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回答,只是轻轻勾了下唇角,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
正是大家最戒备警惕的时候,姜主任的手机突然响了。
“早安喵午安喵晚安喵喵喵~”
鸢妹儿神经本来就绷得紧,突然的铃声,吓得她小声惊呼,双翅膀‘嘭’的一下展开,瞬间填满了小半个办公室。
其他人原本没被手机铃声吓到,倒是被鸢妹儿这一招‘大鹏展翅’给唬的不轻。
姜主任赶紧掏出手机,见是总部的电话,瞄了眼不知名的男人,见他没有攻击性的动作,犹豫两秒,背过身去接。
鸢妹儿想收起翅膀,奈何越是紧张越是收不回来,羽毛扑腾着掉了好些,搅的灰尘到处都是。
男人的视线停留在方生身上,就连鸢妹儿的羽毛掉落在他肩膀上,他也没有多看一眼。
方生心里满是疑惑,他特别想知道对方的身份,为什么看不到他身上气场,他故意隐藏了,还是有其他原因。
他跟自己是一类人吗?或者说,是一类妖么?
男人与方生对视,眼中的探究像是要看到人心底去,方生屏住呼吸,他有一种自己前世今生,甚至穿过什么颜色的底裤都被对方感知到的错觉。
“好,好,我知道了。”另一边,姜主任接完电话,警惕的神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喜悦。
他随性的一挥手,越过大花,迈步来到陌生男人的近前,打着哈哈说:“真是不好意思啊,没想到总部派来的人来的这么快,正好赶上紧张的时候,误会了,还请见谅。”
大花一听说总部派来的人,缓一口气,放松警惕,恢复人形,这回连坎肩也没有了,他扯下自己身上的碎布条子,帮着鸢妹儿收翅膀。
姜主任走到男人身边,笑呵呵道:“我姓姜,是A市妖联分部的主任,请问怎么称呼?”
男人打量一圈姜主任,停顿几秒,才缓慢开口,清淡又薄寡地回:“风临。”
他声线沉缓有力,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里,都透着独一无二的威严。
“风先生,你好你好。”
姜主任要跟风临握手,可风临没有回应他的意思,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其他动作。
姜主任收回手,搓搓手心,又指向海面换个话题:“我就不多客套了,事发突然,封印那边,怎么样,严重吗?”
风临没回话,而是特别专注看着姜主任,像是认真听讲的学生,四十多岁的姜主任,硬是被风临看的不自在了。
不多会儿,风临收回视线,他站在原地,身姿欣长,不言也不语。
总部那边的妖,都是大妖,傲气点,怪异点,也不是奇怪事儿,姜主任都习惯了。
姜主任摸摸八字胡,视线飘移到方生身上:“方生,你看看封印有没有破损加大?”
方生点点头,视线移到大海那边,原本还翻滚着大浪的海面,此刻特别平静。
封印里泄露出来的丝丝妖气,也更加清晰些。
“跟之前一样,”方生回:“没有严重。”
“你能看见封印?”风临终于开口了,注意力移到方生身上,他视线自下而上打量方生,笃定道:“你是个人类。”
方生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没能说出来。
此刻风临心里奇怪的,也正是方生一直以来好奇的。
“对啊,这是我们A市分部新来的同事,叫方生!”揽过方生的肩膀,姜主任语气颇为得意和显摆,声调不由的提高几分:“今天刚入职,能分辨妖和人,还能分辨妖的本体。”
每年各个城市分部的优秀人才,都被总部给收了去,留给分部的,永远都是一些刚化形的小妖和新人,分部一出点事儿,就要跟总部请示加派人手,窝囊着。
对此,各个分部早有不满,奈何阶级在那儿摆着,敢怒也不敢言,这会儿姜主任手里有了一名总部都没有过的厉害角色,他能不嘚瑟一下么。
方生错开视线,没跟风临对视,心想着姜主任可别吹了,眼前就这位他就啥也看出来。
风临压根没在意这些,他打量着方生,欲言又止,最后,视线还是移向大海那边,轻描淡写地说:“封印,还好。”
这一句还好算什么?姜主任挠着后脑勺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关系到整个人界生死存亡的大事儿,风临这态度,像是在评价早餐咸淡,不慌不忙的。
“要不这样吧,”姜主任手伸进怀里想摸烟,发现没有,舔了舔嘴唇说:“还是去亲自看一眼吧,心里有数。”
风临没拒绝,算是默认,姜主任带上方生,出发去海边。
路上,几个人讨论着刚才的事儿,说来也怪,这个坏妖有这样大的能力,怎么就攻击了一次,没有第二次了呢?蓄力呢?
