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知道?听说前天夜里,那姑娘被人从自家府里掳走, 第二天送回来的时候……唉,作孽啊!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懂的……”
“这……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敢公然从守卫森严的阁老府里掳人?简直骇人听闻!”
“我也是听说,这一段时间以来,兰陵城里发生了不少未婚少女被掳走玷污了清白的案子,作案之人行踪莫测,出入人家的院子如入无人之境,都传是什么合欢总的修士使的邪门歪道,用邪术害人家姑娘呢!”
“合欢宗?这可是个淫窝啊!这些个修道之人平常都口称行善积累功德,现在他们中间有人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就没人出来管管吗?”
“你忘了咱们兰陵还有个孟家了?这孟家可是颇有威望的仙门大家,好像受害的几户人家已经联合起来去求孟家出面,替他们做主找真凶了,且看孟家会如何解决这事吧。”
“是啊,这孟家素来与兰陵城的权贵来往密切,本事也大,由他们出手捉那淫贼,还不是简简单单,手到擒来?但就怕这些修道之人沆瀣一气,互相包庇,哪里管我们这些凡人的死活。”
“唉,修道之人也不尽然都是好的,有些个贼道士,都是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东西,你们家中若是有未嫁女眷的,可得好好看住,别再让那淫贼得了手!“
“兄台说的甚是。”
……
与那桌客人隔了一道屏风的桌上,摆着两壶西域葡萄酒,一碟清炒冬苋菜,一盘胡椒炙羊肉,一碗去骨鲈鱼脍,主食是两碗汤饼,钟珏边悠闲自斟自饮,边竖着耳朵听隔壁客人谈论的这些八卦。
他心里盘算着时辰,想来叶尧岚出去的这会儿功夫,应该已经把东西取到手了。
刚这么想完,果然,从门外出现了叶尧岚的身影。
叶尧岚喜穿红色,相貌又生的出众,这几日因为跟着钟珏在兰陵城中各处打探消息,做成一副胡商打扮。
他穿着一件暗红色圆领箭衣,窄袖束腰,身姿高挑,脚蹬羊皮短靴,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迈步进入酒肆,立即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尤其是几个陪酒的胡姬,看见叶尧岚,眼都直了,也忘了正在伺候的其他桌的客人,提着裙摆就围上来招呼他入座,争抢着想为他陪酒。
可叶尧岚冷着脸,连个正眼都没瞧这些妖娆的美人儿一眼,目光在酒肆内逡巡一圈,找到了钟珏所在的位置,径直大步向他走去,那些胡姬明白过来,这俊俏小哥儿是钟珏的人,互相对视一眼,又嘻嘻哈哈地散开来去伺候客人。
叶尧岚在钟珏对面坐下,钟珏立即前倾过身子问:“东西拿到了?”
“嗯。”叶尧岚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像玉牌一样的物件,放在桌上,移到钟珏面前。
钟珏拿起来放在手心里,玉牌上的纹路竟然开始扭曲变化,最终浮现出两排文字,钟珏将玉牌背对着光线,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上面的话,看完之后心中大喜,却没流露表面,默默将玉牌放回桌上,玉牌便恢复成了原样。
他从储物囊里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又掏出一支毛笔,笔尖上不沾一滴墨,却用这支笔在纸上写了两行看不见的字。
写完之后,那纸自动折成了一只纸鹤的形状,钟珏又提笔在纸鹤的一只翅膀上补上“萧雪澜”三个无形的字,那纸鹤立即隐去身形朝窗外飞去。
做完这一切,钟珏才有功夫抬头看一眼叶尧岚,他正拿着一只瓷勺,笨拙地往盘子里舀一块鲈鱼肉,方才叫饭的时候,只有钟珏一个人,所以桌上只添了一副碗筷,筷子钟珏用过了,瓷勺是未用过的。
“嘿,你这人是不是专爱抢我的东西用?什么毛病?”钟珏一把抢过叶尧岚手里的勺子,凤眼不满地斜睨了叶尧岚一眼。
这里是东市,钟珏交代叶尧岚取东西的地方在城西,他这一来回走了半日的功夫,连口水都没喝上,现在好不容易舀起到嘴边的肉被人夺走,叶尧岚是真感到委屈,要是换了其他人,以他的脾气早就掀桌子了,可偏偏是钟珏,他的债主。
“你叫了两壶酒,两碗面汤,为什么不添两双筷子?”吃不到饭,叶尧岚给自己倒了杯酒,满脸写着“你无情你无义”,直截了当道,“你从来没把我放心上。”
“……”什么心上不心上,这人还知不知道害臊?钟珏老脸一红,怕人听见,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恼怒道,“你胡说什么。”
“从我坐下起,你便未正眼瞧过我,我现在是卖身给你不假,可你也不能这样看轻我,从早上起到现在,为了你的事,我从西赶到东,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现在只是借个勺子用,你都要与我斤斤计较,真是让人心寒……”
“打住!求您别说了,是我不好,是我考虑不周,是我说错话!您还是做回那个惜字如金的叶大爷可好?这么说话,老子的牙都快掉了!”钟珏忍着牙酸,打断了叶尧岚的抱怨,“你这几日嘴上功夫渐长啊,我是小看你了,再过几天,连我都要说不过你了!”
