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晨一下子睡意全无,皱眉呵斥:“你发什么酒疯!”
“我想让你快活。”冰白忍着疼痛说。
“你看看我是谁!”阿晨有些害怕,但没有挣扎。
“阿晨…”冰白的嘴唇磨蹭着怀里人的后颈。
一个暴躁无比的声音在冰白脑中炸响:“你找死是不是!快滚,赶紧滚,你敢碰他我让你不得好死!”
冰白冷笑,额头上渗出细细汗珠,张开口说话,所以阿晨也听到了:“我一个水神,还怕你一个被封印的石头?要不是咒枷还挺好看,我早就把它砸了。”
说完,闭眼默念,手腕上的咒枷“叮铃”一声,粉碎成了白光点点,消失不见。脑海中三生石的咒骂声也戛然而止。
第九章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水神府向外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清香醉人的气味。
这种气味,人类闻之,身心愉悦,面若桃花;鸟兽闻之,躁动不安,四处发情。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神仙惊奇,如此行事,竟能有如此香味?
众神研究,不能。冰白体内应该有女娲捏的特殊材料。
然后神仙之间就传出水神冰白私生活不检点,公务处理好是应该的,但是每夜都如此堕落糜烂,像凡人一样交融苟且,还搞出这么大的香味,真是有辱神之威名。
神,就要高风亮节,就要清心寡欲,冰白也太不知所谓了。
人鱼雨灵很郁闷。这些天周围的鱼老是跟他讲男神的坏话,要故意看他不痛快。
雨灵说:“你们就是见不得我乐观积极向上,老是想着看我笑话,我高兴着呢,你们没有证据就知道胡说八道、搬弄是非,你们又没有亲眼见过水神在做什么!万一就是在做饭呢!”
河蚌精说:“你又没亲眼见过,你怎么知道不是呢。大家都在传水神,怎么不传别的神的坏话呢。听说呀,水神向自己养了快四百年的孩子下手了,还是个又丑又瞎的男孩,你说水神的品味该有多差啊,水神多好色呀,这样的都下得去手,碰到美丽的女神更不得了。说不定水神府藏了不少呢,所以才夜夜笙歌。”
雨灵一拳打在坚硬的蚌壳上:“水神冰白才三百岁出头,养什么快四百年的孩子!你情我愿碍着谁了,情人眼里出眼屎!他们患难真情,恩爱不疑,有什么好嫉妒的!”
河蚌缩在壳里:“你不是说人家在做饭吗…”
雨灵把河蚌踹到河里,然后疼得直跳。呜呜,脚疼,哦哦,不对,尾巴尖疼。
鲛人小王子又来看望雨灵:“今天我带了乌贼和扇贝,一起烧烤吧。”
小王子拍了拍自己的竹篓,开始架起石头和青瓦片。
“怎么没有八爪呀,我最爱吃这个了。”雨灵撅了撅嘴。
“现在吃八爪鱼不行呢。春秋两季是八爪□□繁殖的季节,秋季是主要季节。”小王子满脸鳞片的容颜向雨灵微笑,开始生火。
“它们繁殖关我什么事,我吃好喝好就够了,”雨灵愤愤地说,“怎么到嘴的八爪都在秀恩爱。”
“秀恩爱?哦,也没错。八爪一生只□□生育一次,雌的和雄的都是,算是比较忠贞和热烈的。雄的□□后会吃不下饭,然后饿死;雌的会在洞穴中寸步不离地看护小八爪并给它们洗澡,不到两个月,就会累死。”小王子开始烧烤乌贼。
雨灵一听,很感动:“你很善良,我喜欢你的心灵美。八爪很不容易。我以后都不想吃八爪了。”
小王子笑了笑:“是因为东海这个时候禁止捕杀八爪。如果你实在想吃,下次给你抓几只没有□□繁殖的,几只而已,也没人会真的罚我。”
“呃,”雨灵摇头,“不要不要不要。那乌贼和扇贝呢?”
