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换好了。”
　　他的手覆上我的手，我低头看他，他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血汩汩的涌出来，我推开他惊慌失措的站起来，是…是我做的吗。
　　“好了，好了，你该走了…”
　　我愣愣的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寂牙，洞穴口的结界已经被打开，重屿听到了动静赶了过来。
　　“阿宁，寂牙不是个好人，往后…”
　　我撞开重屿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不再听他未说完的话。
　　我不会再与他有以后。


第十八章
　　我一身血的回了西溪，族长和小伙伴们都站在山下等我，看到我这魂不附体的样子吓的半死，急急忙忙迎上来，问我有没有受伤。
　　我努力朝他们咧开嘴角，说换心太可怕了，我一换完就吓得跑回来了。
　　他们围着我七嘴八舌，一听到我说换成功了，开心的找不着北，都要拉着我给我庆祝，可我觉得有些累，只好跟小伙伴们说改天，现在想先回去休息。
　　小伙伴们簇拥着我回了家，我是真的觉得很累，胡乱收拾了下就趴在床上，底下的心跳强劲有力，砰砰的敲击声一下接着一下，我用被子捂住自己，睡了个昏天暗地。
　　再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昏暗，推开门就看见重屿直愣愣的站在我的门口，脸色看上去有些忐忑。
　　“阿宁，我———”
　　“你走吧。”我打断了他，我不想再与那人有一丝一毫的牵扯，我以为粉饰太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可以让这一切过去，但是我错了，一刀切断才是最好的法子。
　　“……你想起来了。”他看着我怔怔的说。
　　我将怀里的灵药尽数都递给他，没有说话。
　　毕竟我从未忘记过，又谈什么想起。
　　我没有再理他，只是客气的请他离开，他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只是我已经决心和过去一刀两断，他自然也是一样。
　　重屿走时与我说，当初并不是他救的我，我心里曾经隐约猜到，毕竟我当时形魂俱灭，重屿的修为，并没有高到这种地步。
　　九月十三是我的生辰，大家都闹着要给我庆祝，族长问我重屿怎么不来，我跟他说如今我都已经好了，他自然是有自己的事要做，总不能一直赖在我西溪不走，族长听了点点头，也没有再问。
　　西溪山上欢声笑语，我被围坐在中间，他们一人做了一道菜，争先恐后的都要我尝一尝，我看着那些焦炭，心里怕的要死，又怕浪费他们心意，只好面如土色的下了筷子。
　　结果反被兮深打了一下，说我故意敷衍，气的我把他自己做的那一盘全塞到了他的嘴里，兮深被噎的直翻白眼也奈何不了我，毕竟他现在也打不过我。
　　我最近收到的礼物好多，小伙伴们可能是实在想不出要送什么，西溪山上的野花野草被他们薅了个遍，扎成一朵巨大的花束送给了我。
　　我觉得族长是有些痛心的，毕竟那一大块地皮都被他们薅了个干净，我看他对着那草皮默默垂泪的样子，不由安慰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结果被族长瞪着眼睛罚抄了两遍清心咒，我一时想不到在我生辰的时候还要被罚，险些变成水蜜桃把族长给淹了。
　　小伙伴们不嫌事大，看着热闹让我哭的再大声点，族长不愧是族长，一个一个桃子敲过去，全部罚抄清心咒。于是在我生辰这天，我们一群桃抓耳挠腮的蹲在桌子前，一个个苦着脸都在抄写清心咒。
　　大家玩闹到深夜，我抱着一大堆东西摇摇晃晃的回了屋子，收拾的时候却看见里面夹带了一只银色的长命锁，我低头嗤笑，那抹银色在我手中，眨眼便化成了齑粉。
　　隔天我就与兮深将山上结界又加固了些。
　　却没有困住另一个人。
　　凤族拜了帖子来，说是他们公主想见我一面，那帖子我没有接，只跟他们说我不认识什么公主不公主的，让他们回去。
　　送帖子的人却将帖子又递到我面前，让我看过再决定去不去。
　　我并不想再和以前的事有什么牵扯，毕竟紫霄已经死了，寂牙也得到了惩罚，至于凤稚…我和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如今快快乐乐，只想做我的小桃精。
