”
自从踏进这间屋子开始就隐隐约约笼罩在杨明健心头的不安感褪去了,他听着楼上真真切切的人声,安慰自己,说不定这是杨韶的父亲和爷爷用来和人打牌的地方呢?外表破旧隐蔽,是为了方便他们行.贿、洗钱、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电视里不都这么演?
“狗大户。”他泛酸地在心底呸了一句,想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禁涌上无限的兴奋与期待。
“你要怎么给我和他换命?”他迫不及待地问黄爷爷。
偷钱、偷成绩、偷车都可以想象,可是偷走别人的命?这要怎么做到?
“等着!”
黄鼠狼转了个方向,挪挪屁股,骑到杨韶脖子上,正对杨明健。
它“呸呸”两下,给爪子上喷了喷唾沫,然后扎起马步,竖起两根爪尖,做了个排山倒海的动作——
“嗨!”
“哈!!”
一股浓重的妖气随着黄爷爷的吼声,从爪尖喷涌而出,厚厚地糊在了杨明健的脸上。
“这……”
杨明健感觉脸上十分不舒服,像是被泥浆覆盖,涌入口鼻、毛孔,令他呼吸困难。
随着妖气渐渐侵染皮肤,更令他震惊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杨明健感觉自己的五官渐渐融化,像是变成了一块可以随意更改的橡皮泥。
“差不多了。”黄爷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它捏了一把杨明健的鼻子,给他捏出了一个比乞力马扎罗山还要高的驼峰,然后专业地点点头:“ok。”
“你要做什么?”
杨明健的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珠子可以转动,带着极端惊恐看着黄爷爷。
“做什么?”黄爷爷嘿嘿一笑,“嘭”一声从杨韶头顶又跳回到杨明健身上。
它瞥了一眼杨韶的脸,用爪子在杨明健脸上捏捏捏、推推推、揉揉揉,修修改改。
“呲拉”一声拉了个双眼皮儿后,黄爷爷把脸往后仰,满意地对比了一下,拍拍爪:“完美!”
“当然是给你整个容了,”它回答杨明健之前的问题:“把你整成他,再改改他爹他爷爷的记忆,四舍五入不就等于和他换了个命?”
“怎么样?满意不?黄爷爷是不是贼拉智慧?”
杨明健:“!!!!!!”
作者有话要说:
黄爷爷徒手整形小课堂开课啦~
第22章 叫人啊
杨明健呆滞在原地,万念俱灰,心情像是被拖拉机轰隆隆碾过,留下一地断壁残垣。
他万万没想到所谓的“交换气运”是这么换的,否则肯定会再慎重一点。
只能说黄爷爷这个虚假宣传太不靠谱了!
事已至此,他没有别的方法,只能任由黄爷爷徒手整(zai)形(ge),感觉自己就像砧板上的一块鱼肉。
感觉那对尖利的爪子在自己脸上游走,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脸都变了,身份也交换掉,一切家世背景父母亲人都换成杨韶的,那么自己还是自己吗?
“别动,小心我给你鼻子整歪了!”
他还没想明白这个哲学问题,黄爷爷突然开口。
“你……你行么?”杨明健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脸上多一道爪印或者三根胡子。
黄爷爷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
它暂停了捏鼻梁的大工程,竖起眼睛,爪子叉腰道:“咋滴?那你以为?知道黄爷爷以前在哪嘎达混滴不?东北!我上过棒国的远程培训班的!”
杨明健:“…………”
听到棒国,为什么他觉得更不放心了?
·
“齐活儿!”
黄爷爷拍拍爪子,得意道:“看看!”
杨明健提心吊胆地拿出手机,打开自拍界面。
“……”
“怎么样?”
“就……”他摸摸自己的新脸,“还挺像的哦。”
既没有多出胡子,也没有变成绿豆眼,杨明健心下一松,都快感激涕零了。
“不过……”他照照左边,又照照右边,对黄爷爷道:“怎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
“嗯……”
以杨明健的直男审美,察觉到不对已经是极限,再细节的地方就看不出来了。
他看着摩拳擦掌,分外好说话,一副买整容手术送术后修复的黄爷爷,一时语塞。
“就、就是……”
杨明健索性把杨韶的头转过来,和自己脸对脸,一边看他一边看镜头里的自己。
“眼睛、鼻子、嘴巴、脸型,都很像没错,但我怎么觉得组合到一起就不那么像了?”
“有么?”黄爷爷转过头一打量,秒懂。
“简单。”它一拍大腿,对杨明健道:“你等着。”
说着,黄爷爷拿过手机,打开美图秀秀,滤镜、美颜、磨皮一样不落,然后对杨韶“咔嚓”一拍。
它把杨韶转过去,将照片给杨明健看。
“现在呢?”
“……一模一样。”杨明健道:“可是……”
“可是可是可是,”黄爷爷不耐烦了:“哪儿那么多可是?你们人类怎么屁事那么多?”
“反正黄爷爷待会儿要送这小子家里人一人一个混淆术,双眼皮儿开三厘米还是两厘米有关系么?”