叶尧岚挑了挑眉毛,挑衅地朝钟珏勾了一下嘴角,“你教的好。”
向来舌灿莲花的钟珏又在叶尧岚这里吃了个瘪,认命般地把勺子递过去,连声道:“给你给你,算我怕了你。”
“我现在不要勺子,”叶尧岚摇头,“要筷子。”
“都给你。”钟珏立马拿起手边的筷子扔过去,只想息事宁人,看着叶尧岚拿起来,忽然又想到筷子是自己用过的,忙补充道,“那是我吃过的,你反过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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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雪澜醒的时候已经将近巳时,因为一心惦记着孟家祠堂里的事,所以白日里并没有离开孟府,本想让孟疏尘再带自己去一次祠堂打探一下,可临近午时,孟征派人将请孟疏尘过去议事,这件事只好先按下再作打算。
他一个人留在新房里打坐修炼,一套练气功法走完三十六大周天,身体上因为昨夜的放纵造成的酸疼疲累已经一扫而光,浑身上下,神清气爽,因为约法三章不成,反被某人拿话暗里调戏的郁闷也消散了。
从榻上起来,外面天色已经昏暗,孟疏尘一出去就是一下午,好在他这院子偏僻幽静,又将外面伺候的奴仆都遣散了,倒是没人来打扰。
萧雪澜推开门出去,天上已经升起了一弦弯月,院子里栽种着猗猗绿竹,苍翠梧桐,俱是风霜高洁的植物,树林荫翳掩映处,有一座小阁临于水上而建,倒是十分雅致的所在。
萧雪澜散步走到阁楼外,孟疏尘正好从外面进来,他一路脚步匆匆,像是要赶去见什么人,远远看到萧雪澜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喜,于是放慢了脚步走近萧雪澜,温声道:“我以为师兄离开了,这是刚来……还是一直在这里等我?”
萧雪澜漫不经心看他一眼,不明白两个人才不过几个时辰没见,他看自己的眼神热切得好像很久没见了一般,淡淡道:“反正晚上都要过来,还走什么?”
得到了萧雪澜没离开过的答案,孟疏尘心中荡漾,抿嘴笑了一下,萧雪澜直男一个,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微表情和藏在表情下的旖旎心思,指着面前的小阁楼问道:“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师兄想进去看看吗?”孟疏尘执起萧雪澜的手,牵着他向前走,“这里是我修行的地方。”
萧雪澜觉得手牵手是那种恋爱脑小情侣才会做的肉麻兮兮的动作,他不习惯这么和人腻歪,扭动手腕,抽回了手,冷冷道:“我会走,不用你牵。”
孟疏尘低头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温暖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
被叫去议事整整四个时辰,这四个时辰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留在院中的萧雪澜,想着他是不是在自己离开后也离开了,想着他什么时候再回来,又想着会不会因为两人临走之前那番不太愉快的对话,惹恼了萧雪澜,担忧他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他神思恍惚地想,师兄自降身份委身自己,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自己实在不应该违逆师兄的话,等再见到师兄,不管他再发什么脾气,使什么性子,自己都要顺着师兄的意,好好安抚他,不让师兄再受一点委屈。
可孟疏尘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占有欲,有些东西一旦得到,尝到了滋味,就再也不想放手,萧雪澜一旦表现出对自己的抗拒疏远,他就忍不住步步紧逼上去。
他再次伸手,准确地握住了萧雪澜的手,反手将自己的手放入萧雪澜掌心中,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黑眸中的失落,眨眼抬眸,眸中一片温柔的执着,含笑道:“那师兄牵着我,我不会走。”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考虑到有些读者老爷已经睡觉了,所以二更放在中午12点,这次不是儿童车,而是玛莎拉蒂,车速很快,时间到了准时发车,如果不准时乘车,可能会被晋江的交警拦下,当然,我对我的车技有信心!
