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嗯了好长一会儿,琢磨着如何开口:“主人,我觉得您或许误解了这个结界中大人的意思,或许钱不是主要原因。”
祁忌睁开了眼:“除了钱还有什么,这个物质的社会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你还小,什么都不懂,等你长大的就知道了。”
少年嘟嘟囔囔:“跟你比我大多少似的。”
祁忌耳朵尖,撇撇嘴,屋内顿时恢复了安静,他再向下移了移身子,泡沫直接淹到了下巴,祁忌满意的闭上了眼,享受这惬意的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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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一封快件寄到了神速快递公司,收件人是于长竹。
他奇怪的打开信封,是一封律师函,内容写着他有一份遗嘱需要他继承,带着律师函去所在的律师事务所认领。
于长竹疑惑,他父母早亡,与家内的亲戚也几乎断了联系,只身来到这个城市,没有一个亲人,又怎么会有遗嘱继承呢。
难道是骗子?于长竹觉得这个猜测更为准确,不打算理会,甚至要撕毁这封信。
此时一通陌生电话打过来,但听得对面人自称是名律师,受祁忌先生的生前委托将名下所有财产转赠与他,并让他带着律师函过来认领。
于长竹脑袋嗡的一声,手机自手中脱落摔到地上,蓦地心脏涌上一股心悸般的疼痛,直叫他当场喘不过气来,显些晕死过去。
他扶着桌案大口大口地喘气缓解心痛,豆大的泪珠不自觉地从眼眶滚下,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哀嚎,配上他三十岁男人的低沉嗓音,难听至极。
快递公司的同事们纷纷凑过来,不明所以,以为他老家中的某位亲人去世,不停的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之类的话语。
一个小时后,一名身着白衬衫黑西裤,手持公文包的男人出现在快递公司门口,一眼定准了独坐在椅子上一脸悲苦,眼眶还是红红的于长竹,率先自报身份,便是祁忌的遗嘱委托律师。
律师从公文包拿出一沓文件,挨个摆在于长竹面前:“祁忌先生得了脑癌,早已在一年前确诊,遗嘱也早已拟好,只是一直没有在受遗赠人填上名字,直到半个月前才填上。”
于长竹喉咙滚动几下,抿紧嘴唇抑制再次涌上心头的哀痛情绪。
律师叹了口气:“填上您的名字之后,祁忌先生便住进了医院,五日前在医院去世。”
“墓地在哪?”于长竹急切地询问。
“祁忌先生说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需要准备墓地,让我们在火葬场烧了以后把骨灰扬到大海中。”
“你,你扬了,你扬了吗?”于长竹揪住律师的脖领子,眼眶红的几乎要杀人。
律师脖子后仰:“是,委托人的要求,我们必须要遵守,这是我们律师……”
砰!于长竹一拳打了上去,发泄般的连续不停的挥舞拳头殴打,同事们急忙上前拉住发了疯的于长竹,律师这才被解救出来。
“失去好友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请您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律师扶了扶歪了的金丝边眼镜,语气平静地说,“桌上的文件您都签了吧,算是了结祁忌先生的心愿,还有他要我跟您说,希望您能把城市咖啡经营下去,这是他此生的心血,相信您能做的比他更好。另外,这是祁忌先生家中的钥匙,他希望您不要变卖这套房子,并且搬过去住下。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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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提着简单的行李的于长竹站在安心小区A栋十二楼东户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房门,入目的仍是古朴的中式装修风格,指腹一一划过那些家具,脑内想象着祁忌的手掌也在上面停留过。
走进次卧的屋中,他放下了行李,没有急着摆放自己的物品,他去厨房打开冰箱门拿了一瓶水出来,连续喝了两口,拿着水瓶走进书房。
书桌上摆满了各种图纸,于长竹翻看了一遍,是冰水的提纯过程图,电脑屏幕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快递员,这冰水提纯技术不可外传,谨记。
于长竹轻声笑了笑:“好,我谨记。”
城市咖啡厅的外窗上贴上了大张的餐前须知,其中最后一行的加粗加大号宋体字尤为突出,有变化的是说出老板名字的顾客不再享受是五折优惠,而是三折优惠,且正确答案不变。
☆、第四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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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为什么这次结界中的记忆没有收回来,哪出了问题?”
“主人,请您稍安勿躁,您且先进入下个结界,我去探查缘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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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校园内,莘莘学子们手捧着书本漫步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谈笑间尽显朝气蓬勃的年轻活力。
砰!
“啊啊啊——!”
