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和现代医学相通的是,如果找到刺激源,多刺激几次,会有助于你想起从前的事情。”
最后幽幽总结:“所以呢,你可以多和朔北接触接触,怎么说,他都是你前世故人。”
江沅:?
问题怎么又巧妙地绕到了朔北身上?我怀疑你收了他钱,帮他在我这里刷存在感。
他放下平板,在指尖凝了点灵力,重重点上充电宝。灵力通过装置内的回路“滋”到那缕分魂身上,疼得阿充“嗷”了一声。
在这种背景音里,江沅冷淡道:“这个不谈。”
“哦。”阿充声音听上去格外委屈。
江沅瘫去懒人沙发上,缓缓呼出一口气,信息不对称的体验感实在太差了,比游戏打本一直掉线还要难受。
这个位置在落地窗旁,正好被阳光晒着,但室内开着空调,江沅并不热。他的目光顺着地板纹路来来回回,末了,像是尝试什么,开口问:
“既然如此见多识广,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东华帝君?”
“听说过。”阿充语气还是有点低落,但最后一个字落地后,话锋倏转:“——你刚才在论坛搜索的关键词之一,就是他的名字。”
“哦,是吗?这意思就是你不知道了?那你在我这没有价值了。”江沅撩起眼皮,面无表情看着对面的充电宝,右手微抬,五指朝上,指尖噌的一声跳跃起电光,“是时候把你放归大自然,经历风吹雨打了。”
阿充骤然抬高音量,语气真挚恳切:“别别别,我知道,真知道!不就是被毁的玉清境清微天的主人吗!”
“你知道的还不少。”阿充诚实的回答让江沅变得惊讶,号称百科全书的论坛都搜不出的东西,这分魂竟然脱口而出了。
难不成这货也是什么大人物?江沅眉梢轻轻一挑,好奇问:“可以透露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因为我之前四处游历,见的听的都很多。”阿充笑了笑。他的声音属于清冷耐听的那一挂,天生透着点凉,但不知怎么的,江沅觉得这声笑有点儿耳熟。
但俄顷,又听这货一叹,一副高深莫测的语气:“罢了,往事不可追,我跟你讲东华吧。”
这混账话听得江沅想揍人。
“东华这个人,自大、狂妄、阴险、狠毒、卑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作为一方仙境之主,却完全没有为帝为君的度量,目光短浅,极度自私。”阿充口中蹦出一连串对东华的□□。
江沅:?
江沅觉得这个充电宝的个人情绪未免太强烈了些:“你对他意见怎么这么大?他和你有过交集?”
这话让阿充稍微冷静了一下,他顿了顿,然后说:“以前的确有过交锋。”
“咦……难怪了解得这么‘详细’。什么时候发生的?”江沅感到惊奇。
阿充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几年前吧。”
这货是个大人物的猜测又冒上来,江沅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可以冒昧问一问,您今年贵庚?”
“你这个问题真的很冒昧,但我大度,不和你计较。”阿充冷冷一哼。
江沅换了个角度切入:“那你能透露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吗?”
阿充奇道:“你以前不是说过不探我的底吗?”
江沅记起,刚开始认识那几天,他因为各种原因不开心的时候,似乎真的说过类似的话,但他现在决定装傻:“我说过吗?”
“你说过。”阿充毫不留情揭穿他,并且帮他回忆了一番往昔,不透底的态度相当坚决。继而又道:“我们继续说东华。”
“好吧。”江沅摸了摸鼻子,他忽然有些感慨,觉得懂得了什么叫做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但这不代表他想听阿充这个逼逼机逼逼东华的缺点,便说:“直接说重点吧,玉清境清微天为什么会被毁?”
