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露走到贺知风面前,颤抖着声音问:“你是……”
贺知风眼底的复杂越发浓重起来,不止是因为席露这个名字,还因为眼前的人,他抬头,顿了顿说:“在下贺知风。”
☆、039 重回学院
贺知风,这个名字曾多次出现在席露的耳畔,可唯独这次清晰地让她想要落泪。整整三百年,三百年的天人相隔早已熬尽了席露所有的思念。
这时候,这个人却突然出现,仿佛一棒槌砸开了席露冰封已久的心灵,震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你当真是贺知风……”
是啊,没有谁比席露还要了解贺知风了,此刻就算是贺知风自己也比不上席露对他的了解。
那熟悉的外貌,熟悉的眼神,熟悉的一切一切都在提醒着席露,眼前人就是贺知风,就是三百前那个早已陨落的贺知风。
不对,激动过后她想,既然贺知风没死,那三百年前的那具尸体是谁,陆弃羽又为何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是岑归砚害死了她的道侣。
席露犹如身处在雾中,迷茫地有些无措。
贺知风朝她行礼,后退一步道:“既然已经找到了席院长,烦劳席院长随我们回修真学院救人。”
席露看着贺知风的动作,眼神暗淡了三分,之后问:“救人,救何人?”
贺知风道:“江枫以及岑院长。”
“岑归砚。”席露下意识忽略了江枫,将岑归砚的名字念了出来。
当年她与陆弃羽一同将岑归砚关入岩铁笼内,之后便故意不去听闻有关岑归砚的任何事情,也不去考虑当年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整整三百年,她从未有过一次将岑归砚救出来的念头。
或许,她有过不忍,有过后悔。
但比起贺知风的死,一切在她眼中都没有这么重要了。
她对贺知风道:“你可知是谁害了你!便是岑归砚,如今你重回人间,竟还要去救他?”席露忍不住发笑,她只觉得寒意直冒心尖,凉的她一颤一颤。
是了,她想,当年若说谁与岑归砚的关系最好,便是贺知风。
“我虽记不得以往的事,但我相信岑归砚不是那样的人。”贺知风对席露的感情颇为复杂,一是来源于他人对两人关系的叙述,导致他现在见到席露四肢都无法放开,二是来源于自己的内心,内心深处好像一直在喊“对不起”,这让他愈发不敢对上席露的眼睛。
周边听到如此惊天大料的周勉等人一个比一个头低得厉害,就怕自己有命听没命说。
不远处刚刚巡查回归的寒朝露见到席露倒是格外高兴,她扒开杂草,三两步走到席露身边,行礼道:“席院长,原来席院长在此,让我等好生找。不知席院长可否随我等回学院一趟,学院乱了。”
席露瞥一眼寒朝露一眼,放弃刚才的话题问:“如何乱了,是江枫被抓还是岑归砚被囚。”
寒朝露惊讶,“席院长你知晓?既然知晓……”
“知晓又如何?”
席露迎风而站,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愿,“知晓与你们去救人吗,你们可知岑归砚是我的仇人,而江枫,无足轻重罢了。”
寒朝露急道:“岑师兄怎么会与席院长是仇人,席院长莫不是记错了。”
“记错。”席露冷笑一声,“便是天下人都记错了,我也不会记错。何况岑归砚能进那岩铁笼子还是有我一份功劳,我又怎么会记错。”
“什么!岑归砚被囚与你有关!”
寒朝露此刻也不管什么尊卑礼数,只知道眼前人明明是害了岑师兄的家伙,江枫他们却还要求眼前人去救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贺知风在一旁思索不知道想些什么。寒朝露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把人往自己身边拉,她心道既然席露不愿意帮她救人,那她就去求他爹,他爹是寒山掌门,也是陆师兄和岑师兄的师傅,定然不会不管岑师兄的。
不过,转念一想岑师兄都在笼子里待了三百年,她爹都没有一次打算去看岑师兄,如今让她爹去救人,是否会愿意呢。
不愿意也得愿意!
寒朝露哼声,拉起贺知风就打算往外走。
“等等。”席露出声。
寒朝露停下了步伐,却没有停下要走的姿势,“你做什么,既然席院长不愿意随我们去救人,那我们也不多叨扰了。”
席露看向寒朝露抓着贺知风的手,淡淡道:“我随你们去,但救与不救在他,不在我。”说话间,她盯着的是贺知风。
寒朝露随席露的视线看了眼贺知风,“什么意思?”
