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凡生的眼中显出几分阴桀,很快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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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与木子笑正在院中下棋,便听下人传信,让他们晚上在城门口集合。
木子笑这几天早就呆不住了,轮番防着苏殷和薛和风,让他心力交瘁,这会儿立刻摔了棋子原地跳两下。
俞南易懒洋洋的赖在白若身上不动,白若嫌弃他趴在身上热,几番想将他扯下去都没成功,索性没再管。
一人一狐同时看过去,白若轻笑一声,摇摇头:“城中必定是又出了事,你还这么开心?”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开心,只是那些魔修太滑,每次都抓不到,还是早早抓到才是。”木子笑郁闷的喝了口水,不解的看白若:“不过有些奇怪。”
白若将黑白棋子分拣,抬眼问:“怎么奇怪?”
木子笑趴在棋盘上:“按理说,魔界安生了几百年,又有条约在,不可能这样明目张胆的越界,难道他们又起了心思,想要攻打北境?”
云霞大陆如今分布明确,北境与南靖仙岛为人族正道修士所有,西为魔界,东临乃是妖兽所居的天澜境,中原灵气稀薄,是被修士庇护的凡界。
白若捏着黑子沉默,过了一阵才问:“师兄,我在书中得知,百年之前,北境中原与魔界相隔的大阵曾破损过,你可知道些什么?”
俞南易挂在他身上,侧耳听着他们说话,不老实的想将小爪子放到白若的的脖颈上,被白若捏了下尾巴尖,这才消停。
木子笑想了想说:“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不过我入门早,也是知道一点的。”
说着他有些犹豫,看了白若几眼,解释道:“我之前不是刻意瞒你,只是这事师父和师兄都不让我乱说,我平时都当自己不知道的。”
白若没想到他还真的知道,收好全部的棋子问:“为何?”
木子笑看了看周围没人,这才道:“因为这事啊……和你大师兄有关系。”
这语气说的不像林子信,白若瞬间明白了,指的是景阳的大徒弟,他和俞南易真正的师兄——封旬。
不论如何被避讳,终究白若还是知道了这个名字,启阳峰的所有院子对他们都是开放的,只有一个看起来最华丽的院子是锁着的。
外面还加了封印。
可是即便如此,白若也清楚的知道,每过一段时间,青麟都会去打扫一遍。
木子笑倒了两杯热茶,轻声开口:“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但除了师父,我师兄最崇拜的就是封旬师兄,所以小时候师兄带着我,就会给我讲封旬师兄的事。”
白若却从没听过,只知道这个大师兄,早已经被席山除名了,直至今日,这段封尘的往事才得以开启。
封旬并不是医修,而是个剑修,且还是个根骨极佳的剑修。
他是被景阳亲手抱回来的孩子,也是李暄他们这辈第一个收来的徒弟,所以按理来说,封旬才是席山的辈分最大的师兄,第二个才是林子信。
林子信就如同后来的离子义与林昕一样,对这个大师兄有种盲目的崇拜,在他们眼中,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而拥有这种盲目崇拜的,不止是他们席山的人,在整个修真界,封旬都是天之骄子的代称。
这话是木子笑从离子义那里听来的,粉丝滤镜有多厚白若不知道,但至少他看过的很多书中没这么提过封旬,想来大概是当时在同辈中比较出众而已。
又或者,所有的笔者都不敢得罪席山,在书中提起封旬。
因为封旬就像一颗闪耀的辰星,让所有人触不可及,可坠落的也快。
百年之前魔界动乱,万魔逃窜,正道派出众多弟子去守大阵,便是封旬带了一队人驻守,然而就是那次,封旬不知为何,突然失踪了。
等他七日后再回来,已经是一身魔气,而大阵也被攻破,景阳与道宗宗主齐锋及时赶到,才没酿成更大的灾祸。
可封旬却不受控制,发狂杀了边陲半个城池的百姓。最后清醒过来的封旬跪在景阳面前磕了几个头,转身自己进了镇魔塔。
白若怎么听都觉得有问题,听到入魔时,不由得想到了俞南易。
莫非封旬与俞南易一般,也是被人灌了魔血?