即将进入教学楼的学生们被半空中突然摔下来的人吓得惊声尖叫,纷纷躲避着后退,汩汩鲜血从那人的身体内冒出,有稍微冷静点的学生拨打了急救电话,不敢向前靠近一步,直到学校的老师们到达现场。
人文学院出了名,不是因为良好的教学水平,是因为有个大二的男生坠楼自杀,幸好男生生命保住了,只是摔成了植物人,下半辈子很难醒过来。
记者采访,教育局追责,家长讨说法,学院副校长被问责,男生所在班级的生活导师因管理不到位被辞退,连带着任课老师们也受了不大不小的处罚。
警察过来调查该男生在学校的生活情况时获悉,同班级的同学们对这男生知之甚少,只说他内向腼腆,交际很少,就算是同在一个宿舍内的舍友们也与他很少交谈,是个性格孤僻的人。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警方调查的结果是自杀,没有其他的因素指向他杀,基本被认定为男生学习压力过大导致的跳楼自杀。
等再过了段时间,学校赔了男生家中一百多万,当事者家属不在学校闹了,这件事也就逐渐被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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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工程管理专业A班,导师领着一位男生走上讲台:“这是我们系的祁忌,之前因身体原因休学在家,今天返校回来。祁忌,你找个空座坐下吧。”
祁忌点了点头,直奔倒数第二排角落空座的位置而去。
摆放好课本,祁忌对同桌友善的一笑:“你好,我叫祁忌,你叫什么名字?”
“周霖,你好。”同桌周霖语气清淡的回答,没有一丝笑容的面上也是十分寡淡了。
他前座的男生转身拍了拍祁忌的桌子,努着嘴抬了抬下巴:“身体原因,得了什么病?”
祁忌上下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没有答话,抬头看向讲台,一副认真听课的好学生模样。
男生生气,还从来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蔑视他,张嘴便要放狠话,却被祁忌冷冷的瞥过来的一眼噤了声,嗓子似是被一根刺卡住似的发出嗬嗬的垂死声音,大力的捶打两下喉咙才有所缓解,放狠话的嘴紧紧闭着,食指指了指祁忌,鼻孔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端正的坐回座位上。
周霖转头看向祁忌,冷不防对上祁忌微笑的目光,尴尬的轻咳一声,继续听课。
下课铃响,祁忌尚未挪动地方便被同班的四五个男生围了过来,一个个歪头邪笑,斜眯着眼睛显得眼睛一大一小,抖动的双腿与街头的痞子一般无二。
“小子,挺牛啊。”前桌舌尖舔了舔牙花子,啐了口唾沫,“刚回校就敢跟我杠上,知道爷爷是谁吗?”
祁忌双臂交叉在胸前,后背靠着椅背,一脸不屑的看着眼前的痞子:“爷爷是谁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面前的孙子叫陶风。”
“妈的,你活腻了。”陶风一巴掌便扇过来,祁忌纹丝不动,但却在半空中被周霖截住。
“操,周霖,你敢拦我,是不是又想找茬打架?”
其他几个类似陶风手下的学生们再次凶神恶煞的看向周霖,大有要干架的趋势。
“想要打架?好啊,约个时间和地点,我奉陪。”祁忌挑眉,丝毫不怵他们的阵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长时间没有活动,手都生疏了,这万一不知轻重的打死一两个可别怨我。”
“呦呵,挺有种,我还很少碰到像你这种愣头青,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咋样,敢不敢来?”
“陶风,他刚回学校,你别欺负他。”周霖冷冷的插了一嘴。
“欺负?”陶风的嘴角向上撇了撇,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我这怎么能叫欺负呢,这叫关爱同学,难不成你想替他打架?”
