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云温顺地负在易雪逢腰间,跟着易雪逢缓慢往夜芳草的方向走去。
易雪逢还没到,夜芳草就指着他那身招摇的装扮和旁边的江即望哈哈大笑:“你看他那个模样,我及冠时都没穿得这么花里胡哨,他都不知道丢人的吗?哈哈哈!”
江即望无奈地看着他:“你啊,早晚死在你这种口无遮拦的嘴上。”
易雪逢姿态坦然地走到他们身边,淡淡道:“大师,你夜明珠带了吗?”
夜芳草不明所以,点了点系在脖子上的灵分玉:“在这儿呢,问这个干什么?”
易雪逢真心实意道:“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带,你的脑袋足以抵得过夜明珠的光亮了。”
夜大师:“……”
夜芳草立刻怒了:“林浮玉你爹……”
轰隆隆——
头顶骤然一声巨响,将夜芳草吓了一跳,连忙抱着头蹲了下去。
他一向嚣张惯了,差点忘了林浮玉的爹正是那飞升入天道的临樊君。
易雪逢抿了抿唇,见到夜芳草被吓成这样,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江即望一把将蹲在地上的夜芳草拉起来,没好气道:“你就这点出息,赶紧起来,没人要劈你,是传送高塔的动静。”
夜芳草这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扶着凳子站了起来。
易雪逢在旁边弯着眸子笑,夜芳草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却不敢再像方才那样口无遮拦地问候他爹了。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寒淮川的高塔边缘上已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符咒,入口处缓慢打开一道巨大无比的石门,开石门的声音极其沉重,其中还夹杂着石板摩擦的刺耳声音。
整个地面都在微微晃动,高塔之上巨大威压高屋建瓴般压下,离得远的弟子被压得险些跪在地上。
宁虞和其他三界大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高塔之前,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慢悠悠撑着一把伞,伞边缘垂着细长红绸,被风吹拂着慢悠悠漂浮在周遭,将从天而落的巨大威压完全阻绝在外。
她淡淡朝着旁边的宁虞道:“宁虞师兄,你在看谁?”
宁虞收回视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是说青林会回来吗,怎么是你?”
归鸿山雀声美貌倾城,她微微一偏头,笑得虚假又诡异,但是细看之下有种奇怪的违和感:“我听说你过来了,所以想来看看你过得如何。”
她明明笑得极其好看,宁虞却是脸色一沉,冷冷道:“别这么笑。”
雀声道:“你难道不喜欢这样?”
宁虞皱眉看着他。
雀声又笑了笑,在那一刹那,那抹笑容竟然同易雪逢一模一样,只是很快,她骤然恢复到平日里的面无表情,她冷若冰霜地看着他,仿佛撕下了厚厚的伪装,露出真正的的獠牙。
雀声声音轻的仿佛气音,轻飘飘得令人发怵:“宁虞,你什么时候能去死?”
宁虞听到这种恶毒的话,神色没有一丝波澜。
一旁的其他修士好奇地看着他们,按照道理来说,宁虞和雀声同出归鸿山,就算不和也不至于到这种想要对方去死的地步。
雀声冷漠地看着他,没有多说一句话,平静转过头继续看着远方的虚空,那双眸中宛如一潭死水空洞无神。
宋镜笙和南纵相互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传送高塔的声音缓慢地停止,雀声看了看头顶的云胡城,眸子冷淡至极,手中的伞轻轻一旋,红绸浮动,轻轻打在宁虞的肩上。
她最先抬步朝前走去,只留下一句:“无论你杀了多少害死他的凶手,都抹不去他因你而死的事实。”
宁虞眸子一颤。
雀声说完后,撑着伞缓步而去,伞柄的边缘轻轻垂着一根用红线穿着的雕花木牌,风轻轻一吹,木牌飘荡着微微一翻,露出歪歪斜斜刻着的一个“雪”字。
仙道大典没有任何多余的前言和赘述,所有人都知晓要如何前去云胡城,少年们摸着眉间灵分玉,缓慢朝着传送高塔的大门出发。
每一个少年脸上都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五五成群,坚信此番仙道大典自己必定可以拿到魁首。
——除了易雪逢。
他跟着夜芳草他们往前走,满脸茫然地看着众人,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之后要如何做,只有他。
他实在是忍不住,戳了戳夜芳草:“大师,我们要如何上去?”
