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虞被连砸了三下也不痛不痒的,他依然抓着易雪逢的手,道:“雪逢,快和师尊说,我们要合籍。”
他倒是清楚只要是易雪逢说的话秋满溪就从来不会拒绝这个道理,拉着易雪逢的手催促他个不停。
易雪逢虽然想要将手甩他脸上,但是看到他眸中的期盼,还是强行忍着,闷声朝着秋满溪道:“望师尊成全。”
秋满溪痛惜地看着他,像是在看自己家千辛万苦种得白菜长了两条腿,心甘情愿跟着猪跑了,但是他一直都知道他两个徒儿一路走来极其不易,就算所有人都阻止,他却不会成为自己徒儿路上的绊脚石。
他看着易雪逢和宁虞,半天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易雪逢的脸,柔声道:“师尊成不成全无所谓,只要你们将来不要后悔。”
易雪逢还没说话,宁虞就接过来,道:“我们不会后悔。”
秋满溪点点头,又瞥了宁虞一眼,怎么看他怎么不爽:“谁让你起来的,给我继续跪着去。”
宁虞:“……”
易雪逢扯了扯秋满溪的手臂:“师尊!”
秋满溪只好收回了视线,抬手摸了摸易雪逢的头,无奈道:“这么些年了,师尊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望我徒儿日后平安如意,苦难皆消啊。”
秋满溪当年收了两个徒儿,宁虞自入了师门后便是个狂妄桀骜的性子,甚少会听他的,自己在归鸿山闹腾着也能茁壮成长,且将自己成长成个三界中最会来事的,秋满溪不仅不要担心他会被人欺负,反而还要担忧他会去仗着修为去欺负别人。
易雪逢同宁虞是完全相反的,他自入了归鸿山后便是个软糯怯弱的性子,刚开始时说话声音大一点都能吓得他浑身发抖,和宁虞是截然相反的,秋满溪习惯了宁虞那种自由生长的苗子,头一回遇到一丝风丝都能给吹得仿佛要折断的娇花,实在是无措到了极点。
他对易雪逢与其说是师徒,倒不如说是父子来得准确,即使易雪逢已经长大,但是在秋满溪心中,他依然是那个摔个跤都要心疼半天的小徒儿。
他可以对宁虞打打骂骂,却不忍心对易雪逢说一句重话,哪怕是怒极了说上一句,反倒把自己心疼半天。
易雪逢怔了一下,才点点头:“谢谢师尊。”
秋满溪又叮嘱了几句,才起身打算离开,临走前他看了看正腻在易雪逢身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的宁虞,突然道:“秋将行,交由我来处置吧。”
两人一愣,偏头看他。
秋满溪微微垂眸,轻声道:“当年是我于心不忍收留他,现在险些酿成大祸,理应我来斩断尘缘。”
易雪逢知晓秋满溪性子有多温和,让他对自己相依为命几十年的徒弟下手,他突然有些不忍心,正要开口,宁虞却轻轻按了按他的手背。
宁虞点头:“劳烦师尊。”
秋满溪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易雪逢眉头紧皱:“你做什么?”
宁虞道:“我知晓你想说什么了,但是秋将行真的不能留。”
易雪逢道:“我又没有想保他,只是……”
易雪逢并不是对想要害死自己的敌人心慈手软,他只是心疼秋满溪,他的师尊,这么温柔的一个人,不该总是亲自对自己重视之人下手。
宁虞却道:“我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不想让易雪逢前去阻止。
宁虞抬手摸了摸易雪逢微红的眼尾,不想他再胡思乱想,转移话题道:“好了,不要多想了,咱们还是谈谈合籍的事吧。”
易雪逢愣了一下,话题突然变得这么快,他被打得有点措手不及,愕然看着宁虞。
宁虞面色不改地看着他,道:“怎?”
易雪逢抿唇摇摇头,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个不停,半天他才有些忍不住地问道:“师兄,当年我在蛮荒身中魅毒,真的是……你为我解的吗?”
一说起这个,宁虞的神色就有些古怪,他冷声道:“要不然呢?”