第31章
骚不过, 骚不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书中霸气邪魅的龙傲天男主,会在自己面前变成一个恋爱脑的痴情小狼狗形象, 并且还点满了土味情话技能, 但是说萧雪澜心里没有一点成就感, 那肯定是假的。
萧雪澜骄傲地想:就算是炮灰,我也是让男主求而不得——不对, 是“得到了人却得不到心”的男人!
手里牵着孟疏尘主动塞进来的手,萧雪澜感觉两人接触的地方像是被电流击过, 酥酥麻麻,又怕孟疏尘再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土味情话, 忍住了甩手的冲动, 面无表情地任由孟疏尘带着往前进到了小阁楼里。
阁楼里就是一间陈设普通的屋子,四面墙是用竹子累积筑成,一进去就能闻到清雅的竹香, 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静”字墨宝, 笔锋凌厉, 笔势行云流水。
“静”字前面,放着一张琴案, 上面摆着一把七弦古琴,长约三尺六寸六分,琴身由西昆仑上的梧桐木打造, 琴弦则是天山上百年一吐丝的六翅金蚕吐出的丝制成,造型古朴,通体漆黑却有光泽, 一看就是上品琴器。
除了这把琴,屋子里也没有其他特别的摆设,萧雪澜的注意力自然都落在了这把琴上。
他走到琴案旁,席地坐下,抚上琴弦,随意弹了两下,琴声上泻出“铮铮”弦响,虽然只有两声,却能听出这把琴的品质不凡。
“此琴名为‘凤栖’,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琴。”孟疏尘屈膝跪在萧雪澜身旁,弹了一段不知名的小调,比萧雪澜刚才乱弹那两下可悦耳多了,如鸣佩环,如溪涧潺潺,十分婉转悠扬。
弹完之后,孟疏尘侧首看向萧雪澜,轻声问:“师兄可喜欢这琴声?”
萧雪澜正沉醉在动听的琴音中,只觉琴声入耳,似有一股气流游走全身,感觉比运气一周天调息都要畅快,令闻者不自觉放松心情,沉醉其中。
“挺好。”尝到甜头的萧雪澜点头坦白,想了想,他也不能白被人睡,当然得和孟疏尘讨点利息,便要求道,“以后你要经常弹给我听,有利于我的修行。”
“本应该如此。”孟疏尘微笑提醒,“我不是师兄的绑定奶吗?以后会日日为师兄弹奏,师兄想何时听,听什么,都可以。”
“……”萧雪澜都快忘了还有绑定奶这茬,听孟疏尘的意思,真是打了和自己时时刻刻绑在一起的念头,心中泛起微波,不自然道,“那都是我随口、胡说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孟疏尘习惯了萧雪澜的口是心非,并不戳穿,将凤栖拿起来,递给萧雪澜,道:“我把它送给师兄,还望师兄收下。”
萧雪澜讶然道:“送我?这不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遗物吗?何况我又不懂琴,要来做什么?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就是暴殄天物,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孟疏尘看着萧雪澜的眼睛,缓缓道:“‘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这琴名为凤栖,本就应该赠给……”顿了顿,道,“伴侣。”
萧雪澜脸热道:“可这琴于我实在无用啊,给我就是一摆设,岂不浪费?”
“我可以教师兄。”
听孟疏尘这么一说,萧雪澜突然有点动心,上次他就是靠一首断断续续的清音诀把朝夙压制回去了,要是他再出来,有把琴在手里,弹个清音诀,也算个应付之策不是?
萧雪澜不再推拒,从善如流道:“那好,你就教我怎么弹清音诀吧。”
孟疏尘微微颔首,将凤栖放回琴案上,然后起身跪坐在萧雪澜身后,从萧雪澜背后伸臂环住他,抬起他的双手,像教小儿习字一般,把着他的手放在琴弦上。
这人故意的吧?萧雪澜被这暧昧姿势弄得老脸一红,孟疏尘哪里是教琴,分明是以这为借口占自己便宜才是真的!
孟疏尘在身后看不见萧雪澜脸上古怪的表情,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他对待音律向来十分认真,教的也认真,把着萧雪澜的手,一个音一个音地弹,同时将清音诀的谱子背出来,说给萧雪澜听。
萧雪澜后背不时会抵上孟疏尘的胸膛,感受到胸膛里因为说话引起的震动,后背上顿时燥热了起来,而孟疏尘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他四周,微热的呼吸扫过耳后、后颈,在皮肤上引起了一阵战栗,下腹绷不住就生出一股邪火。
萧雪澜在心里骂了声娘,甩开孟疏尘的手,按在琴弦上,粗声粗气道:“不弹了!”
孟疏尘被萧雪澜突然冒出来的脾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好好的,自己又是哪里惹他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