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初的惊叹态度到如今的暗恋已久,就连林风本人都不清楚这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
明明只是要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却开始注意他今天的着装,由于业务而疲惫的脸;留意他喜欢吃什么,留意他的一切处事风格。
喜欢有时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无关乎与对方的性格,脾气,好像再确定对谢晚松的心意之后,无论对方变成怎样的人,自己的心意都很难再改变分毫。
不久前谢长远逝去以后,他不顾先前的合约,执意要继续留下来。
谢三公子自然没有反对。
他是一个聪明人,相处这么久不可能不明白林风对他的心思,谁都不会把一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拒之门外,说自私也好利用也罢,无私善良的人再谢家注定活不好,要被人踩在脚底下的,能再其中活下来的,能活得好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
谢晚松愿意追求怎样的生活,愿意选择怎么样的人来共度一生,他都不会干涉,也无权干涉。
明明已经决定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保护他不受伤害,这就足以。
林风失落地垂下视线,一边将音响的声音微微调大,控制自己再也没有向后座看去。
谢晚松再下车时听见有人喊自己,他转过头,看见林风从车座上下来。
“我家里出了点事,今下午可能要回老家一趟。”
谢晚松道:“怎么了?”
从始至终他都低垂着头,目光徘徊在谢晚松鞋尖的位置,并未抬头看他,只是现在抬起头,似乎是苦笑了一下:“我爸…前几天煤气中毒…”
他话已至此,谢晚松已经完全明白了话里的全部含义,干脆利落地问:“几点的动车?”
林风道:“下午两点。”
“…”谢晚松似乎有些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晌,最终安慰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谢晚松换上了自己的车,江跖坐副驾。
到谢家住宅时正好十一点半,谢宅藏匿在树林掩映之间,外面是一条人造的风景河,房屋和树木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之上,像是在水面上凌空架起。
女佣前来开门,一只柯基便撅着屁股摇摇摆摆地从院子里窜出来,迈着四肢肥硕的小短腿往谢晚松身上一个劲拨弄。
谢晚松弯腰把它抱起来:“大壮大壮,有没有想我?”
身后的江跖:“……”
给这么可爱的一个小东西起了个这么雄伟伟岸的名字,也不知是哪位姓谢的仁兄做出来的妙事。
现在正值午饭时间,厨房里饭菜飘香,传出炒菜烹饪的声音,几米长的红木仿古餐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一串,搭眼一看当真是琳琅满目。
这一家子得以齐聚的机会少之又少,尤其是谢晚松跟谢天勇碰面的机率,这两个人见面非吵即打,但凡是有二人共同参加的宴席,十有**都是不欢而散。谢晚松跟孟云说熟不熟,对他这位继父更是带着不小的偏见,原本就不喜欢往住宅跑,如此一来除去特殊事件以外,一年半载在这硕大的宅子中都看不见他的身影。
“小松跟江跖来啦,来,先吃饭。”孟云一见到二人便热情的招呼,“今天你姐亲自下厨,正好让小江尝尝她的手艺。”
谢晚松环顾一下四周,除去那位正在浇花的佣人以外,整个一楼大厅不见人影,谢天勇自然也是不在的,可谢晚松偏偏在来的时候看见了门口停放的那辆熟悉车牌号的车——可不就是自己上此扎破的那辆。
一想到此他就心情好了许多,问:“谢天勇人呢?”
孟云自然不会直接说什么他不愿意见你,一来就把自己关二楼寝室里头了这种话,只是委婉地说:“你大哥身体不适,先上去歇着了。”
谢晚松自然知道这句身体不适暗藏的意思,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绕到厨房里,谢依然在炒菜,都是些家常食材,轮椅调节成了跟灶台一样的高度。
谢晚松见状便道:“姐,我来帮你吧。”
谢依然闻言好笑地扫去他一眼,道:“别添乱,赶紧出去,熏得一身油烟味。”
谢晚松却没有走,只是往旁边的置物台上一靠,问:“清甜呢,她怎么没跟着来?”
“这不是下周就上学了吗,临时让她学学写字,今天写字班上课,她抽不开身。”谢依然说,“再说分遗产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她跟来作什么?”
