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奇被接地气的“外勤”二字所震撼，心中的恐惧也小了不少，接话道：“大师这名字还挺少见的，是多音字的那个藏吗？”
结果，和尚阴森森地笑了一声，补了一句：“……不，是葬礼的葬。”
范子奇眼泪汪汪地呆住了，极其后悔——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嘴贱？
“和尚，不要吓范老板。”苏灵及时出声，警告般地看了眼石空葬。
和尚“嘿嘿”一笑，悄悄收敛起自己身上的煞气，并把一颗约核桃般大小的黑色佛珠递给范子奇。
接过佛珠的那一刹那，范子奇身上的黑气立即淡了许多。那些邪灵猝不及防地被灼伤，嘶吼了一声，飞快地逃了出去。
范子奇只觉得一股冰凉的气息沿着自己的脊椎往下滑，眼巴巴道：“苏老板？”
苏灵淡淡一笑：“走了。”
范子奇连忙松了口气，感激道：“多谢苏老板。”
“不必。”苏灵笑得极其温和友善，“这颗佛珠全价889，范老板记得待会儿结下账。”
范子奇：……
“那鬼走了吗？还会回来吗？我以后是不是就安全了？”范子奇回过神来，一连串地问了好几个问题。
苏灵笑意微敛，摇头道：“你带着佛珠，那些邪灵不会回来了。只是，邪灵不算什么……你这宅子里的东西，才是真的厉鬼啊！”

被苏灵这么一吓，范子奇哪还敢放他们回去。
他把老宅的钥匙往苏灵手上一丢，然后自己飞一般地上了跑车，连夜逃了出去。
偌大的房子，就剩下了苏灵、石空葬和盛泽三人。
苏灵在灵堂面前随便找了个位置，席地而坐，开始往外掏东西：“驱魔剑，从茅山派买的；鬼音笛，从钟馗后人那买的；引雷符，我自己画的……”
苏灵掏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然后往盛泽手里一塞：“等会要是打起来了，你不要上来，记得躲在后面保护好自己。”
盛泽看着手里那一堆“废品”，心情有些微妙。
“老大，你这也太偏心了吧？”石空葬不满道。
说起这事苏灵就来气，冷笑道：“你还需要道具保命？每次出事，你跑的比谁都都快，你有两条腿就够了！”
不过说归说，苏灵还是给了石空葬几张符纸，以防万一。
石空葬感动极了：“老大，你放心，我生生世世永远给你做小弟！”
苏灵：嗯……听上去十分像诅咒。
盛泽在旁边，无声地垂眸，从道具堆里抽出那把“邪魔剑”。
邪魔剑上乱七八糟地画了十几道咒文，密密麻麻地填满了剑身。只是……
没一道画对了的。
盛泽头疼地开口，问苏灵：“你花了多少钱买这个？”
“原价要六千！幸亏我跟茅山那群道士挺熟的，最后让他们给我打了八折。”苏灵喜滋滋回道，脸上是让人不忍戳穿的天真和傻气。
盛泽默了默，违心道：“挺好的。”
趁这两人不注意，盛泽一把抹去了剑上原本的花纹，然后以手指为笔，重新在上面画了一道鬼王令。
鬼王一出，八方臣服。
灵堂内的煞气瞬间削弱了一半，原本呻.吟.不止的鬼音也卡了几秒，似乎有些反应不能。
——区区一个老宅，为什么能有鬼王的气息？！
众鬼：万脸懵逼.jpg
这时，苏灵摸了摸后颈，奇怪道：“我怎么觉得这儿的鬼气变弱了？”
石空葬没吭声，而是皱着眉，狐疑地瞥了盛泽一眼。
盛泽恍若未觉，把手中脱胎换骨的驱魔剑还给苏灵，低声诱哄道：“这东西我也不会用，你还是自己收好。”
被低音炮这么一哄，苏灵的脑子就有些迷糊了，乖乖地接了过来：“哦。”
亲眼目睹了自家老板是如何被骗的石空葬：……
距离恶鬼最猖狂的午夜时分还有一阵子，石空葬闲不住地掏出手机，进了某个群——
“升职加薪年入百万目标群”。
群成员：5人。
也就是除了盛泽和苏灵外的，公司全体员工。
【阿弥陀佛】：今天来的那个新员工，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孟小满宇宙第一美】：我刚给他办的入职，似乎是个千年老鬼。
【我才不是书呆子】：公司终于有新员工了？男的女的？长得怎么样？
【阿弥陀佛】：男的，脸好，老板都快被拐跑了。
【孟小满宇宙第一美】：嗯，很帅！你地府第一帅的称号快要保不住了@常家哥哥
【常家哥哥】：……地府还有这种排名？
【常家弟弟】：空藏，别扯远了。新员工到底怎么了？
【阿弥陀佛】：没啥，就是我总觉得他不太对劲，担心老板会被骗。
【孟小满宇宙第一美】：没事的啦，反正老板每天都在被骗……
【阿弥陀佛】：你说得好有道理，是我担心得太多了……
石空葬在群里划水划到了午夜十二点，谁知范家老宅依然无比寂静，毫无变化。