可这并不可能,入魔分自愿与非自愿,如果是被人强行灌入魔血魔气,轻则修为尽废,重则爆体而亡,俞南易便是前者,因此在魔界挣扎了许多年予溪団对。
但显然封旬不是,他既然还能回来杀那么多人,说明他是自愿的。
白若揉着狐狸爪子,摩挲着那软乎乎的小肉垫思索。
木子笑捧着茶杯:“总之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了,四师姑总是和三师叔过不去也是因为这个,她入门之前一家尽被魔修杀害,最是痛恨魔修。”
却想不到,自己宗门养出来的孩子也成了魔修。
这对丛云必然是种巨大的打击,白若点点头,手指轻点俞南易的耳朵:“如果是这样,那大概在百年之前,魔界便生出了开战的心思。”
若是魔界准备充分,现在有了底气开始做动作,那这事就很好解释了。
木子笑顿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神情变的凝重起来。
但这些事正道的那些人又怎么会想不到,白若轻笑一声,对木子笑道:“放宽心,各个宗门定然已经起了防备,我们只跟着配合就好。”
大概是他的神情太过淡然,木子笑心中刚刚升起的那几分忧虑一扫而空,两人又接着喝茶,然而没过多久,苏殷却又来了。
木子笑瞬间皱起眉,白若也觉得很烦,然而反应最大的还数俞南易,他一听人通报,立刻在白若脖子上围了一圈,戒备的看向院口。
白若无奈:“你要勒死我?”
俞南易这才放松,小爪子还紧巴巴的抱着他不放,传音给他。
-不许看她!
白若面色有些不自在,心道我干嘛听你的,可苏殷进了门后,却还是避嫌的起了身。
苏殷看了眼木子笑,轻轻点头,笑盈盈的看向二人。
“不会嫌我打扰吧?师兄前去和子信哥哥商讨秘事,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想着你们也在,便过来了。”
木子笑僵硬的笑:“不打扰。”
才怪!
苏殷这才看向白若,往前走了几步,娇俏的道:“不过我这次是来奉师兄之命,邀请你们之后去剑宗的,不知道二位能否赏脸,去我们峡山坐坐?”
木子笑心道不愿意,俞南易冷哼一声,接着传音:不许去不许去。
白若本来也没打算答应,这会儿却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我要是答应了呢?
俞南易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他,企图挡住他的脸,斩钉截铁的说:你要是敢去,我就亲你。
木子笑本也没觉得白若会答应,然而等了半天白若也没吭声。他正奇怪,一回过头,却见白若脸上微红,正在犹豫般的垂下眼。
就像是在考虑苏殷的话一般。
木子笑身上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木子笑:啊啊啊啊俞师弟你媳妇要出墙啦!!!
白白:……
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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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苏殷心中轻笑, 面上却是一副乖巧的样子,眼看着白若面红耳赤, 满以为他会答应。
美人相邀, 哪个少年人会不爱呢?
然而白若垂了垂眼,却是拒绝了。
“不用了, 出门前师父特意嘱咐了要早些回去, 不可耽于玩乐误了修炼,苏师姐与柏师兄的好意, 在下和师兄心领了。”
苏殷眼中的笑意消却, 她这几日看的清楚, 白若并不像那种会被轻易打动的人, 是以也并未强求。
直到她离开, 白若才皱起眉, 他心知苏殷的意思, 可这女人聪明, 并不冒进,让他想果断拒绝都没机会。
正想着,挂在脖子上的小狐狸轻轻舔了下他的耳垂, 轻描淡写的, 像是无意,白若一抖, 差些将俞南易拎着尾巴甩出去。
木子笑惊疑不定的盯着白若,神情严肃的走到他面前。
“师弟,你千万不要被苏殷迷住啊!”
白若将小狐狸扔到石桌上, 脸上的红晕未消,抬起眼看他:“啊?”
木子笑劝道:“我不是干涉太多,只是觉得苏殷……不太适合你。”
“等等。”白若神情古怪的看他:“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苏殷了?”
俞南易霸道的占了一整张石桌,瘫成一张狐狸饼,面无表情的想,白白喜欢的是我。
“那就好。”木子笑这才松口气,没再继续纠结。
苏殷回了院子,侍女立即递上了一块香帕。
小丫头看了对着镜子自顾整理妆容的女人,忍不住道:“那个白若真不识趣,小姐都这么暗示了,还拿着捏着。”
她说完见苏殷没反应,不解的问:“小姐,那么多大家公子追在你身后讨好,你怎么偏偏看中白若了呢?”