谢晚松耸了耸肩,顺手拾起旁边果盘上洗干净的一颗苹果,咬下一口:“说的也是,小孩儿就让她什么都不知道,无忧无虑的长大就挺好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谢晚松差不多吃完了大半个苹果,洗干净水向外走。
谢依然刚好关火,窗户开着,男人开门的那一瞬间风气瞬间涌了进来,带走了厨房里的油味,与此同时也带来了某种特殊的味道,是花朵混杂着初雪的味道。
谢依然微微一怔,她看着谢晚松离开的背影,目光停留在他发后腺体的位置,她高声喊道:“小松!”
谢晚松转身看她:“什么事?”
谢依然表情僵硬了几秒,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又恢复了清雅的笑颜:“没事,水果都洗干净了,给江跖也拿点儿出去。”
第43章 看够了吗?
“晚松那孩子,麻烦你了吧?”
孟云坐在茶桌前,头顶上安装的全自动天窗,遥控器一拨便露出湛蓝天空,阳光照入房间。
他动作熟稔地洗茶,冲茶,随后将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倾入杯中,两指一拈放在了江跖面前。
江跖礼貌地接过,他视线落在手中碧绿茶杯里微微泛黄的液体上,道:“不麻烦。”
孟云小口抿了口茶:“晚松这孩子刚进谢家不久,跟我不亲,平日里也总是习惯于独来独往,现在有你在身边照顾他,我也算是安心不少。”
话说到此,他那张布满岁月痕迹、满是老态的脸上也缓缓展露出了一丝欣慰之情。
“我身体不好,也就这几年的事儿了。我先生生前嘱咐我盯着晚松帮着天勇打理公司,等时机成熟了再完全交付在天勇手上,我现在吧,也寻思着,到时候干脆撒手不管,让董事会那帮人去投票抉择,花落谁家,我绝不掺和。”
孟云如此云淡风轻地言论倒是让江跖微微一惊,他冰冷的脸上多了几丝波动,抬头直视着孟云的双眼:“您很信任晚松?”
“这跟信任无关。”孟云笑着摆了摆手,“谢家家业是要传承在有能力的人手里的。”
谢晚松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江跖正坐在沙发旁的茶室里跟孟云聊天,这个角度能看见他身段坐的笔直,外面的光线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流淌过眉骨,鼻梁,双唇,以及线条分明的下颚。
江跖失忆前应该是十分优秀的人,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举动都在为主人呐喊,向着外界表明他是多么不同寻常的人。
谢晚松倚靠在门前,不知不觉就看了他许久,眼底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细腻。
在标记过Omega之后所产生的吸引力可谓说是致命,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无法区分究竟是自己单纯地想看他,还是下意识地再顺从本能。
谢晚松的神情倏尔复杂起来,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很难收回自己的目光——起码再此时此刻,他无法否认江跖对自己的诱惑。
再度想起被迫标记这件事后谢晚松表情冷若冰霜,大概是注意到了对方饱含深意的灼烈注视,江跖转头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撞上视线的那一刻谢晚松产生了无可抑制的慌乱,就如同再敌人面前丢枪卸甲,露出了自己不堪一击的内在,他迅速低下头,再次返身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孟云顺着江跖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见男人轻轻掠过的一角衣衫,笑了:“带你去看看晚松的房间?”