阿充:“因为东华做了不该做的事,动了不该动的地方。”
“嗯?”江沅不由蹙起眉。
“在久远之前,人界并非现在这样。那时候,人界被称为欲界,是个人类、妖魔、鬼怪混杂居住的地方。”
“欲界是圣境四天的下界,灵气浓郁、灵脉无数,修行者众多,现在的修行密法都是那时候流传下来的。这个世界里呢,有一个被称为太初灵石的东西,这是一切灵脉的起源。当时圣境四天之中玉清境清微天势弱,帝君东华更是修为停滞不前,但偏偏他志向不小,便对太初灵石起了贼心。”
“他这个人,有贼心也有贼胆,发动了对欲界的战争,但没想到吃力不讨好,被欲界反攻,落得个惨败的下场。”
“这就是清微天被毁、东华丢失神格的原因。”
阿充隐瞒了一些和江沅相关的情节,以概括的方式道出实情经过。江沅瘫在懒人沙发里,抻直腿,舒展的眉头重新皱起:
“那欲界呢?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下界对上界开战,损失并不小。而且那一次,太初灵石被弄丢了。”阿充慢慢道,“妖魔依赖太初灵石生存,没了它,便逐渐消亡。而人类呢,虽说太初灵石丢失后,大批修行者无路可走,但后来,他们找到了新的生存方式。”
寥寥几句,便将当时的惨烈勾勒出,多少人一战而死,却又有更多人,因此一战而生。江沅长长“哎”了一声,心中感慨万千。
这就是人类啊,无论多么艰难,总能生存下去。
阿充说得虽不详细,但也清晰明了,可就是因为太清晰,反而让江沅产生疑问:“这都是你听来的?”
这冷不防的问题让阿充声音一抖:“对、对啊!”
“那个说给你听的人是谁啊?”江沅又问。
“他已经死了。”阿充想也不想,立刻断绝江沅心里的小念头,“不是什么有名的人,就一普通老头,不用打听。”
“哦。”江沅分外遗憾,但心底不住升起一种怪异感。
一个普通老头,怎么会知道这等久远前的故事?难不成,这档子事还口口相传?但那样一来,不该查无踪迹才对。
而且一问竟然死了,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江沅觉得他该走一趟事务局的藏书馆,那里古籍密卷繁多,指不定能有些线索。
他即刻起身往外。
“你去哪?”阿充摸不清他的想法,忙问。
“单位,去藏书馆找点东西。”江沅答。
“那你不如直接问我,我可是移动的藏书馆,储备量比你单位的还丰富。”阿充挽留道,声音几乎从充电宝里飞出来,“我还能点播,堪比人工智能。”
江沅脚步不停,他总觉得哪里奇怪,或许是什么地方被遗漏了,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倏然驻足。
鬼使神差的,江沅问:“既然储备量这么丰富,那你知道‘罪骨’吗?”
阿充静了一秒。
他想,这是一种试探,但他绝不能暴露真实身份,否则会将会承担很重的后果。
“罪骨,你不知道吗?”江沅见他沉默,重复道。
充电宝里的分魂开始演戏,他表现得分外感慨:“这可能是我人生中遇见的第一个难题。”
“你是指你不知道?”江沅离门仅一步之遥,侧脸被门口书架投下的阴影所笼罩,更衬得皮肤白皙如瓷,他眉骨微微挑起,面部线条优美分明。
阿充压低声音:“不知道。”
江沅再一次重复:“真的不知道?”
“真的。”阿充语气里透着坚定。
*
朔北从厨房出来,手里捧着杯鲜榨果汁,打算给江沅送过去。
江沅在卧室门外落了结界,朔北本体和分魂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他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江沅有没有和阿充说话。但如果说话,左不过是和东华有关的问题。
想到这里,朔北没忍住在心底“啧”了声。早知如此,当初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东华给杀了。
朔北觉得目前的状况,该执行第三种策略,那就是在不告知江沅的情况下,把东华和他的党羽做掉。
客厅,花甲猫瘫在懒人沙发上,听见朔北靠近的声音,慢悠悠撩起眼皮。
朔北眼皮一垂,和这猫的视线对上。他脑中灵光一闪。
他找到比送果汁更为恰当的理由,用来敲开江沅房门了。
第37章 chapter37
chapter 37
花甲猫并不怕朔北。身为一只猫,它长条条趴在沙发上, 不太看得出表情的脸上甚至带了点嘲讽和鄙视。
饶是如此, 朔北还是将它给抱了起来, 毕竟他要利用它叩开江沅卧室门。但朔北姿势不太对, 一上手就去捞人家肚皮, 猫嗷呜一叫, 灵活扭身, 在朔北手上留下三道爪印。
这声音惊动了卧室里的江沅。他本就离门只差一步, 听见猫叫当即拧开门把手,大步走到客厅。
猫蹲在餐桌上,弓着背脊,对朔北虎视眈眈。
“你欺负我的猫?”江沅斜里跨出一步, 把花甲猫护在身后, 面无表情和花甲一起瞪视朔北。
“我没有。”朔北低垂眉眼, 放轻声音, 诚恳解释,“我就是摸了下它肚子。”
他这表情活似即将被妻子罚跪搓衣板的丈夫。江沅看着朔北,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下一秒,他被这念头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江沅用冷笑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如果只是摸肚子,它的叫声不可能跟被欺负了似的,说,你还干了什么?”