一路上,风临也不说话,他虽然坐姿文质彬彬,但始终不舒畅,时不时微调姿势,对车里的内饰,不留痕迹的打量着。
后面的姜主任给总部打电话说了一下封印的情况,又絮絮叨叨地说起昨晚西郊地裂和草木枯萎的事儿,风临始终没应声。
昨晚西郊那边固定范围里,一夜之间草木全部枯萎,十分异常,大地也裂开触目惊心,姜主任昨儿半夜知道消息,立刻请总部派来支援。
风临就是来协助的,之前每次每次总部派人手,快则三天,慢的话,那就没边了,这次隔夜人就来了,出乎了姜主任的意料
到了海边,已经为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大家只看了大海浪突然消失,看不到海里的妖气。
离的近了,方生仔细分辨了,海水里的妖气泄露,与刚才一样,没有增加。
姜主任自然不放心,这可不能儿戏,安排了人手拿着专业的探测仪器,潜入海底彻底调查。
方生暂且还不懂这些流程,他站在沙滩上,时不时地瞄着风临,好奇心和探求欲爆棚,几次想找话题与风临说话,都被他那张淡漠疏离的脸挡了回来。
“就知道你们会在这儿。”
身后响起熟悉的沉哑声音,方生回头看向说话的人,顿时眼睛一亮:“师父!”
来人是一位老者,头发花白,穿着麻布的白衣黑裤,朴素的黑布鞋,手上拄着像树枝一样的粗糙拐杖,笑呵呵地来到方生近前:“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来看看。”
视线越过方生,方尘师父又对姜主任说:“小姜也来了。”
“方尘师父,好久不见,”姜主任大步快速跨到老人近前,恭恭敬敬的颔首:“劳烦您了。”
摆摆手,方尘师父回:“关系到天下苍生,见外了。”
老人抬眼瞄到后面风临,又问:“这位是?”
“哦,这是总部派来的人,叫风临,”姜主任侧身,介绍道:“刚帮忙阻止了海里的大浪倒灌。”
风临停在恰当的距离,他单手背在身后,略显老派,对着方尘师父微微颔首:“久仰。”
方尘师父捋着下巴处并不存在的空气胡儿,笑呵呵地说:“总部又添新人了。”
方尘师父没有胡子,但就喜欢手在下巴处来回的捋,他爱摸空气胡儿的怪癖,整个妖联的人都知道,见怪不怪了。
“方尘师父,这次的破坏与以前都不同,破坏力太强,要是真奔着封印来的,那……”后面的话,姜主任吞咽着口水,没敢说。
捋顺着根本不存在的长胡子,方尘师父长出一口气回:“感觉到了,封印松动,不怀好意的小妖定要蠢蠢欲动,多加防护吧。”
顿了顿,方尘师父接着说:“西郊那边我也去过了,初步看,这里和西郊这些都是一只路过的大妖做的,不过,好在对方的目的并非是释放妖魔。”
“路过的大妖?”方生和姜主任同时发出疑问,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师父,既然是路过的大妖,为什么要破坏海底的封印?”方生不解。
方生无奈:“就像你走路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踩倒一株小草,有理由么?”
在场的人听的一噎,冷汗下来了。
好说歹说那封印也是千年前大妖和人类一起完成的,而且,每百年还会加固一层,就这么被一走一过给送松动了,对方的能力,完全无法预估。
恐怕记录在册的神兽,也没几个有这样的能力。
姜主任擦擦额间的冷汗,还没擦完,又听方尘师父说:“封印最多还能撑三个月。”
海底的封印有方尘师父的符咒,封印一有风吹草动,方尘师父总会第一个知道。
他说三个月,那便真的是三个月。
“三、三个月!”姜主任听到这个时间,头发根都竖起来了,他腿一软,要不是方生扶着,人就摔了。
妖魔冲破封印,定是会搅起人间炼狱,这可如何是好,等死吗?