席露道:“当年我本以为知风已死,便跟陆弃羽联手将岑归砚关入岩铁笼内,说到底我也不过是待知风报仇,如今他人就在这里,他若愿意救回仇人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若不愿意也是岑归砚咎由自取。”
岑师兄才不是那样的人!
寒朝露小声嘀咕,随后看向贺知风,问:“你愿不愿意救岑师兄?”语气中颇有威胁之意。
可席露就在一旁,再怎么威胁也无济于事。
贺知风扫了两人一眼,道:“自然要救,无论之前是谁害我,如今我却相信岑院长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江老师有恩与我,不救枉为人。”
“好!既然要救,我们便赶紧走,那冰冷冷的什么岩铁笼子都已经困了我岑师兄三百年,不能再困下去了……”
寒朝露还未说完就被席露的一声笑给打断了。
席露道:“你以为岩铁笼子是什么样的东西,除了陆弃羽我们谁也打不开,要想陆弃羽放了岑归砚犹如痴人做梦。此次回去不过是瞧一瞧他的现状,再做定夺罢了。”
寒朝露一咬牙,恨不得上嘴去啃那什么岩铁笼子几口。
不过,当今之计确实是要先回修真学院,再想法子救人。周勉和封青两人被逐出修真学院自然不该再回去,加上他们两的修为不足,便留在寒山。于是,最后寒朝露和贺知风带着席露乘坐飞梭前往修真学院。
修真学院与以往大不相同,或者说是与几百年前刚修建成立时大不相同。闭上眼,席露都还记得几百年前修真学院刚挂上牌匾的那刻是多么的震撼人心,如今却如往事云烟,什么也不剩下了。
就连昔日的好友也拔剑相向,斗个你死我活。
贺知风站在席露身边,席露看着她,渐渐地就看到了当初的那个自己,肆意洒脱,天真烂漫,可如今呢,只剩下一具不老的红颜和一副沧桑的心。
“忘了也好。”
她以前觉得如果贺知风没死,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现在她才知道不是贺知风死了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万事注定,他们都会变成不熟悉的自己。
“你冷吗。”
“我……”不冷二字未说出口就见一件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
席露一怔,之后道:“谢谢。”
他们之前仿佛没了昔日的情感,只剩下客气的礼貌。
贺知风也随之一愣,“不用谢。”
两人望着天际,远处飘来一朵云彩,洁白耀眼,可尾巴处却沾染了一丝灰。
贺知风道:“你是否好奇我为何认定岑院长不是害我之人,因为他的眼睛。你的眼睛里有爱,我看得出来,他的眼里也有,只不过藏得很深很深,修真之人往往比凡人复杂,但有时候凡人也很复杂,我在凡间几十年见过不少世态炎凉之态,学会了辨别好人与坏人,见到他的那刻,心里边自然跳出一个词,好人。”
“嘘,你先莫说,听我继续说完。”见席露有插话的意思,贺知风制止了她的行为,“岑院长虽然在笼子里,可他的心仿佛在笼子外,我从见过有谁和他一样,那么的……不在乎。是啊,他眼中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你也这般认为对吧。但他的心里却比谁都在乎,这不是我臆想的,而是他的行为告诉我的。或许,你不信,但你可以试着去感受,一个人的性子会变但骨子不会变,你我他皆是如此。”
席露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个侃侃而谈的人和当初的贺知风太像了,就好像那个喊她露儿的人又回来了一般。
“是吗。”
席露在心里问自己,又像是回答贺知风的话。
她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都不甚清楚,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变了,从贺知风死的那刻起便不去在意事情存在的漏洞,不去在意岑归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最后才会变成这样。
其中也有她的一份错。
她道:“我想见他一次,看看是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
那样的一如既往。
三人小心翼翼地躲避了修真学院的看守人员进了修真学院,不过他们找不到囚住岑归砚的那个考场。
这时,贺知风拿出一条链子,说:“这是走之前,江老师交到我手上的,我想这个应该可以帮我们找到他们。”