　　我把帖子退了回去，跟他们说认错了人，那人却径直将帖子打开，递到了我面前。
　　帖子不长，只有短短四个字，我看了半天，却怎么都读不懂，我将那个帖子揉烂在手心，双眼红肿，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
　　凤稚说，紫霄没死。
　　但我明明杀了他，外界也说了他已经陨落。
　　两个小仙娥把我领到一处宫殿外，垂首为我推开了门，低声请我进去，说凤稚正在里面等我。
　　昏黄幽深的宫殿，却没有一点灯光，我皱着眉慢慢走进去，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总有种难言的气味，周围也只有一点明珠的荧光照路，凤稚正坐在镜子前背对着我。
　　“你来啦，你过得怎么样。”
　　她似乎在打量镜子里的自己，听见声音兴致勃勃的问我。
　　但我并不觉得我和她是能叙旧的交情，也不想和她在这唧唧歪歪，我见她还在自顾自的照着镜子，只觉得她有病，快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你帖子上写的什么意思，紫霄在哪！”
　　她好像被我吓了一跳，猛的推开我，跌到在地上，发出一声尖叫。
　　“啊！！！”
　　我被她的刺耳的叫声一惊，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心里更是烦躁。
　　“你叫什———”
　　话音戛然而止，我看着她残破不全的半张脸，震惊的半响说不出话，她却捂着脸怨恨的看着我，声音阴沉。
　　“阿宁，我好看吗？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丑？”
　　“你怎么离我这么远啊，阿宁，你是不是讨厌我。”
　　她跪在地上不知道怎么突然又哭起来，哀求着向我伸出手。
　　细微的月光照进来，我看向她遍布脓液的手臂，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嘀嗒——嘀嗒———”
　　凤稚膝行着爬向我，身上的脓液不断滴落，我看着她朝我过来，不由的往后退了几步。
　　我在元余宫的时候，也曾真心把她当我的朋友，虽然她平时嘴很坏，但那时，我也只觉得她是口是心非，并不是故意要这样对我。
　　我们曾经一起胡闹，一起玩耍，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可是…可是她却帮着紫霄，害死了我的小桃子。
　　我本来不想找她的麻烦，她却自己送上来，我压抑住心中的恨意，低头看着她，凤稚该死，但不是现在。
　　“紫霄在哪？”
　　她抓着我的衣角，好像终于听到了满意的问题，仰头笑的很开心，她身下的脓液汇聚成一滩绿水，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恶臭。
　　“你杀了我！！”
　　“阿宁，你杀了我，我就告诉你！”
　　真是好笑，她找我来竟然是为了求死，我看着她已经被腐烂一半的身体，是痛的受不了了吗？才会想到求死，可我为什么要帮她解脱。
　　至于紫霄……
　　我将衣角从她手里抽出，看着她这疯癫的样子，不想再和她周旋，如果紫霄没死，那他必然还在这世上的某一处，我突然想到凤稚之前给我的法器，脚步一顿。
　　我临死的时候，他在我耳边说，那是他的法器 ，寂牙也说魔族夺了紫霄内丹……
　　一个上神陨落，天界却毫无动静，这是为什么？
　　“他入魔了？”
　　“对…对！他入魔了！”凤稚听到我的话，连忙朝我扑过来。
　　难怪…难怪他没死，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竟然入了魔。
　　“阿宁，是他让我害的你，阿宁你帮帮我。”
　　“杀了我吧，阿宁！！”
　　“你不想知道他在哪吗？我知道啊！！你帮帮我，你帮帮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脓液的带来的恶臭味充斥着内殿，我听到她的话却不由的笑起来。
　　我蹲下来看着她因激动而显得狰狞的脸，笑着问她，真的是紫霄让她来害我的吗，难道不是你本来就想让我死？
　　她听到我的话好像很慌张，结结巴巴的向我解释，说不是这样的，她不知道我会死，她不是故意要害我和小桃子的。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她说谎的时候这么明显，为什么当时我就发现不了呢。