莫非真是看中了那张脸?
“你知道什么。”苏殷整理好微微凌乱的发髻,勾起唇说:“白若这个人啊,可不简单。”
小丫头想不通,苏殷这才转过身。
“大家都说我有天赋悟性,五十年筑成元婴之身,可他们又哪知道,今次出了个二十岁筑成金丹的天才。”
小丫头瞪大眼,缓了很久才倒吸口气道:“小姐是说……那白若已是金丹了!”
“这事席山没张扬,若非他样貌惹眼,我也不会留意。”
苏殷笑吟吟道:“你还真以为我是色迷心窍?”
小丫头这才了悟,苏殷抬起眼,看向那没能用了的夜灯,微微眯眼:“不过,我那个傻表弟可当真是色迷心窍……”
可那又如何,太一门向来不喜席山,那位娄长老与席山又有旧怨,怎么可能会由着他去与白若亲近。
她那个小表弟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优柔寡断。
而正如苏殷所料,午后娄凡生一回城主府,便将薛和风叫到了跟前。
薛和风恭恭敬敬行礼:“小师叔。”
娄凡生抚了抚茶案边缘,侧眼看向他:“听说你最近,和席山那两个小子走得很近?”
薛和风心中一紧,垂下眼道:“是有些交情。”
娄凡生冷哼一声:“我太一门与席山素无来往,以后切莫去找他们了。”
换做旁人,薛和风可能会反驳,或是据理力争,然而娄凡生也算得他半个师父,将他自小带大,自然说不出什么。
娄凡生没等来他的回答,皱起眉看他,薛和风压下心绪,这才应道:“和风都听师叔的。”
娄凡生这才满意,却没看到薛和风垂下的眼,满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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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一般的云霞还没散,城主府的修士们便纷纷出动,集合在了城门,被分配在城中各个角落。
魔修这事影响很大,裕国都城派来了人,随时配合仙门行动,好在所有的事都被快速的处理,这才没给百姓造成更大的恐慌。
然而白日热闹繁华的凤城,一到晚上,依旧变得清冷空寂,大家对魔界到底还是惧怕,天一黑,恨不得都将家门封死。
而木子笑与白若,分别被分到了两个地方。
白若猜测着这几日是有什么大动作,但他们这些小弟子却不得而知,一时间又猜不透究竟是什么事,只能按部就班的听指挥。
他隐隐有种预感,系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黑漆漆的夜,只有街旁的灯笼闪着光,他索性坐在了石阶上,抱着小狐狸看前方的灯。
见周围没人,俞南易就变回了原身,蹲在他面前仔细的看。
“在想什么?”
白若一抬眼,就看到了俞南易的脸,点点白光还没彻底消散,看上去像是这人在发光。
他忽然想到了童话里的天使。
小时候他最喜欢听天使拯救人间的小故事,每次都要捧着童话书让妈妈讲,直到后来那本书破的不成样子,也不知道被丢弃到哪里去了。
而那本童话书的作者正是他的妈妈,那个温柔又恬静、偶尔会唠叨着让他不要弄脏衣服、吃饭后不能立刻去打篮球的人。
也是再也回不来,见不到的人。
其实那种痛苦已经被时间冲淡了很多,似乎没有什么是岁月抹不平的,可是每次看到这样的光点,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带着种阳光晒过的洗衣液的味道。
接着白若又盯着俞南易的脸想,这他妈哪里是天使,明明是大魔王。
于是他开口道:“想你什么时候滚蛋。”
俞南易笑起来,挨着他坐到了石阶上:“那你这辈子是等不到了。”
白若整理衣袍的手一抖,万分嫌弃的盯着他。
接着两个人很久都没再说话,俞南易不忍心打破这种温馨的气氛,白若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身边的人,忽然快速的转变了身份,从死对头变成朋友,再从朋友变成……这种极其暧昧的关系。
过了最开始知道的那段震惊时期,又被这人不远万里的追来,白若从那几个飘摇的灯笼看到地上正搬家的蚂蚁,想着想着,忽然觉得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