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事情要摊开了说,不然其他人总觉得是俞南易贪了这人宝贝,白若与俞南易倒没什么,可他们身后还有席山在,自然不能乱惹麻烦。
当人身上开始有了责任,行事自然也就不能无所顾忌,俞南易虽是个随心所欲的,但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剑宗宗主看向桌面上放置的苍龙之心,上前想要试验,却不想刚伸出手就被弹飞,甚至连身上的气息都不稳起来,其他人面面相觑,齐锋看了李暄一眼景阳,颔首道:“看来这东西是会自行选择主人的,如此,便有劳俞师侄来钻研了。”
这话倒是没人质疑,俞南易看了一圈,抬手将苍龙之心收起,转头看向他们:“还有事?”
景阳笑眯眯的冲他摆手:“没事,你们做的很好,先去休息吧。”
白若便代俞南易不动声色的施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三人走后,太一门门主才蹙起眉。
“他真的行吗?”
齐锋看向他:“莫非衡道友还有更好的办法?”
太一门门主摇摇头,叹口气,剑宗宗主看眼景阳:“也只能如此了。”
“如果连他都不行,那就没有人可以了。”景阳脸上的笑意淡去,眼中是一片深沉。
剑宗宗主奇怪:“景阳长老为何如此信任他?”
“不是我信他。”景阳抬手指了指天:“有些人,天生就是来救世的。”
众人沉默了一瞬,突然外面传来了声响,齐锋的指节敲了敲桌面,扬起笑来:“人来了。”
·
西界边境,梵族交界之地。
从神罚之地脱出的梵族飞在天空,也便成了最难攻打的地方,梵族人天生英武,又由于常年居所恶劣,各个骁勇善战,森林木其中有强大的术士坐镇,又有着灵兽带来祥瑞的守护之力,即便是有着魔界源灵的魔族,也久久无法攻克。
更别说四血城前来帮忙,更让梵族如虎添翼,成了驻守西界边境的重要防线。
然而这几天出了件大事。
四血城的城主怀初不见了。
不过这事除了四血城的高层,也只有梵族长老与柯摩罗知道,却足够大家发愁。
怀初的手段莫测,实力强大,刚刚带领大家打了场胜仗,没想到短短几天形势大变,怀初城主竟然是不见了。
柯摩罗蹙眉盯着天空之外的远处,身边跟着一名男子,环在她身侧紧跟,正是梵族的那只圣兽,也是之前贴身跟在她身边的那条巨蟒阿然。
“阿然,你觉得怀初会去哪?”
阿然抬眼说:“第五尊者受重伤,怀初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首尊闻人洛即便目前无法出须臾山,但别忘了,他身边有个得力的下属。”
天吴。
柯摩罗一想到那人,便想起当初被耍的事,对着人分毫好感也无,想了半天,柯摩罗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阿然:“我记得,怀初走前曾经饮过何瑾露?”
阿然怔住:“是。”
“何瑾露中有荀草,那东西会留下气息,几天而已应该还不会散,我试试去看能不能找到她。”柯摩罗揉了揉眉心:“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然微笑:“我陪您一起去。”
柯摩罗神情稍缓:“梵族刚刚脱身神罚之地,我们禁不起战争的消耗,真希望这场战争快点结束。”
阿然上前抱住她:“一定会的。”
柯摩罗闭了闭眼,再次睁眼,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好,我们走吧。”
·
最近俞南易一直将自己关在炼器室里,试图炼化那颗苍龙之心,白若随他折腾,而苍龙之心似乎真的被他折腾的有些松动了,外面冰寒的壳竟慢慢融化。
但这人却被养成了个毛病,就是每当累了开心了或是不耐烦,都要抱住白若吸猫似得吸几口,再揉揉抱抱亲昵一番才能冷静,白若无奈,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当成了什么灵丹妙药。
这也导致了每次白若想去做些什么,总会被在道宗的各门派弟子随时喊去。
比如现在。
“白师兄!俞师兄在找你,再不去他要拆房子了!”
俞南易现下可是人人捧着的,克制魔界源灵的重任落在他身上,大家期待的同时,对他的态度也就多了几分小心翼翼,而俞南易除了时时刻刻盯着白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麻烦的,大家也就格外迁就他。
于是也就成了这幅局面——俞南易只需要动动嘴,全世界的人都在找白若。
白若头疼的要命,却又对俞南易无可奈何,为了不那么丢人的被所有人漫山遍野的找,只能快些回去。
而他前脚刚走进屋子,立刻便被圈住了,接着便被人吸了几口,又捧着脸亲了亲。
白若踹他一脚:“我才走了不到两个时辰。”
俞南易有气无力的说:“都这么久了,你不想我?”