席露拿过链子,满眼震惊,这条链子是当初他们四人研究如何将阵法、符咒、剑气、丹道融为一体时所创出来的,每人一条共四条。
如今这条分明是贺知风自己的那条。
席露试着往链子里输入一丝修真之气,链子发光后,三人消失在原地。
考场内,岑归砚略有察觉地抬头,对上的便是席露满含复杂的双眼,他朝席露微微一笑,“你们来了。”
☆、040 逃出考场
席露望着眼前被囚在笼内的岑归砚,想不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对方是什么时候,也想不起那时对方的音容相貌,只知道她那时的恨盖过了所有。
“你……”她想了想,竟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贺知风没死。”
是啊,贺知风没死。岑归砚的一句话就点醒了席露所有的迷障,若当年的事情真的是对方做的,那贺知风如今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又是为何,若当年不是她和陆弃羽联手将对方关进这囚笼,或许如今他们四人也不会变成如此模样。
一句贺知风没死将席露所有想问的不想问的都压了下去。
席露收敛了神色,道:“虽然我们来了,但岩铁除主人外谁也打不开,我们来与不来无甚差别。”
岑归砚将江枫轻柔地放在地上,起身,正对席露等人,“你不行,但他可以。”目光所到之处是贺知风。
席露顺随他的视线看去,心中一惊,忍不住多思索了些东西。岩铁认主这是修真之人皆知的事情,而一个非主人的人能打开岩铁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贺知风上前一步,走到岩铁笼子边,对上岑归砚的目光颇有种一无所措的模样,他体内修真之气毫无,又如何打开岩铁?
岑归砚把目光又转回到席露身上,“你不是想知此事真假吗,他虽失了灵根,但若你度些修真之气于他腹中,设下阵法助他一臂之力,便清楚了。”
席露沉默,或许在她心底已经相信了岑归砚的话,只是一旦打心底的相信了,便意味着之前的她一直错了,那么当初害对方在岩铁笼内呆足了三百年就是她之过了。
一想到这,席露竟然有些不敢看岑归砚。
“开始吧。”岑归砚回到笼中搀扶起江枫,看着门外的席露说道,“你们一旦强行破开岩铁笼,陆弃羽定然会在第一时间察觉,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必须一次打开笼子。”
席露没回应,但已经准备伸手度修真之气给贺知风。修真之气从席露的手中转到贺知风的体内,伴随着脚下的阵法渐渐融入他小腹之中。
那刹那,贺知风好像看到了许多他曾经并未经历过的事情,又好像就是他经历的事情,等他运气将修真之气使出去,那些事情顿时化为一个个碎片,而后渐渐消失了。
“我好像……看到了……曾经……贺知风的曾经。”
听到这话,席露放在贺知风身后的手掌僵硬了几分,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道这件事如同她脑海中所想的那样,曾经的仇恨和无奈仿佛变得一文不值。
“凝神。”席露加大了修真之气的输出,岩铁开始有了动静。
囚了岑归砚整整三百年的岩铁笼子逐渐有了消融的迹象,可就在这时,处在办公处的陆弃羽却突然感受到岩铁的动静,顿时手一挥消失在原地,之后便出现在考场。
“席露!”在陆弃羽出现的那刻,岑归砚第一时间朝席露喊道。
席露双眼一眯,抓起寒朝露就往贺知风身边丢,扔下一句度修真之气,运气就朝陆弃羽击去。席露能够并列四大院长之一,可见她的修为和陆弃羽差不多,加上她对阵法研究的透彻,两人相斗几乎是不相上下。
席露拖住陆弃羽,那头贺知风在继续消融岩铁,虽然贺知风能够让岩铁假认他为主人,但毕竟陆弃羽才是他真正的主人,一旦陆弃羽动手干扰岩铁,便是贺知风也无法继续撼动岩铁。
岑归砚道:“消掉顶端,确保我们能出去就好。”
贺知风看了眼被他消除一个洞的笼子顶部,立马加大力度朝顶部运气。
陆弃羽分身乏术,皱眉道:“席露风,你难道忘了当初贺知风是怎么死的,你们竟一个个还帮着岑归砚,想把这家伙放出来,难道就不怕再杀他一次?”
席露冷笑,“再杀他一次?当初他怎么死的,你可谓是清清楚楚的,如今怎么倒问起我们来了。”
“愚昧!”陆弃羽心知定然是岑归砚说了什么话导致席露反水,他定然要将席露拉回来,一个失去灵根的贺知风无所畏惧,但一个与他修为不相上下的席露却不怎么好对付,特别是这种马上要放出岑归砚的时候,他更加不能让他们把席露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