“师父,有什么好些办法么?”方生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他握紧了拳,事情比想象中要棘手的多。
“有。”
方尘师父话音落,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过来。
“传说有一把拥有君王之力的钥匙,唯有这把钥匙,可以快速修复封印。”
作者有话要说: 定到每晚6点更新吧,暂时一天一章,之后入V了,会每天两更或者三更。
☆、第 3 章
“这……”姜主任拧着眉,为难道:“您也说,钥匙存在传说里,我们去哪找啊?”
“既有传说,自然也有根据,”方尘师父目光深远:“钥匙不过是个载体,重要的是,上面附着的君王之力,早些年,我还是年轻的时候,有幸见过君王之力。”
在场的人闻言,立刻来了精神。
姜主任凑近些,又问:“那这君王之力,现在在哪?”
“不好说,”方尘师父摇了摇头:“当年我见到君王之力时,已经被分割了,至于分割成了多少片,不得而知。”
顿了顿,方尘师父接着说:“完整的君王之力才能修复封印,碎片,不够。”
哎!姜主任急的直挠脑袋,刚有点希望,这又破灭了。
“师父,既然你都提起了,那碎片可有寻找的办法?无论如何,封印绝不能破。”方生目光坚毅,语气笃定,颇有一种不找到君王之力誓不罢休的架势。
方尘师父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弟子,他目露慈祥,双手搭在拐杖上:“办法是有,不保准,我见到君王之力时,有幸收集了一点点,稍后我做个指南给你们,方便寻找君王之力。”
有了指南,自然是好事儿,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想去哪都快,这么一对比,收集碎片,好过去找不知何处的神兽大妖。
姜主任正要谢过方尘师父,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
传说中的君王之力,是大荒之主的力量,有了君王之力,能支配整个大荒的妖,既然方尘师父能做寻找君王之力的指南,这么好的东西,他自己怎么不去找?
“哈哈哈,”看穿了姜主任的顾虑,方尘师父爽朗大笑:“既是君王之力,区区人类怎可窥视,就算有幸得到,也无福消受,找到了君王之力,当然也只能借助妖的力量来修复封印。”
顿了顿,方尘师父目光移到风临身上,捋顺着空气胡,拐杖指了指风临笑道:“我看他就不错。”
一旁的方生,愣了。
海风吹起风临的发梢,他眉眼间风轻云淡,闻言稍稍颔首,只回一句:“多谢抬爱。”
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表态。
“早安喵午安喵晚安喵喵喵~”
姜主任手机响了,大花打来的。
“主任,这边一切安全,我们准备对民众进行记忆改写,该怎么说?”
抬手看了眼时间,姜主任捏捏自己的眉宇间的肌肉,思考片刻回:“就说,地震,海底有火山。”
挂了电话,姜主任又怕大花表达的不清楚,告别方尘师父,赶回妖联了。
回去的路上,方生脑子里一直盘算着有关君王之力的事儿,既然他们都知道君王之力的钥匙存在,那一定也有其他人知道,寻找碎片的这条路,定然不好走。
他瞄了一眼风临,风临正侧脸瞧着窗外的景色,高挺的鼻梁边上,打下一道浅影。
师父对妖的态度一直是公事公办,甚至是冷漠的,这次竟然夸赞了风临,还点名说他可以利用君王之力修复封印,完全出乎方生的意料。
在加上他也没有气场,方生对他越发的好奇,风临到底是什么人?
人界是完全杜绝人和妖的接触的,现在整个妖联的人,都拿着能改写人记忆的法器雾魇,到城市的各个位置使用,处理A市人民的记忆。
方生开着车,越是离妖联近,雾气越大,这是雾魇在发挥作用了,凡是雾气经过之处,人类的近期的记忆会清除,陷入空白阶段,再由可以迷惑人心的狐妖,为他们填写新的记忆。
倒也没什么特殊的手段,配合着狐妖,就连大喇叭广播都可以解决。
方生掏出符,轻车熟路的在给车子罩上保护层,以免他和姜主任误吸了雾气。
风临饶有兴致瞧着方生放在一旁没了符印的空白符纸,他伸过手,夹起符纸拿到眼前打量,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人类的小玩意,倒是有趣。”
方生快速地瞄了一眼,摸不清风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好像,他第一见到符一样。
方尘师父之所以在妖联出名,就是因为他的符咒与平常的符咒不一样,咒文上的力量经过他改写变化,拥有可以媲美大妖的能力,当然了,这也跟用符者能力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