“春季繁殖。东海最不缺扇贝,想吃随时给你带。乌贼不会照顾后代,我见过很多体长三尺的大乌贼,而八爪正常来说是长不大的。”
“哦,八爪真可怜。”雨灵望着烧烤咽唾沫。
“不可怜,可凶了呢。变色伪装,牙尖嘴利,八条腿会活活勒死鱼虾,会在壳类生灵附近耐心蛰伏,一旦露头搬起石头砸死,吃了肉再占用人家的壳,睡醒了就丢弃。三颗野心,敏感狡猾,一有危险放墨逃脱。这种生灵,怎么会可怜呢。”
小王子把乌贼肉用叉子送到雨灵面前。
“嗯…八爪竟然是这样的啊,”雨灵接过叉子,唇齿咬下嫩嫩的肉,“可能是因为寿命短,为了在海里活下去,为了照顾好孩子,才不得不变坏。”
“是他们本来就坏,天生的坏,然后遭到报应。”小王子继续烤。
“唉,反正都是要被我吃的食物,一样一样,”雨灵也上手翻动,帮忙烧烤,“海鲜们没有对错,只是立场和标准不同,大家都不一样,但是最后都一样…被我吃。你看,经常和你在一块,自己说的话都变深奥了,哈哈哈,我不仅漂亮,我还有智慧。”
“我垂涎你的自信…”小王子嘴角抽抽。
“等我跃过龙门,化为青龙,我一定去东海看你,看看这些海鲜的生活与我们河鲜的生活…呃,我不是河鲜,说错了,哈哈。”
“你看你训练辛苦,化龙以后会更辛苦,图什么呀。该吃吃该喝喝,慢慢来,急什么,化龙了被分到其他地方,我就很难见你了。”小王子满脸不舍,把肉送到雨灵嘴边。
“不努力,不化龙,我就要一直被别的人鱼欺负。教管也经常骂我,白吃了那么多枉死的生灵,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没用,趁早去伺候其他人鱼。我就是命好,没有被吃掉,成了精;命不好,我就是被吃掉的普通鲤鱼,”雨灵苦笑,嘴里嚼着,“所以我要对得起我吃的那么多鱼虾。”
“有用没用,都苦。”小王子咬着叉子上的海鲜,小声说。
水神府那边,冰白和阿晨比以前更腻歪了。
没有公务的时候,两人偶尔出去游玩,寻找让眼睛能看见的方法,其他时间,就只呆在水神府,种花养草,研究甜点,琴瑟和鸣,耳鬓厮磨。
夏天,水神府的香瓜熟了,荣野和两个护卫准备来收获,可是看到瓜田里你一口我一口并肩坐在一起同吃一个瓜的水神和阿晨,一身鸡皮疙瘩,连忙逃跑。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香瓜虽香甜,但比起水神大人差远了,我们大人,香甜到齁。
秋天,这对神仙眷侣出去秋游,回来的时候,一神捧着蜂蜜罐子,一人提着一篮子桂花,回来研究桂花糕。
可是伙房里传来的声音,还有那一丝甜甜的香味,都不像是研究桂花糕搞出来的…
差役们有谁路过伙房,也是加快脚步,不敢逗留。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连呼吸都是错误!
桂花糕还是做成了。冰白用勺子喂给阿晨一口桂花糕,喂着喂着,就用嘴喂了,再喂着喂着,就亲起来了,再然后…
香气四溢,丝毫不避讳大白天府里还有清醒的十好几个人。
之前冰白给阿晨的衣饰都是漂亮华丽的,现在全给他换了,换成浅色的、淡雅飘逸的。
把束发的簪子拿掉,用丝带扎一个髻,发丝和丝带一同垂下,柔软,缱绻,像极了三生石的人形装扮。
可是阿晨不知道三生石的模样,他不会多想。
有一天,青龙荣野来报:“有一个凡人,说是给三生石带话,请水神大人你,滚到大树下,”荣野看了看黏在一起的一神一人,尴尬地说,“属下不知何意,那个凡人说,三生石就说了让冰白滚到大树下。”
“知道了。”冰白搂着阿晨,继续教阿晨弹琴,嘴角勾起,淡淡地说。
阿晨回头问冰白:“他这是要干什么?”
冰白抬起阿晨下巴,声音温柔,眼里却尽是得意和嘲弄:“他可能,觉得我伤害了你。”
阿晨看不见他的神情,他的语气和动作让阿晨脸红,不好意思地笑:“那你一定要跟他说,我很好,我爱你,你没有伤害我。替我谢他的救命之恩,谢他的偏爱。他是石头,不懂人情世故,让他释怀,请他成全。”
冰白吻了下阿晨甜甜的嘴唇,眼睛眯起来:“好。”
时隔三百多年,冰白再次回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燧木枯朽,只剩半副庞大的空皮囊支撑,树皮外翻,枝干断折。
以前不知疲倦地啄着燧木的鸱鸮鸟不知去了哪里,是被腐蚀,还是飞到了人间?
