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我身上,这点手段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在流缘身上,难。”慕闻弦眸光微冷,指尖拂过眼尾带起一抹微红,“崽崽还那么小,有些东西还不能学。”
流缘不是纯粹的灵体,也正是如此,才能让那老东西隐藏这么长时间,寻常人分辨不出魔族之间的区别,同为魔气,就算发现什么也不会想到那里去。
段永禄真是好手段,如果不是当时凤岐在,崽崽能不能躲过这次的夺舍都难说。
叶星辰垂下眼帘,指节习惯性的在桌面上敲击着,一下一下极有节奏的声响,让陷入暴怒中的慕闻弦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叶星辰堪堪回神,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方才医谷传来消息,苏皖被人带走了。”
“苏皖?”慕闻弦一愣,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说过,“谁?”
想起那女人在医谷时的表现,叶星辰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委婉的提醒道,“就是被关进苍山地牢的那个女弟子。”
慕闻弦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叫嚣着喜欢你所以你不和她在一起就是天理难容的疯子?”
这一提醒,魔尊陛下很快将名字和人对上了,之前在医谷时,那个女人的确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都说人族不比魔族放浪形骸,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正经也大都会维持道貌岸然的表象,当然,谢不归那种除外。
但是,那个女人脑子里的东西还真让他看了一场好戏,只是一个小弟子而已,抬抬手指就能碾死的存在,哪儿来的自信让这人喜欢?
魔尊陛下抬眸看着墨发黑眸面如冠玉目似寒星的浮玉剑尊,唇角扬起一抹轻佻的弧度,这等雅然君子,站在自己身边应该够格了。
他的名声已经坏在这人手上了,只要流缘在一日,三界中流言蜚语就少不了,为了他们家崽崽着想,他就勉为其难吃下这个亏吧,
毕竟人界有句老话,吃亏是福,身为魔族,他一直觉得这句话纯属瞎扯,但是他现在在人界,也只能入乡随俗稍稍改变那么一点了。
叶星辰眸光微动,看着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的魔尊陛下背后有些发凉,于是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苏皖和魔族有牵连,苍山地牢寻常人进入不得,进出医谷如入无人之地,你可能猜到是何人所为?”
慕闻弦勾了勾唇角,单手撑脸慢吞吞回道,“段永禄麾下,戮战使。”
缪战使,戮战使,魔界的两大杀神,只是戮战使一直跟着段永禄,早已失踪多年不见踪迹。
若是他在,缪战使会吃亏也在情理之中。
外面二人谈着正事,殿中两个小家伙也没闲着,流缘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又揉了揉额角的剑纹,板着小脸窝在椅子上思考人生。
阿爹和父亲都那般反应,难道昨天晚上梦见的那个血渍呼啦的丑东西是真的?
凤岐抱着手臂坐在旁边,脸上和流缘如出一辙的郑重,忽然,妖帝陛下眼睛一亮,一拍桌子叹道,“那东西怕我的火,慕闻弦这下没法再赶我出去了哈哈哈哈哈~”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别看他现在在年纪上吃亏,有小傻子在,那家伙绝对不敢再赶他走!
不不不,这也太没出息了,他要慕闻弦求着他留下来!
骄傲!
第42章
妖帝陛下很高兴, 妖帝陛下很开心, 妖帝陛下快要飘上天了, 然后一不小心乐极生悲,连人带包裹被团巴团巴和小孩儿一起打包扔去剑宗了。
小凤凰不开心,小凤凰要恼了!
然而, 就算他再怎么扑腾,在柳卿晏温柔的注视下也还是要收敛锋芒乖乖当一只懵懂可爱的小凤凰。
叶星辰原本以为在浮玉山会万无一失, 但是如今却和他预想的截然相反,只不过回去几天流缘身上就接连出现问题,若是再待下去,难保哪天他们一个疏忽酿成大祸。
说到底,还是他们太大意了。
段永禄像毒蛇一般藏在暗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咬他们一口,流缘还太小,经不起任何伤害,他和慕闻弦都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这个时候, 将流缘留在师尊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一来,他们也能腾开手彻底解决段永禄。
叶星辰原本对段永禄并没有太多执念, 即便当年那场大战可能让他失去性命, 他也不怎么在乎, 当时那种情况,即便不是段永禄也会有其他人。
可是现在,段永禄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底线, 他本就不是什么习惯忍耐的人,若是不将威胁彻底消除,他又有何颜面应对流缘那声阿爹?