周霖不答话,侧挡在祁忌面前的身子表明了态度,他要替祁忌出头。
“我看你还真是欠揍,那行,老规矩,今天晚上八点,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随你带人带家伙式。我就不信你装烂好人的帮别人挨揍,别人会傻到随你挨揍?”陶风得瑟的与其他几个男生大笑,丝毫没有把周霖放在眼里。
“喂,你们又在约架吗?”教室门口,穿着极省布料的女孩嚼着口香糖倚靠着门框,“我说陶风你还要不要点脸,每次都带七八个人与我周哥一人干架,太欺负人了。”说话间女孩走到周霖面前,舔着嘴唇对他抛了个媚眼。
周霖皱了皱眉,满脸尽显厌恶。
“小美,你替这个疯狗说什么话,什么时候关心关心我。”陶风一脸淫|笑的盯着她胸前的两坨肉球,手掌自然而然的摸向她圆滚滚的臀部,而这个被称为小美的女孩没有丝毫的闪躲,甚至连带着对他也抛了个暧昧的眼神。
眼前的场面也是没眼看了,祁忌不禁想起那位长辈说过的一句话:少儿不宜,需在他的陪同下观看。
祁忌看了一眼身前的周霖,揪了揪他的衣衫,眨着眼示意离开教室,周霖点头会意,小声对祁忌说:“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五分钟后,祁忌叼着棒棒糖站在教学楼一楼大厅内看着贴满墙面的大字报,有学校名人事迹,各社团的宣传语等等内容,时不时的自言自语的对上面的内容点评几句,使得路过的学生们不禁好奇的瞅上他两眼。
“等久了吧。”周霖走到他身后歉意的说了一句。
祁忌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踮脚勾搭上周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在周霖的耳边说悄悄话:“今晚我陪你去,放心,铁定吃不了亏,还能揍得他们满地找牙。”挑眉眨了眨眼,满眼尽是让其安心的意思。
周霖耳朵有点痒,瞥了一眼肩膀上垂下来白嫩的手背,并未开口拒绝:“嗯,好。”
当晚七点四十分,祁忌翘着二郎腿坐在小树林的一块石头上——磕着瓜子,咔嚓咔擦的瓜子声在寂静的树林内十分响亮。
并不是他不喜欢棉花糖和棒棒糖了,正相反,他此时馋的厉害,只不过学校的超市中草莓味的棒棒糖卖断了货,而棉花糖更是从未入驻过这所超市。若是他去其他超市碰碰运气说不准还能买到棒棒糖和棉花糖,但时间来不及了,他与人约定好掐架的时间就快到了,所以只能暂时用焦糖味的瓜子抵挡嘴馋。
周霖递给了他一瓶水:“吃瓜子容易上火,喝点水吧。”
祁忌嗑瓜子的嘴不停,摇了摇头,抽空说了句:“上火正好,全部撒在陶风的身上,正好败败火。”
周霖笑了笑,只觉得他这番话说的有些狂妄自大,祁忌不了解,周霖可对陶风的秉性了如指掌,典型的欺软怕硬,仗势欺人,地痞小流氓的作派,若是打架也肯定是带一帮小弟过来打群架的。
他想着待会儿打起来时,让祁忌躲得远远的,虽然祁忌嘴上说的打架不会吃亏,但他毕竟外表看起来有些瘦弱,要是真挨上一拳怕是要疼上很久,没来由的周霖觉得自己应是挡在祁忌面前保护他的。
☆、第四禁(二)
晚上八点十分,月头正当空,皎洁的月光照射进这片小树林,分外明亮。
从一路走来大概七八人的身影,大开着腿大摇大摆的迈步过来,走近祁忌面前但瞧着有几个打扮着杀马特的造型,鼻孔上牵了个鼻环,绿色的头发像个绿毛龟,穿着破衣烂衫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哪个贫民窟过来的。
祁忌装出的冷俊脸一秒破功,手中的瓜子抖落在地,笑得直想喘不过气来,拿过一旁周霖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连喝了两口才缓解些,眼睛看向打扮稍微正常点的同班陶风几人,不再往杀马特那边瞟上一眼,就怕自己会忍不住发笑。
他拍了拍周霖的肩膀,凑到耳边小声说:“不用你动手,这些小喽喽我一人能搞定。”
周霖并未应答,握紧了拳头准备动手。
“好小子,挺有种啊,还真陪着周霖一块过来挨揍,我敬你是条汉子,准许你拿个棍子当武器,咋样?”陶风大气的宣布,像是皇帝赐给爱卿一柄上斩昏君下斩谗臣的尚方宝剑似的。
祁忌伸出食指晃了晃:“一根手指头,这便是我的武器。”
“什么?你逗我呢吧,哈哈——”陶风几个人大笑,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你以为玩一指禅呢,还一根手指头,哈哈哈哈。”
祁忌耸耸肩,无所谓他们调笑,勾了勾手指,面无表情的向右侧一歪头,低沉着语气说:“过来吧,还等什么,让爷爷我教你们什么叫做关爱同学。”
陶风啐了口痰,横肉一抖,凶狠着语气说:“找死。”随即一挥手,七八个人挥起拳头瞬间围了过去。
周霖紧接着要上前,却被祁忌拦下,挑了挑嘴角嬉笑的说了一句:“看我表演。”
不足一分钟的时间,周霖只觉得看到了现实版的金庸武侠小说中的武功高手,一人化作虚影游走在几人之间,不过是指尖触碰的瞬间,那人便哀嚎一声仰躺在地,瞬间前一秒还蛮横的地痞学生,下一秒与哭爹喊娘奔赴刑场的罪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