“想个…唔!”
俞南易堵住他的嘴,耍赖道:“不,你就是想我。”
白若无奈,碰碰他的手,忽然怔了怔,认真的看了他一阵说:“你这是……把那东西炼好了?”
俞南易笑起来:“是啊。”
白若惊喜:“那你感觉有没有什么作用?”
“作用?”俞南易想了想:“没有,其实也没什么感觉,就是那层壳子彻底融掉之后,我一碰它,他就自己钻到我的身体里去了。”
白若眨眼:“然后呢?”
俞南易自然的说:“然后没了啊。”
没了?
苍龙之心也没了?
第九十五章
想想外面那群期待值高的离谱的弟子与老家伙们, 白若沉默一瞬,抬眼道:“不然……我们还是先跑吧?”
俞南易玩味的勾起唇:“白白, 你要和我私奔?”
跑当然是不能跑的。
白若也只是说笑, 而既然没有明显的变化,两人只能去找被感染的人试验。
而当俞南易的灵力触及到那些人身上, 他们的狂躁明显被安抚了, 神情也渐渐变得平静。
各个宗门门主顿时面露喜色,就连齐锋常年严肃的神情也软化了, 带着几分轻松。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战场前线, 却并不那么轻松。
即便是人间界, 军队也大多数有着自己的修行体系, 只不过他们更善于战术, 在其中有修士设下结界的情况下便更加凌厉。
这种凌厉不像剑, 不像刀, 也不像各路修士的法器, 而是坚不可摧的城墙。
而即便如此,拥有魔界源灵的魔族也势如破竹,逼得人族节节败退。
泌州地处要地, 四通八达且又临海, 也是仅剩的几个阵眼之一的所在处,带领此地军队的正是道宗少宗主齐渊。
第五尊者与四血城城主双双失踪的消息传来, 且不说动摇军心,魔族快速的侵染也很快让兵营的士气颓靡,好在坐镇着道宗的少宗主, 又有席山医宗的长老丛云和首席弟子林子信相助,才没让军心涣散。
可对于越加严峻的形势,整个泌州的气氛并不好。
白若的预想没有错,短短两个个月内,繁华的城池便迅速颓败,不断有魔族渗透,将人类感染,被驱策的行尸魍魉也越来越多,魔族的力量日益壮大,而人族却是一直在消耗,很快便出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况且,对阵泌州的,是传说中的第二尊者叶兴天。
叶兴天早已经是大乘期的魔族,在他的协助下,泌州的状况并不乐观。
而此时,齐渊与林子信正在战场与叶兴天对战。
漫无边际的战场,尸横遍野,魔族与人族的尸首乱在一起,看起来便也没有什么区别,左右不过一个头颅四个肢体,一旦死去了,碎成肉块。也只有这时,人与魔才不再有分隔,同样的心脏停止跳动,不知道最后将要烂在哪里。
叶兴天身上没什么伤损,可齐渊与林子信却遍体鳞伤。
齐渊本也是正道的天才,可即便如此,他年纪尚轻,也才堪堪到达分神巅峰。而林子信一个医修,更是比他还不如,自然被叶兴天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我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你们服个软,我麾下也能留个位置给你们,如何?”
叶兴天一身软甲,右手带着指套,缓缓握了握拳,语气轻描淡写,话却是十足的辱人。
齐渊冷笑,林子信竭力恢复两人的伤势,叶兴天摇摇头:“何必呢。”
“既然你们自不量力,我也只好亲手送你们上路。”
说罢,毁天灭地般的威压自上空压来,他伸出手,隔空掐起齐渊的脖子,齐渊的眼珠赤红,却丝毫动弹不得。
林子信咬牙,他的肩膀上是血淋淋的伤口,环绕着浓重的魔气,即便耗费大量的灵力也无法立即愈合,费力的拿出个晶石花,那花慢慢变大,花瓣越来越多,最后变作锋利的箭矢将叶兴天团团围住。
然而叶兴天只动了动手指,那晶石花便彻底的碎了。
就在这时,一把暗红的重剑从天际袭来,正往叶兴天的面门飞,叶兴天一见这剑,脸色瞬间一变。
齐渊瞬间被甩出去,落到林子信身边,接着便见那重剑不断的往叶兴天头上砸,一下比一下要狠戾,竟是也同样带着浓重的魔气。
然而,那气息让他万分熟悉。
一步步走来的男人身上穿着沉重的麟甲,全身漆黑,脸上遍布这魔纹,神情冷然,重剑与叶兴天缠斗着,他弯下腰,捡起齐渊掉落的佩剑,转头扔给他。
“你的剑。”
齐渊的瞳孔颤抖,仿佛不可思议一般的望着他,良久才傻兮兮的笑了,这笑容中带着几分酸涩,却不可抑制的狂热。
“封旬……”
林子信也瞪大眼看着他,眼眶通红:“大师兄!”