苏灵托着下巴，打哈欠：“怎么回事？难道是看到我们在，厉鬼不敢出来了？”
苏灵随口的一句话，无意戳中了真相。
盛泽心虚地低头。
“算了，再等等吧。”苏灵百无聊赖地开始拿符纸折千纸鹤。
幽幽晃动的烛光，硕大无比的黑白照片，惨白惨白的两列花圈……苏灵就是坐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若无其事地折了几十个千纸鹤。
……凌晨一点半。
在众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一缕黑气无声地沿着青砖石地前进，同时，黑白照片上的人突然露出了诡异笑容，目光不动声色地从直视前方，变成了斜看向苏灵他们的方向。
黑气悄悄地绕到了苏灵的背后。死者照片中的那一双眼，眼白逐渐被黑色填充，变成了黑黢黢的两个洞。
而苏灵他们依然打着瞌睡，毫无所觉。
黑气在苏灵背后化成了一条长蛇，蛇信子吐出，狰狞地就要扑向三人。
然后……它就被一只纸鹤给咬住了。
纸鹤叼住了蛇信子，用力一晃，“啪嗒”把那条黑蛇摔了个五体分尸。
“太阴险了吧？居然搞背后偷袭！”苏灵生气地看向黑白照片，目光直视那两个黑洞，毫不畏惧。
那照片鬼似乎是愣了半天，然后，悄咪咪地把眼睛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照片鬼：……打不过，惹不起，怂了。
“认怂？没门！”苏灵提起驱魔剑，对着照片挑了挑眉。
那缠绕在照片上的狰狞黑气猛地一顿，然后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逃跑的速度非常感人。
苏灵：……
“老大，还追吗？”石空葬问。
苏灵气闷道：“一只恶鬼，十几个邪灵，逃跑的方向全都不一样，怎么追？”
石空葬忧愁地叹了口气：“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抓住，这样不好交差啊。”
苏灵被噎了噎，思考片刻，无奈道：“没办法，看天亮前他们还回不回来吧。”
结果，三人熬到了天亮，都没有把恶鬼给等来。
苏灵顶着俩黑眼圈，心情不爽地打开老宅大门，结果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范子奇。
范子奇昨晚跑去宾馆待了一夜，起床后看到今天阳光明媚，特别不像闹鬼的日子，于是又鼓起勇气，跑了回来。
看到苏灵他们全须全尾地出来，范子奇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希望：“苏老板，解决了？”
苏灵：“……没。”
“那、那怎么办？”范子奇又开始发愁了，“今晚是头七，范家人都得回来守灵，不把他们解决了，准得出事。”
苏灵突然抬头，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范子奇吓了一跳，结巴道：“我、我身上又有什么东西了？”
苏灵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们先回去补个觉，晚上要守灵是吧？一起啊！”
死人的头七也是鬼魂的盛宴，那些恶鬼邪灵必然会趁这个机会出来作恶，到时便可一举拿下……这次的报酬。
苏灵有点高兴。
范子奇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那太好了。苏老板放心，只要您能把它解决了，钱不是问题！”
苏灵闻言挑了挑眉，给和尚使了个眼色。
石空葬打了个佛号，上前两步，笑得如沐春风：“您太客气了，为客户着想一直是我们公司的宗旨。对了，你瞧我这儿还个挡煞珠，只要一千八，就能保您今晚不受煞气侵蚀，简直是物美价廉、捉鬼驱邪必备之物……”
盛泽看着兴奋点头说着“要要要”的范子奇，那眼神，仿佛看到了一个钱光闪闪的冤大头。

　　☆、第3章 乖，头不要乱放

夜晚十一点，范家的老宅，烛火通明，范氏的子侄都披麻戴孝地围绕在骨灰盒附近，静静地守着夜。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一阵阴风穿过灵堂，烛光微动，映得黑白照片尤为诡异。
范子奇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手中牢牢握住了买来的辟邪珠。