“只要他亲爹亲妈亲爷爷看不出来,别人问起你说去棒国旅游了一趟不就完了?”
“成大事者,必须要懂得取舍。”黄爷爷尾巴一拍:“快别墨迹了,让黄爷爷再帮你把声带整整,咱们整粗一点,变成个烟嗓,到时候就没人能察觉到不对了。”
杨明健:“好吧。”
他屈服了。
一分钟后,黄爷爷完成了全部工程,顺便又给杨明健徒手增高了两厘米,它拍拍爪:“走,上楼。”
“他怎么办?”杨明健道。
黄大仙想了一下:“嗯……”
“先塞桌子底下,过会儿下来,我给他整成你的样子。”
“好。”
一人一黄鼠狼合力将杨韶抬到墙角一张翻倒的桌子下面,藏好,杨明健唯恐不保险,又抬过来一条长凳,将桌子压死。
然后他带着胜利者的冷笑,瞧了桌后的杨韶一眼:“走吧!”
楼上的麻将声喧喧嚷嚷,一局接一局,就连在靠近大门的地方都能听得到带点嘈杂的吆五喝六。
一抹影影绰绰的光从楼梯上方透过来,朦胧的光晕里隐约可以看见晃动的人影。
“这光线怎么有点发绿?”杨明健贴着墙壁走向楼梯,心里不免有点犯嘀咕。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绿,是一种森然、怪异的冷绿色,边缘处摇曳出一圈惨白的晕,飘忽不定地映在墙上,让人打眼看去心里一毛,有种阴瘆瘆的感觉。
“谁知道呢?”黄爷爷骑在他的脖子上,尾巴一晃:“哥特颓废风的房子嘛,还不兴人家装个符合气氛的新型环保节能灯了?”
“……”
逻辑严谨,毫无破绽,杨明健无疑被它给说服了。
他快步走上楼梯,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一楼与二楼交界间“砰”、“砰”地回荡。
只要一想到无论这间房子,还是房间里的灯几分钟之后都会变成自己的,他就觉得连惨绿色的灯光都变得可爱起来。
·
一二楼之间的楼梯看似很长,可在焦急紧迫的情绪之中又显得很短。
“一、二……十三。”
黄爷爷数到第十三级台阶的时候,杨明健刚好将最后一步踏在二楼。
“啪嗒”一声,鞋底落在平坦的地面上,溅起些许灰尘。
“谁?”
这栋房子是典型的城中村老建筑,采光极差,如果说一楼还能透过破旧的门窗隐约看见些微光,那么二楼就完全被一团泼墨般的黑暗所笼罩,半米外男女不分,一米外人鬼莫辨。
杨明健只来得及粗略扫视了一下第二层,确定走廊两侧各有四个房间,其中左手边第二间传出哗啦啦的洗牌声,又有绿色亮光透过门缝,应该是正在进行牌局的地方。
“问你呢?你谁啊?”
可能是他上楼的动静惊动了中场歇息的客人,右手边的黑暗里传来问话:
“哪个地头来的?老大是谁?知道这地方干什么的吗?”
“……”
见自己的问题没得到回答,走廊尽头亮起一团绿色的火光,在微凉的夜色中漂浮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从远处一路飘过来。
“……”
这一幕十分灵异,午夜时分撞见需要些勇气,杨明健瞳孔猛地一缩,心跳紊乱了一瞬。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
“二筒,胡了!给钱!”
“艹,你丫的出老千!”
“把这个王八犊子给老子按住,老子亲自剁了他的第三只手!”
哗啦啦的麻将声从唯一热闹的那个房间里传来,杨明健听着赌徒们的争吵,再看眼前的绿色荧火,好像又没那么吓人了。
最后还是黄爷爷的话彻底终结了午夜怪谈般的诡异气氛,它道:“抽个烟都要用绿色打火机点火,也不嫌骚气,现在的年轻人为了走哥特风这么拼的吗?”
杨明健:“……”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不怕飘来的鬼火了。
脖子上还骑着黄爷爷这么一尊大仙呢,有鬼的话它会发现不了吗?
思维这么一跑偏,杨明健顺理成章地忽略了现场的种种古怪之处,也就没有注意到从走廊尽头“飘”过来的那个人,他走路的时候脚步没有一丝声音,甚至在这封闭的空间内没有引起一丝空气的流动。
绿色荧光飘忽不定,照亮杨明健的脸,将他的轮廓投影到了侧面的墙壁上,随着火光的摇曳不断摇晃变形,看起来有些荒诞和怪异。
而全身笼罩在鬼火中向杨明健逼近的人,却没有在同一面墙壁上留下任何影子。
“……活人的味道。”他喃喃自语。
“……488号已经多久没来过这么新鲜的活人了……真是稀客啊……”
“……哦,还是老熟人,怪不得……”
来人的声音晃晃悠悠,和他手里的那团磷火一样飘忽。
杨明健没怎么听清前面的几句话,他只听见了“老熟人”几个字,在声音距自己越来越近,大约只有四五米的时候。
“!!!”
心脏猛地一跳,杨明健不觉后退了小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