易雪逢喃喃道:“我……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硬挨过去的……”
宁虞皮笑肉不笑:“呵呵,那玉映君可真是好大的能耐。”
这是宁虞第一次唤他玉映君,易雪逢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他之前看的话本里“宁剑尊”的那句“小玉映”,脸腾地红了。
宁虞看到他脸红,还以为他在为当年事害臊,道:“都过去百八十年了你才想起来害羞,晚了。”
易雪逢讷讷道:“我……我忘了。”
宁虞看着他脸都红到了耳根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你想知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易雪逢一愣,接着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宁虞这句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求欢之意。
易雪逢当年在蛮荒呆了那么久,对情爱之事早已经了解的十分通透,听出了宁虞这个意思,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是却又因为对宁虞的信任依赖不想逃开,一时间不知要如何是好,只能浑身僵硬地待在原地。
宁虞推了推他的手臂,道:“问你呢,想知道吗?”
易雪逢不知要如何回答,挣扎半天还是飞快一点头,速度太快险些让人瞧不见。
宁虞却是看到了,他笑了一下,才低头在自己储物戒里翻找。
易雪逢垂着头满心忐忑地等着宁虞的下一步动作,但是等了半天却没动静,他只好试探着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宁虞从储物戒里翻出了之前被他收起来的坠着一个金铃的灵器,以及……一个话本。
易雪逢:“???”
宁虞将灵器推到他身边,抬手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话本,道:“你把这个金铃戴上,我就把这个话本给你,这本上面虽然杜撰太过,但是写得还是八九不离十,你看完就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
易雪逢:“……”
易雪逢直接僵成了一根柱子。
宁虞见他不动,又心怀鬼胎地用食指抵着灵器往前轻轻一推,小声催促他:“雪逢,雪逢?”
雪逢一点点回过神来,对上宁虞有些期待的眼神,突然勾唇一笑,反手抽出一旁的罂粟剑,眼睛眨也不眨地朝着宁虞头上削。
宁虞吓了一跳,忙抬手去抓他:“你做什么?”
易雪逢冷冷道:“为你剃度,助你成为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
宁虞:“……”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拉灯
【我在说什么,他们还是个一百多岁的孩子啊!】看小说,就来! 速度飞快哦,亲!
第104章 不行
罂粟险些一剑把自己主人削成秃顶, 吓得连忙从易雪逢手中脱手, 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飞快地飘走了。
门一关上, 易雪逢和宁虞面无表情地对视片刻,一指门:“出去。”
宁虞道:“这是我的住处,我去哪里?”
易雪逢捡起一旁的黑色外袍披在身上,赤着脚下了床, 冷声道:“那我走。”
宁虞强人所难:“你也不准走。”
易雪逢木然道:“我在这里, 迟早会被你气死。”
宁虞皱眉:“我又气你了?哪里?”
易雪逢:“……”
宁虞走过去, 一把揽住他的腰让他重新坐在床上, 道:“不穿鞋子也敢下床, 不知道地下凉吗?”
易雪逢本来还要发怒, 听到这句像是心尖被人戳了一下, 再多的怒火都发不出来了,他蜷着左脚踩了一下右脚, 闷声道:“不要你管。”
宁虞握着他的脚腕,轻轻摩挲了两下,漫不经心道:“师尊已经同意我们合籍了, 等到办完合籍大典我们便是道侣了, 我不管你谁管你?”
易雪逢被他摸得浑身一软, 踹了他一脚将脚收了回来,一听到合籍他才想起来自己对秋满溪说了什么,当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宁虞见他这样,立刻开口堵住他的话:“都已经应了,不能再反悔的。”
易雪逢只好闭上了嘴, 闷声不再说话。
易雪逢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但是宁虞不离开,又不想让他走,他只能憋着气窝在宁虞房中,妄想想着宁虞什么时候想通了能放自己出去。
不过想出去归想出去,宁虞能陪在自己身边,易雪逢心中还是暗自欢喜着,时不时抬起头看他一眼,被宁虞发现了又立刻收回视线,装作看窗外风景的样子。
宁虞坐在外室的椅子上翻书看,被易雪逢连看了好几下,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挑眉道:“看我做什么?”
易雪逢背对着他趴在窗棂上往外看,肩上披着宁虞的外袍,将他整个身子罩住,因为他的动作上等的料子贴着他的身体,显出精瘦不堪一握的腰身。
见易雪逢不理他,宁虞捏着书走到他身边,面无表情地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易雪逢:“……”
易雪逢脸都憋红了,又羞又恼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失声道:“你做什么?!”