“嘶——怎么这么冷？”一旁的堂弟动了动身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冷吗？
夏日的夜晚，范子奇都快热得出汗了。
“我也冷。”小堂妹跟着嘀咕，“我总觉得老宅阴森森的。”
“可能是因为在郊区吧，这儿的温度比市里要低一些，别多想了。”堂弟低声道，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堂妹。
范子奇握着佛珠的手心全是汗，既是被热得，也是被吓得。
不过，大家都觉得冷，只有他一个人觉得热，这表明什么？
范子奇低头看了看辟邪珠，大感庆幸。
好不容易快等到了十二点，灵堂的温度似乎又下去了不少。
小堂妹忍不住从包里拿出了一块大披肩，披上后甚至还在哆嗦：“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冷了？”
堂弟“嘘”了一声，小声道：“别说了。”
小堂妹忍了忍，没忍住，凑到范子奇身边问：“表哥，咱这老宅是不是不太干净啊？”
范子奇哪敢点头，正要喝止堂妹胡说，可还没出声，他就看见堂妹的脸色猛地一变，双目惊恐地瞪着他的背后。
“照、照片怎么变这样了……”堂妹带着哭音道。
范子奇回头看了一眼，登时被吓了个半死——照片上，原本微笑着的叔父，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眼里、鼻子下、嘴边都开始慢慢渗血。
浓稠的血红液体顺着照片流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摊暗红色的血迹。
真·七窍流血。
“嗷——！”
范子奇吓得尖叫声刚出口一半，结果，地面上突然浮现出了一张张青灰色的死人脸。
每一张脸都学着叔父，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开始流血，边流还边鬼哭：“好疼……好难受啊……”
地面上蒙上了一层浓重的血雾。雾气中，千百张死人脸在里面上下翻滚，鬼哭狼嚎。
范子奇下意识地蹿上了椅子，捧着辟邪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开始祈祷：“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耶稣上帝苏老板救命！”
为了不惊扰厉鬼，苏灵他们这次等在了老宅外面。
听到里面传来的鬼哭，苏灵心里顿时一激灵，立马跑了进去：“不好，是百鬼同哭！”
跑到宅子里一看，昨天整个灵堂大大小小加起来也就数十个鬼魂，可今晚，却是整个灵堂都密密麻麻地趴满了恶鬼，少说也有上百只！
有辟邪珠护体的范子奇还好一点，其余范家人大多被好几只恶鬼包围着，往往是手忙脚乱地刚把一个断手丢下去，就被另一只鬼头给咬上了。
躲在苏灵身后的石空葬刚看了一眼，就飞快把头缩了回去：“妈呀，居然是煞鬼！而且还是俩！我就说呢，区区一个照片鬼，怎么可能有这么浓的煞气？”
苏灵头疼：“别说风凉话了，想想怎么办。”
石空葬竖起手掌，道：“阿弥陀佛，老衲是出家人，不杀生。”
苏灵凉凉瞥了他一眼。
石空葬反应及时，补充：“……也不杀鬼。”
盛泽看了看装弱鸡装得贼嗨的石空葬，抽了抽嘴角，开始捋袖子：“我来吧。”
苏灵一手连忙把人按了回去，严肃道：“你来什么来？不要命了？”
明显自己是被当成了菜鸟。
盛泽捋袖子的动作一滞，张了张嘴，却又突然有些不该从何开始解释。
苏灵咬了咬牙，飞快扑身上前，从恶鬼嘴里救下了一位范家人。
数百只恶鬼，真正难缠的就只有那两只煞灵。煞灵的怨念比一般恶鬼都要重得多，生前的执念不消，他们的魂魄便不会散——故而不死不灭，只能禁锢。
苏灵从若干只恶鬼中找到了那两只煞灵，反手一道引雷符就朝着他们俩飞了过去：“天雷隐隐，与龙同行！”
一道天雷劈在煞灵身上，非但没有把他们劈伤，反而激怒了这两个煞灵。
煞灵身上血红色的煞气瞬间翻倍增长，道道血雾张牙舞爪地朝着苏灵就扑了过来。
那血雾眼看就要把苏灵侵蚀，苏灵没想到它们这么抗揍，情急之下，拿起手里的驱魔剑，拔剑出鞘，看也没看地往前砍了一剑。
登时，石破天惊，一道耀眼剑光横扫了整个灵堂。
剑光所达之处，管它是邪灵还是厉鬼，全部消灭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