江跖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谢晚松离开的位置,参观丈夫或者妻子的房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可以无需获得对方的许可。
他认为自己应该说一句不用了,恐怕谢晚松并没有让他进屋参观的打算,然而私心却对此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好奇,他想要了解谢晚松曾经的过往,曾经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
江跖点了点头。
谢晚松的房间跟他在洛市南边儿的那栋别墅里的房间差距不大,浅灰色的色调说不出的干净,装修风格也是极简,整间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工作台,以及衣橱和卫生间,格局宽敞,甚至通透的让人有些不适。
大概由于长时间不住人的原因,虽然钟点工会定时进行清洁打扫,但空气里依旧浮动着某种陌生的气息,除此之外还有柠檬清新剂的味道。
江跖不明白自己该如何形容,只是单纯的感觉,这样的风格看起来并不符合谢晚松。
孤寂,冷淡,毫不温暖。
他独自在房间里溜达两圈,窗户连通着外头的院子,院子里建了凉亭和一方巨大的鱼池,孟云不知何时走到了鱼池边儿上,从旁边的抬子取下一带鱼粮,一扬手全部撒进了池子里。
江跖便环顾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
工作台的巨大书架上摆着一摞摞的书,大多数都是与商业有关的,除此之外还有几本男装杂志。
光线从窗外洒入进来,晃在江跖眼前,脑海里却自然而然地浮现过一个男性背影,穿着高领毛衣,也是这样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地翻看着手下的书籍。
非常熟悉的背影。
书架的边儿上有一张照片被人刻意扣在桌子上,江跖翻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女人跟小男孩的合照。
那女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穿了一袭绣着鸢尾花的白色长裙,黑色长发下一张巴掌大小的脸,长得极其秀美,气质极佳。而她手边是一个七八岁的男生,微微鼓起的白嫩包子脸,正仰着头看着,眉宇间总是有些熟悉的影子。
“你看够了吗?”
谢晚松的声音十分突兀地在门口响起,在这样宽敞空旷的房间里像是无限放大。
江跖抬起头来,对方已经迈开步子向自己走过来。
谢晚松从江跖手里抽过那张相片,然后重新把它扣回到远处,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神情也看不出一丝的端倪。
“走吧,饭好了。”他说。
郑律师是在下午两点左右到的,届时谢天勇才神情阴郁地从楼上走下来,眼神落在谢晚松身上,像是看见什么么恶心的毒物,毫不犹豫地转移了视线,唯恐谢晚松污染了他的眼。
郑律师再一次交代了谢老爷子临终前的话,说到最后关于结婚配偶的问题时,谢天勇突然站起身子。
他攥拳的手微微颤抖,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在由衷的抗拒。最终咬了咬牙,不顾孟云的阻拦便一言不发的离开。
谢晚松冷眼看着他。
“已婚的谢三公子,将作为我的委托人最大遗产的继承者,具体包括…”
谢晚松听着他一字不漏地念完,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并未听进去多少。
再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发自肺腑的疲惫不堪,好像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今日,可是当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反而又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了。
他听着律师交代完所有,脸上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情。
“小松留下来吃饭吗?”
谢晚松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处理完这件事后他没有任何留下来的必要,于是自然而然的握住江跖的手:“不了,我们先回去了。”
既然他要走,孟云也没再阻拦。
谢晚松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江跖对他伸出了手:“我来开吧。”
他耸了耸肩,没有任何异议地把钥匙放在江跖手里,绕到另一侧上车。
轿车驶出这片森林,再王前不久就是大道,距离谢家主宅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河横贯南北,桥底下水流喘急。
正在戒烟的谢公子打下半个窗户,从口袋里摸索出烟,叼进了嘴里。
他俩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谢晚松缓缓吐出一口烟:“其实谢天勇之前与我的关系还没有这样剑拔弩张,只是单纯的不太对付罢了,一切恶变都是从我父亲死开始。”
江跖看他,能看见谢晚松被风吹起的头发。
接连不断的光影交错掠过他柔软的发梢,勾勒出男人精致高挺的鼻梁,小巧精致的下颚轮廓,带着Omega特有的柔软细腻。
刹那间他便想起来曾经谢天勇在洗手间喊的那些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咱爸是被你杀死的”?
这样的谢晚松真的会是杀人凶手吗?江跖的内心再次泛起凉意。
有这么一瞬间,他特别希望谢晚松能亲口告诉自己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不是谢天勇说的那样。他不自觉的压低声音问:“为什么?”
谢晚松有片刻犹豫,眉头轻轻皱起,却还是说:“我父亲当时——”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就在拐出上大桥的那一段视线盲区过后,有一辆亮着灯的货车急速向他们奔驰而来。
第44章 江跖呢?
耳畔是车轮与地面摩擦所发出的刺耳声响。
车身在高桥上擦着地面横漂一百八十度,在货车的挤压之下车头斜斜地撞出不堪重负的护栏,竟是从高桥上直接飞了出去。
谢晚松先是眼前一黑,随后整个世界天翻地覆,有那么一瞬间他根本无从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脑中刹那间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