宁虞耍了流氓而不自知,面色不改道:“腰很细,我只是摸一下。”
易雪逢气得要咬他了,原本要朝他喷火,余光却扫到了宁虞手中的书,愣了一下才不可思议道:“你方才在那正襟危坐地看书,看的就是这种有辱斯文的话本?”
不过想想也是,按照宁虞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看书,他方才忙着生闷气,竟然没想到这一茬。
宁虞点头,丝毫没有看话本被人抓包的羞愤,他淡淡道:“你改主意想看了?”
易雪逢:“……”
易雪逢瞪了他一眼,斥道:“胡说八道。”
说完又重新趴回去了。
宁虞站在一旁看着他的腰,手轻轻动了动似乎还想再摸一把,但是看方才易雪逢怒气冲冲的样子,只好歇了心思,捏着书继续回去看了。
两人就这么闹腾了一整天,入夜吃了饭后,易雪逢便气势汹汹地上了床,抬手将一床被子扔到了地下,道:“地下睡去。”
宁虞不知怎么的,竟然点头:“嗯,理应如此。”
易雪逢正等着他发作,没想到竟然得到一句不明不白的“理应如此”,他满脸茫然,哪里的理?
按照宁虞的修为本该不用睡觉,但是看易雪逢把被子都扔下来了,他只好亲自动手将被子铺了铺,盘腿坐在上面。
易雪逢见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不知怎么更加生气了,又捞了个枕头扔了过去。
宁虞头也不回地抬手接过,偏头挑眉看他:“怎么?”
易雪逢不理他,翻过身裹着袍子准备睡觉。
他被宁虞气了半死,本来觉得自己可能要到半夜才能睡着的,但是没想到闭眼没一会就有了睡意。
他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浅眠,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了一阵衣衫摩擦的窸窣声。
他困得半死,本来想睁开眼睛看看宁虞又在作什么妖,但是眼皮实在是太沉重,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挣开,只有感觉还残留着那么一丝清晰。
他恍惚地感觉到宁虞缓慢走到自己身边,抬起手轻轻在他额头上摸了摸,接着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心中放下了一块巨石似的。
易雪逢迷茫地心想:“他这是怎么了?”
宁虞只是坐了一下,很快就回去了。
易雪逢又等了一会,发现宁虞没有其他动作,便放心地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宁虞盘腿而坐,闭着眸小憩,只是还不到半个时辰,他突然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事,倏地张开了眼睛,魔瞳赤红仿佛要滴血,其中全是满满的恐惧。
他微微喘息了几声,瞳孔微晃地奋力看向榻上躺着的人,半天后才缓慢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榻边,抬手在易雪逢眉心轻轻一碰,感觉到一股温热从指腹上传来,方才疾跳的心脏突然就安稳了下来。
宁虞目不转睛地看着易雪逢的睡颜,喃喃道:“他还活着。”
有了这个认知后,在佛珠小世界中被幻象勾起来的恐惧这才一点点落了下去。
他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回去继续调养休憩。
只是不过一个时辰,他又满脸惊恐地清醒。
这样每相隔一会他就会从调养中惊醒,非得要到易雪逢身边感应到他还活着才肯安心。
来来回回,易雪逢就算睡得再沉也被他惊醒了,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还漆黑的天幕,嗓音又软又迷糊:“师兄,到底怎么了?天还没亮呢。”
宁虞正坐在床边看着他,看到他突然醒了才知道自己动静太大了,只是他被梦中的幻象吓得有点患得患失,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易雪逢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外室点着常年不灭的灯,映衬着内室仿佛月光似的微光,他看着宁虞沉沉的神色,揉了揉眼睛,含糊道:“师兄?”
宁虞定定看着他,半晌突然喃喃开口:“我……做了一个噩梦。”
易雪逢还没怎么清醒,闻言“哦”了一声,顺势道:“只是噩梦罢了。”
他迷糊地抬起手拍了拍宁虞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似的哄道:“吓不着吓不着,梦都是反的。”
易雪逢身上的体温和气息是宁虞最熟悉的,乍一被抱住,宁虞浑身打了个激灵,突然双手将他抱在了怀里,脸颊贴着易雪逢微凉的发,轻声道:“嗯,都是反的。”
所以,你还活着。
易雪逢被紧抱了一下,终于脱离了浑浑噩噩的睡梦,彻底清醒了。
感受到宁虞身体的紧绷,他愣了一下才反手拍了拍宁虞的后背,轻柔地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