此言一出,旁边听到这话的人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易雪逢面上淡然回应,内心慌得不行。
夜芳草鄙视地看着他,似乎要嘲讽他几句,但是又想起此人上面有人,强行将准备好的嘲讽之语吞了回去,哼道:“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们要从高塔里的传送阵里去云胡城,灵分玉可要好好护着啊别被人抢走,要不然你可要飞下去了。”
老古董易雪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众人一个个进入高塔发着光芒的阵法中,脚步一旦踩在传送阵法,身体立刻化为一道流光,飞快冲着通天高塔之上的云胡城冲去。
易雪逢五人缓慢靠近高塔,正要进去时,旁边突然一阵骚动,人群像是流水般骤然分开,身着黑袍的宁虞面无表情地朝着易雪逢走了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
宁虞冷着脸走上前,站在易雪逢面前,眉间全是嫌弃:“你穿得是什么鬼东西?”
易雪逢疑惑地眨眨眼。
宁虞强行将他那件辣眼睛的大红大紫的衣服扯了下来,把自己的外袍扔了过去,冷声道:“换上。”
易雪逢忙把罩在脸上的衣服扯下来,宁虞已经转身走了。
易雪逢:“剑尊?”
宁虞头也没回:“记好我的话,夺不到魁首,将切云剑立刻还给我。”
易雪逢愣了一下,才轻轻点头。
等待宁虞走后,夜芳草和江即望才靠过来,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易雪逢握着肩上还残留着温度的衣袍,突然勾唇笑了笑。
众人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一个念头:
他之前那件衣服可真难看啊。
宛如脱胎换骨的易雪逢冲着夜芳草眨了眨眼睛,道:“我们到了云胡城,就去抢其他人的灵分玉吧。”
切云:“……”
作者有话要说:真香。
第21章 少爷
云胡城半边城池笼罩着层层浓雾,易雪逢刚一落地便感觉一股清冽之气扑面而来,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轻飘飘落地,扯着宽大许多的衣袍罩住纤瘦的身体,轻轻呼出一口气,凝成一团白雾散去。
切云化为人形站在易雪逢身后,环顾一眼四周,蹙眉道:“爹,你运气太差了,怎么传送到北境来了?不过好在没有太靠北,走吧,我们朝南边走。”
易雪逢所站之地是北境最边缘,虽然有些微冷但没有到冷到受不了的地步,周遭一望无际的荒原,只有在最前方有一片漆黑,似乎是最南方的密林。
易雪逢运气着实不好,孤身一人被传送到这空无一人的地方,周围时不时飘着几片雪花,很快便飞快融化。
宁虞活了太多年,就算是身上的衣衫也是难得一见的法器,易雪逢将宽大的兜帽罩在头上,衣服上的阵法将所有寒气隔绝在外,即使在寒风中也察觉不到丝毫冷意。
切云不怕冷,赤着脚在冰冷的地上蹦跳着往前走,马尾上的红绳晃来晃去,宛如一丝即将散去的火焰。
易雪逢跟着他往前走,一反常态地一言不发。
切云自己撒着欢地跑了两圈,眼睛亮晶晶地跑回来,手里还捉了两只小白鸟,叽叽喳喳个没完。
切云正要跑回来给他看手里的小白鸟,看到他这个模样怔了一下,道:“爹,怎么啦?”
易雪逢抿了抿唇,眉头轻皱着:“方才我好像看到雀声了。”
“雀声”的名字一出来,切云立刻一脸菜色:“别提她,她好烦。”
易雪逢反驳道:“她很好。”
切云小声嘀咕:“反正我不喜欢她,她小时候总喜欢粘着你,我还当她对你的感情有多深厚呢,谁知你入了魔之后落井下石最严重的人就是她啊。”
易雪逢皱眉:“她没有,你不要这么说他。”
切云哼了一声,不高兴了:“我就是不喜欢她,你怎么总是护着她呀?”
易雪逢无奈笑了笑,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别总是这么小孩子气,我们先找到夜芳草他们吧。”
切云又哼了一声,甩开易雪逢的手往前面跑去了。
两人在空旷无人的荒原中走了足足半日,才终于看见了云胡城最中央的密林。
密林中全是不知长了多少年的参天大树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时不时有云层从枝头漂浮而过,带着几缕寒气轻轻拂着。
切云爬到树上摘了一堆果子用衣服兜着,猴子似的爬下来,欢天喜地地跑到易雪逢面前:“爹,吃果子!”
易雪逢笑着接过,道:“不生气了?”