流缘不知道两个老父亲最近都在忙什么,身为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就算心里稍微有那么一些不高兴,他也不会说出来打扰到他们家阿爹和父亲办正事。
虽然剑宗没有他们浮玉山好看,但是既然是阿爹希望,他就勉为其难留在这里吧。
师公这里来往的人也不多,但是剑宗弟子众多,他可以偷偷跑去其他地方玩,这里有很多好玩的,连小凤凰都忍不住天天跟着他跑出来,就算阿爹和父亲不在他也不会寂寞。
听见小孩儿小声嘟囔的话,凤岐白了一眼过去,他那叫情不自禁跟着他出去玩?他是为了躲他们家三长老的唠叨好吧!
流缘戳了戳他肉乎乎的肚子,趁现在没人注意到他们偷偷溜到外面,找准了方向然后一眨眼不见了踪影。
柳卿晏端着一盘沾着水珠的灵果出来,看两个小家伙又溜去其他地方后摇了摇头,小家伙们不省心,他也只能多费些力气了。
剑宗弟子都知道沧黎峰来了个小祖宗,即便浮玉剑尊不在也没人敢怠慢,流缘自己知道分寸,不该去的地方绝对不会去,比他们那已经成年却还幼稚的维持幼崽形态的陛下听话多了。
柳卿晏转身回去,一丝带着绿意的灵力从指间流出,顺着流缘和小凤凰离开的方向飞了过去,他实在想不明白,星辰那么冷清的性子,怎么流缘偏偏合了顾凭澜的眼缘?
一身金灿灿也就罢了,还天天往南华峰跑,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孩子是他南华峰的弟子呢。
气质温润的青年眸中带了些无奈的笑意,回到殿中翻出一本典籍开始研读,流缘能控制生机,这一点和他们木灵很是相似,可那孩子又不是纯粹的灵体,身上还藏着魔族分裂出来的元神,这般麻烦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流缘太小,魔族那些霸道的法子不能用在他身上,可识海中藏着其他东西到底令人不安,灵族传承最为古老,或许能从这方面找出解决方法。
红日已经越过地平线,热气却还没有升上来,早起上早课的剑宗弟子们一丝不苟的练着最基本的剑法,一挑一劈不敢有丝毫怠慢。
流缘仰头看着在阳光下金碧辉煌的宫殿满眼都是惊叹,就算不是第一次过来,在外面看到宫殿的全貌也还是忍不住多看一会儿。
小凤凰撇了撇嘴,扑腾着从小孩儿怀里出来,伸出翅膀捂住眼睛假装自己看不见这小傻子没出息的模样。
不就是一个宫殿吗,跟他回妖界,这样的宫殿他能来一打,就是可能会因为闪瞎别人的眼而被几个长老教训。
妖生啊,就是这么艰难!
顾凭澜一早就等在殿外,看到小家伙睁大眼睛站在那里的模样眼角闪过一抹笑纹,待流缘看过去后又很快消失不见。
“三师公三师公,我们今天要干什么?”小孩儿蹬蹬蹬跑过去,满眼期待的看着眼前人问道,“要铸剑吗?”
与叶归鸿同辈的三位剑尊之中,南华剑尊顾凭澜行三,重霄剑尊司空玄英是大师兄,平日沉迷练剑,极少出现在弟子们眼前,也没人敢凑到他面前。
龙渊剑引星象而成,剑成出鞘仿佛巨龙盘卧于深渊,其威势过重,一旦出鞘必将有大变发生,司空玄英掌控龙渊剑,地位在三位剑尊之中更是特殊。
俊颜朗目的南华剑尊牵起小孩儿的手,举手投足自带一股风流,“今天三师公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流缘在剑宗待了那么长时间,除了醉月好像还没有见过其他神剑。”
小凤凰好奇的跟上来,啾啾啾问个不停,小傻子没见过,他也没见过,这是要去见哪个?
顾凭澜抬眼,挥袖让小凤凰落在自己肩头道,“你大师公近来得闲,流缘来了这么久也不来看看,倒是有些失礼了。”
还要挨个给人看过来一遍吗?
流缘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瘪了瘪嘴有些委屈,他在这里失了礼数,阿爹回来会不会生气?
察觉到小孩儿一瞬间的瑟缩,顾凭澜挑了挑眉,捏了捏小家伙嫩生生的小脸笑道,“三师公的意思是别人失礼,可不是我们流缘的错。”
好歹是长辈,连见面礼都没有说的过去吗?
“啊?”流缘没有从弯弯绕绕中反应过来,小脸被捏的红了一片,好不容易躲开作乱的大手,缓了一会儿才又问道,“三师公,你们都有剑,师公为什么没有?”