没人能理解封旬这两个字对他们这一辈人代表着什么。封旬代表的是天才,是他们前进的方向,是少年时热枕的梦,一颗璀璨的星辰。
同时也是遗憾与缺失。
封旬被紧盯着,不太习惯的抿唇,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乍然遇到故友,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幸好是在这种场面下。
封旬转头唤回重剑,叶兴天脸色极差,盯着他道:“果然是你,你真的是长大了,当初你可是拼了命才挡住我的一击。”
现在却仅仅用一把剑便拦住他!
封旬的眼眸变得寒冷:“你竟还敢出现。”
叶兴天擦掉下巴上的血迹,嗤笑道:“当初你能受得住源灵,不代表现在也能。”
“你大可试试。”
“那东西对我已经没用了。”封旬抬起眼:“我也不会再被它控制。”
叶兴天蹙起眉,还想说什么,却被重剑狠狠砸到脸上,顿时吐出口血,封旬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拎着他的衣领逼他看向自己。
“看,你现在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叶兴天的牙关紧咬。
这句话多熟悉。
百年之前,他也是这么拎着封旬的衣领,嗤笑的开口:看,什么人族的天才,不值一提。
所有的源灵被封旬自己吸纳到体内,叶兴天那时才知道当时的源灵还不完整,鄙夷的盯着地上毫无气息的人,转身离去。
却不知在他走后,封旬却再次睁开了眼,彻底入魔。
“我当初真该再补上几刀。”
叶兴天狠狠的说着,封旬点点头,重剑抵在他的脖子上:“可惜你没有。”
血花四溅。
深红的剑锋滴血,叶兴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就这样简单的死在封旬手里。
和周围碎成肉块的人与魔相差无几,一样无能的,脏污不堪的,不知道将要烂在哪里。
封旬抬起手,利落的割了叶兴天的头颅,心中却没有报复的快意。
说起来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恨的时候恨不得能将对方挫骨扬灰,了结的时候却像风一样的散去了。
心中就连一丝波痕也无。
他垂了垂眼,转身要走,齐渊忙追上来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竟带着丝哀求:“封旬,不要走了。”
“师兄!你别走了好不好,师叔一直在等你回来,我们也从来没忘记过你。”
林子信身上的血痕还未愈合,跌跌撞撞的走到他面前,失态的抓着他的手臂:“你既然出了镇魔塔,为什么一直不肯回来啊……”
封旬眨眨眼看向林子信,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也显出几分不知所措。
“我……”
“让他走!”
封旬的话没说完,丛云的声音自天际传来,很快,一身浅青色战袍的丛云落到他们不远处。
封旬的身体一僵,林子信立刻挡在他身前,急道:“师姑,你说什么呢?”
他知道丛云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件事,提起封旬就咬牙切齿,心中一时有些慌乱。
一边是师兄一边是师姑,真打起来他要帮谁?
丛云却是直直的盯着一身魔气的封旬,像是要将他盯出个窟窿:“你现在可真是能耐。”
“一声不吭的跑到镇魔塔,活成了这副德行!”
封旬难得低顺了眉眼,微垂着头,目光落到地上的尸体与手中的头颅,忽然觉得难堪,遮掩的将手往身后藏。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齐渊皱起眉,想拉着封旬离开,可这毕竟是席山的事,况且丛云是长辈,他不该失礼,但心里却打定主意,要是丛云真的动手,立刻拉着封旬溜走。
“你五岁时就在席山,我好歹也算你半个娘,你做了错事也好,杀人如麻也好,身不由已也罢!如今却真当那些都一笔带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