切云气来得快去得更快,眯着眼睛摇头:“不气啦,反正他们根本不重要,现在爹爹最在乎的还是我。”
易雪逢忍不住又笑了,哄他:“你说的真对。”
切云好哄得很,顿时心花怒放起来。
森林中并不像荒原那边空旷冷清,反而声音意外的嘈杂,有远处灵兽的咆哮、枝头不知名的灵鸟啼叫不休,更有甚者还能听到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
易雪逢和切云在丛林中又寻了半日,瞧见了几个落单的修士,却依然没有找到夜芳草。
切云已经在烤灵鸟肉啃了,燃着火堆看着坐在树上的易雪逢,含糊道:“爹,要不我们先去寻宝物吧,找那些小崽子太浪费时间了,这一天都要过去了咱们一个人都没打。”
对于切云来说,不打人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易雪逢坐在枝头,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朝着切云竖起食指抵唇:“嘘,先把火灭了。”
切云当机立断,直接将剩下的一只鸟整个吞了下去,连骨头都没吐,另外一只手飞快盖住烈烈燃烧的火堆,熄灭了火焰。
他爬到了枝头,疑惑道:“怎么了?”
易雪逢抓着他的手腕,身形轻巧地在枝头翩飞而过,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最后飘飘然落在了一棵参天大树的枝干上。
两人居高临下看去,易雪逢道:“有人驱使灵兽伤人。”
参天大树下,一堆火焰被燃得比人还要高,被时不时吹拂而过的云层带起的风一吹,呼啸一声腾空烧起,转瞬便再次落下去。
而以火焰为分界线,站着一个手持法器的少年,他看起来气势汹汹,修为强悍,身前一只巨大灵兽狰狞咆哮着,朝着对面威胁震慑;
另外一方有几个白衣少年脸色难看,似乎被压制得极其厉害,但是即使如此他们也寸步未退,将一个身形瘦弱的浅衫少年护在身后——那少年身体赢弱,头上还带着遮面的幂篱,正艰难咳嗽着。
御着灵兽的少年趾高气昂地拍了拍旁边狮子似的灵兽,哼笑道:“少废话,识相的话快把灵分玉交出来,我还能饶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呵,你们那……那什么来着?反正听都没听过的小少爷身娇肉贵的,你瞧瞧你瞧瞧,走两步都能咳半天,啧啧,万一掉下云胡城一个不慎给摔成肉泥,可不是我的责任了。”
对方怒道:“你……”
身后被护住的少年捂着唇咳了几声,似乎虚弱到了极致。
御兽少年修为不错,以寡敌众把几个少年压制得死死的。但是那些少年极其护主,面对如此羞辱,气得手都在剧烈发抖。
众人对视一眼,留下一人护住少年,其余人直接握着法器二话不说冲了上去。
一时间,刀剑相撞,火焰猛地拔高。
易雪逢看着下方厮打在一起的众人,坐在枝头百无聊赖看着,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
无论是在仙道大典还是在三界四境,一旦多管闲事便意味着更多的麻烦会接踵而至,这才仙道大典第一天,易雪逢可没打算给自己招揽太多麻烦。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带着幂篱的少年给他一种他说不上来的、极其奇怪的感觉——哪怕宁虞在此也没有令他只是看一眼就莫名得浑身发冷。
没穿着白衣的少年们被压制得节节败退,那带着幂篱的少爷一直抓着护着他的人低声说着什么,似乎在催他们快走不要管自己。
易雪逢眉头越皱越紧,问切云:“听那些人唤他少爷,你知晓那人的来历吗?”
切云看了看,疑惑道:“不知道啊,从没见过啊,而且他身上的气息好奇怪,是……是蛮荒魔修吗?不对,好像不像。”
易雪逢:“蛮荒也派人来了?”
“对啊。”
切云也不知道多少,易雪逢只好皱着眉低头望下去。
在两人说话的时间,几个白衣少年已经被驱使灵兽的少年轻而易举夺下了灵分玉。
少年勾着灵分玉的缎带在指尖绕来绕去,得意洋洋道:“自求多福吧诸位。”
而失去了灵分玉的少年们只觉得脚底一阵发软,被灵分玉强行压制着能在云胡城正常行动的灵力骤然失去,整个人一阵头重脚轻突然飞到了半空。
他们还没强行稳住身体,下一刻被地面上一道强光强行弹飞出去,直直落下了万丈高空。
“啊——”
一阵阵惨叫声响起,原地除了御着灵兽的少年之外,只有那带着幂篱的少爷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