剑宗所有的弟子都是剑修,师公身为剑尊自然不会是例外,阿爹身边没有带剑是因为他化形了,难道师公的剑也化形了吗?
这么想着,流缘眼中光芒更盛,如果这里还有另外的剑灵,阿爹和父亲是不是就不用因为担心他而忙的不能回家了?
小剑灵不懂的事情,大剑灵肯定会懂吧?
听着流缘带着雀跃的语气,顾凭澜顿了一下,揉了揉小孩儿头顶柔软的黑发低声道,“你师公的剑......名天衍......”
流缘和小凤凰不约而同抬头,只等着这人接下来的话,然而南华剑尊只是说了一句,很快又将话题掰了回去,“小家伙们,龙渊剑身上绘有山河日月,你真的不想看吗?”
两个小家伙动作非常一致的点点头,注意力当即被转移走,“想。”
“那就走吧,再晚可就抓不到人了。” 一袭青衣广袖云纹衬得气质更加风流的南华剑尊点了点小孩儿的眉心,广袖翻飞间几人已经换了个地方。
重霄峰、沧黎峰、南华峰,三位剑尊的山头呈三足鼎立之势护卫着剑宗,平时管理俗物的长老们各自挑了喜欢的地方,徒留谢宗主一个留在三者之中,强颜欢笑表示三位剑尊守在旁边他很是心安。
心安个啥子呦!
流缘抬头看着仿佛被剑气劈成两半的山峰,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三师公,这里怎么这么奇怪?”
“所以呀,小流缘要乖乖的,你大师公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哦。”顾凭澜朝着小孩儿眨了眨眼睛,故作害怕的指着断峰道,“看,你大师公一剑就有如此威势,平时犯错的弟子可都来这里来受罚,下场可凄惨了。”
司空玄英掌刑罚,但剑宗中掌刑罚的却不只他一人,毕竟是剑尊,不能什么事情都捅到他面前,而一旦捅到他面前,啧~那下场岂止一个惨字了得~
小凤凰下意识的抖了抖,有些心虚的用翅膀捂住眼睛缩成一团,流缘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感情非常真挚的感叹道,“哇,好惨哦。”
话音刚落,悠长的龙吟声自山巅传来,司空玄英眉头紧皱看着带着两个小家伙的顾凭澜,眉眼间带着明显的不耐,“你很闲?”
流缘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这位素未蒙面的大师公明显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更是紧张的捏紧了衣角,躲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师公。
“师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顾凭澜微微侧头,周身带着十足的贵气,“身为师公,流缘来了那么久都不露面是不是有些不妥,上次事发突然也就罢了,现在总有时间吧?”
不等司空玄英回答,顾凭澜将有些紧张的流缘抱了起来,然后有些埋怨的继续说道,“不露面也就算了,一出来就吓到我们流缘,说吧,怎么办?”
司空玄英面无表情,看着得寸进尺的南华剑尊眉头皱的更紧,流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不管在哪儿,身边人都不曾这么严肃过,就连阿爹生气骂他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凶过。
小孩儿有些忐忑,生怕这两个师公一言不合就打起来,毕竟看上去他们俩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他们打起来也就罢了,伤到他......啊不......伤到旁边的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顾凭澜早习惯了这人黑着脸的模样,安抚的拍了拍流缘的脊背率先迈开脚步,“师兄啊,不是师弟非要打扰你,青木尊者如今在沧黎峰,师弟总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天天去那儿吧,二师兄生起气来可是要打人的。”
司空玄英扯了扯嘴角,将皮笑肉不笑诠释的活灵活现,流缘乖乖的待在他们家三师公怀里,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师公脾气可好了,怎么会打人呢,大师公看起来才更像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吧?
小凤凰颇有同感的晃了晃脑袋,蹭了蹭小孩儿然后继续看这通体贵气的南华剑尊一改平日的清贵说个不停。
司空玄英早已习惯他们家师弟这性子,将散落在额前的黑发拢在而后淡淡开口,“你可以去剑炉,那里没人打扰。”
“不去。”顾凭澜手上动作一顿,回答的异常干脆,“剑炉温度那么高,我这张脸那么重要,皮肤被烤干了你赔?”
司空玄英没有回答,看了他一眼后收回视线,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流缘和小凤凰对视了一眼,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敢问,只是撑着小脸发愁的看着两个似乎要从山脚爬上山的师公无声叹了一口气。
谁说三师公是三界最好的铸剑师来着,怕剑炉温度高对皮肤不好,这像是铸剑师能说出来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