忘川水退去,地上还有被腐蚀的沟壑水洼,和千疮百孔的碎石。
抬头望,很高很高的上方,是燧明国的“天”,有一个大大的白圈,却照不进阳光,那是当初,三生石为了送他们活着出去而捣碎的。
以前这里有人,见到那个发光的石头之后,还有些活物的生机,现在没人了,这里就彻底毫无生气了。
第十章
凌厉的杀气伴着光影从背后袭来,势如破竹,冰白一阵心悸,身体率先做出反应,迅捷提气,一偏脑袋一点脚尖转身躲了过去。
眼前洁白光亮的男子,握着一把透白荧光的大石斧,咬牙切齿朝自己脑袋和胸口不停地劈砍,毫不顾忌,毫不留情,眼里带着厌恶狠狠瞪着自己。
冰白不停地躲,不停地后退,看着对方的眼睛,越来越委屈,越来越难过,心脏猛地下坠到冰窖一样,又沉,又凉。
不停地躲,不停地退,冰白突然湿了眼眶,召出自己的武器——冰白剑。
冰蓝色的剑柄刻着两条斜斜的黑缝,和三生石上的裂缝很像,没有其他装饰;剑身纯白,双韧锋利单薄,中间厚重坚硬不弯折。攻击时根据主人神力释放或强或弱的冰蓝波光,单纯防御被其他兵器击打时,会溅出细碎白光,像火花一样。
一路白色火花,乒乓作响。
冰白用力握着剑柄,越来越吃力,被剑抵挡在眼前的斧子突然光亮大盛,他的眼睛被闪到,皱眉眯眼的瞬间脚步踉跄,然后被三生石用脚踹,在斧子的压力下,被迫双膝跪地了,然后,被夺了剑。
太失败了。真是太失败了。
我没有做错,可终究不能反抗。
冰白不是不想反抗,是一看到三生石对自己如此厌恶,真的就感觉好委屈,真的就软了下来。
恨不了他,没有资格求他,心有不甘,却期待他能良心发现。
冰白侧目,一眨不眨瞪着三生石,苦笑一声。朝自己脖子招呼过来的斧子,没有砍下去。
三生石把冰白剑扔到地上,把斧子消散成白光融合到自己身上,拿过剑的手在白袖子上蹭了蹭,鄙夷地瞅着跪在地上的冰白。
“我有功德护身,你杀不了我,再说了,你还等着我给你拿到女娲神力呢。”
冰白站起来,眼眸深深看着这个皎洁如月光的男子。
“知道就好。提醒你一下,记得把龙珠和阿晨送来。你可以滚了。”三生石对他翻了个白眼,冷漠转身。
“阿晨喜欢我,我把鳞片给你剥下送来好了,你剥他蛇鳞,他不得恨死你呀。”冰白还是努力挂着笑容。
“这事还得我亲自来,否则蛇鳞对我无效。鳞片可以提前剥,但那条傻鱼化龙还早,先不要让阿晨知道了害怕。阿晨喜欢你,那就先便宜你几年。等我出了这个鬼地方,就带着阿晨走,带他治眼睛,他就是瞎了才看上你。”
你看这块大白石头,关于冰白不愿意多说一个字,关于阿晨却啰啰嗦嗦的。为什么呀?
冰白走到三生石面前,心里苦涩却装出笑脸:“你到底看不上我什么,啊?”
三生石轻蔑一笑:“你好好闻闻自己,浑身散发着想要□□的臭味,我闻不下去,也看不下去。”
冰白一愣:“你开玩笑吧,虽然我闻不到自己的味道,但是他们都说我香,”轻浮一笑,“是不是闻到害羞了呀,故意说我臭。”
三生石跟看屎一样:“你当我逗你呢,真的恶臭无比,你们把臭当香,都有病吧。”
冰白嗅了嗅自己,确实没闻到什么味道,皱眉:“你是石头,跟我们闻到的不一样?怪不得你看不上我。”
三生石哼了一声:“众神我看不上,世人我看不上,他们不臭我,我不至于恶心。我只看上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娲蛇鳞,还被你这坨散发着臭味的屎祸害,你让我尤其恶心。你这么□□,别叫水神了,叫淫神,不,叫□□好了。你这坨屎!”
冰白面无血色,浑身发抖:“你,你至于这么糟践我吗…你知道我对你…”
三生石目高于顶:“都说我皎若月光,灿若星河,怎么,我要每个回应,每个都夸回来吗?收起你的龌龊心思,别再对着我发出臭味!”
冰白的脸轻微抽搐,勾起嘴角:“我给阿晨起名叫阿晨,因为他说他希望一觉醒来,就可以看见太阳,睁眼醒来的时候,那就是他满怀希望的时候,虽然每次都落空。”
冰白看着三生石,又湿了眼眶,继续说:“我叫阿白,是因为你是我的希望。我看见你发着光坠落下来,看见你一身白衣,我就再也忘不了你。你是拯救我的神,最好看的神,我爱慕你,我为了你靠近阿晨,我经常想,如果当时倚靠在你身上的是我,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可我当时不敢。”
三生石对这个酸臭的表白嗤之以鼻:“我给你一点光,不是让你痴心妄想!”
“你对阿晨好我不介意,但你为什么要让我痛苦,为什么要糟践我…你看不上我,就看不上我吧,求你别糟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