“我摸了下它的肚子, 然后把它抱了起来。”朔北老实交代。
“没人告诉你陌生猫咪不能随便抱?而且这猫是狸花猫, 纯种本土的中华田园猫, 应激反应大、杀伤力强,抱去宠物店洗澡都会被拒绝的那种!”江沅斥责中带了点怒气,漆黑的眼眸明亮无比,神情生动美丽。
朔北看着江沅,一时有些心猿意马。现在的江沅,虽然仍是时不时板着个脸,懒得做表情,但比起从前在圣境四天里,为神为仙高高在上时,情绪丰富了许多,像是一朵花,热情盛放,不掩芬芳,让朔北有点儿心痒。
他想把花从自然的土地上挖出来,栽种到自己的庭院中,仅供一人玩赏。
“它有没有抓你?”江沅责备完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闻言,朔北眼睛眨了眨,纠结两秒,还是将手递出去。他的肤色虽然比不上江沅那样白,但也不深,色号可能是象牙白,花甲猫挠出的伤口在手背,起初只是几道白痕,现在却渗出鲜血,量不多,可看上去非常明显。
江沅一把扯过他的手,拉着他进了卫生间。哗啦啦的放水声中,江沅没好气道:“你该庆幸,花甲每年按时打狂犬疫苗。”
“不打疫苗也没事,就算携带狂犬病毒,我也不会死。”朔北倚在洗手台旁的瓷砖上,漫不经心说着,看江沅用灵力化开一小团肥皂,冲兑出肥皂水,帮他清理伤口。
他动作说不上多温柔,甚至有些粗暴,但朔北的内心却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江沅把淤积在手背表层的血水挤干净,再来来回回用肥皂水冲,清理完后,啪的一下把朔北的手拍开,抬眼望向这人:“如果真携带狂犬病毒,那它就死了。说吧,你抱猫,是想干什么?”
朔北凑近江沅,勾起唇笑了一下:“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很了解我。”他声音很低,往日里的锋芒冷冽都被敛去,听上去微沉,非常磁性。
江沅不太受得住他这样讲话,两个人又靠得很近,呼吸交织,卫生间内的温度很快上升。江沅眼睫颤了颤,抬起占满水珠的手,把朔北的脸打开。
“你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是要保持距离的!”他怒道。
“距离?多远?”朔北象征性地退了退,行为堪称蠕动,“10厘米够不够?”
江沅掏出他的单兵电磁炮架在肩上,炮口正对朔北那张俊脸:“信不信我把你轰出去。”
这套房两室一厅,卫生间并不多宽敞,又分了干湿区,中间隔着道玻璃门,更显得洗手台这一边狭窄。两个男人挤在这儿,镜子勉勉强强才把他们框在一起,这凭空多出一个炮筒,朔北立刻被怼到湿区的玻璃门上去。
朔北轻咳一声,把话题转回之前的,江沅问他抱猫到底想干什么,“它一直没吃东西,看上去有点儿蔫,所以我想带它来问问你,要不要给它做点吃的。”
“呵,你会这么好心?”江沅往前踏了一步,炮口抵上朔北胸膛。
“你中午也没吃多少,我想给你做点吃的。”朔北望定江沅眼眸,神情专注又自然。
江沅板着脸,言简意赅拒绝:“不必。”
朔北却提议:“番茄锅怎么样?”
江沅无语了一会儿,没好气道:“你人设崩了吧,说好的特别事务局人形自走冰箱呢。”
“谁说的?”朔北问。
“大家都这么说。”
朔北眉梢轻轻一挑,接着,出乎江沅意料的,点点头:“那我的确是崩人设了。”
江沅:“……”
火箭炮横在两人之间,手持之人面色冷冷的,眼底透着些许威胁,怎么看,都是一副充满硝烟战火的画面,朔北偏生不觉,目光瞬也不瞬,语气里带着点讨好:“番茄锅里煮点牛肉丸、虾仁还有肥牛卷,好不好?”
这个瞬间,江沅想起之前所梦——小小的少年从荷花深处冒出脑袋,鱼似的游回岸边,献宝一样捧出那块他在水底下摸到的玉。
“师父师父,我在湖底下捡了一块玉,是翡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