　　“你不是想死吗？”
　　我拨开她额边散乱的头发，她的半张脸上已经被脓液腐蚀，隐约露出森森白骨，看上去极为恐怖。
　　“不好看。”
　　“你好丑，就像个怪物。”
　　我看着她轻声说。


第十九章
　　“啊！！！你！你才是怪物！！”她胸膛起伏，叫嚣着要朝我扑过来，可惜她的腿早就被脓液腐化，我往后又退了几步，她竟然像被结界隔开了一样，无法过来。
　　能找她麻烦，将她变成这样的，我只能想到一个人，但我心里却并不觉得快意。
　　她趴在结界内朝我嘶喊，眼中的恨意满的都快溢出来。
　　“对！你就是该死！！”
　　“你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妖精，凭什么我连你都不如…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和紫霄，我管你们谁死谁活！你要是有本事把他弄死，还不是会把我当朋友，哈哈哈哈遂宁，你会怀疑我吗！”
　　“紫霄说了，只要你死了，他就让寂牙娶我…反正我怎么都不亏，可是这个贱人！！他竟然反悔了！”
　　“……他还入了魔，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这下谁也没得到寂牙！”
　　“你这个疯子…”我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我的小桃子是被紫霄害死，但是凤稚也绝不无辜。
　　我只感觉到心里一阵酸疼，我的小桃子何其无辜，而我又做错了什么。
　　妖精就该被看不起吗，地位低下就不配与他们为伍吗？我曾真心实意把她当做我的朋友，可是在他眼里，在紫霄眼里，甚至最开始的寂牙，哪一个不是把我当作蝼蚁？
　　生杀予夺……所以他要我们死，我们就得死，所以我只能看着紫霄在我面前杀了小桃子。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只感觉到喉咙处有口鲜血涌上来，激的我两眼发红，紧紧勒住她的脖子。
　　“紫霄在哪！”
　　“你…你杀了我！”她将手覆上我的手背，让我不断收紧，我却猛然惊醒过来推开了她，对……现在是她有求于我。
　　“为什么非要是我？”
　　毕竟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世上死的法子千万，如果她想死，大可随便都试一试，为什么非要我，非要在我刚清醒没多久的时候就来求我。
　　简直像是在等我。
　　凤稚仰头大笑，面目狰狞的看着我。
　　“因为是我害死了你！”
　　“紫霄说寂牙最痛恨的就是魔族…我就将那符咒给了你，果然…寂牙亲手杀了你，哈哈哈哈哈他自己眼瞎没认出你！反而来折磨我，他给我下了禁制，五百年了，我想死都死不了……”
　　“可是只有你…你身上有他的精血，只有你才能进来，阿宁，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朋友吗？你帮帮我吧，杀了我……”
　　帮她…？那谁来帮我呢？
　　寂牙就算是错杀了我又如何，就算给我报仇了又如何，他欠我的又哪止这一件。胸腔的心跳声快的激烈，我看着已经疯魔的凤稚，却一点点平静了下来，他们都有错，没有一个人无辜。
　　“好。”
　　她像是没反应过来，我竟然真的答应了她，呆滞的看着我，连声音都变得有一丝不可置信。
　　“真…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你说的没错，毕竟我也是把你真心当过朋友的。”
　　我走到她面前，随手抓了件外袍将她裹了起来，抱到一旁的软榻上，低头看着她。
　　“你告诉我紫霄在哪，等我找到他后就回来帮你了结，怎么样？”
　　“你不是最会做买卖了吗，这样不亏吧？”
　　凤稚听到我的话却有些犹豫，可她只能选择相信我，除非她并不是真的想死。
　　“还是说你不想死？”
　　我站起来冷着声音问她，转身就要离开。
　　“想！！想！”凤稚看我要走，急忙抓住我的衣角连声说想，她说紫霄缺了一缕魂魄，所以每年都要去一趟凌渡河聚魂，凌渡河是仙魔两界的交界处，气息最为纯粹，对他这种半仙半魔的体质最有裨益。
　　紫霄…紫霄，我怎么没想过放下，我也想继续当我开开心心的小桃精，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死？
　　他害死了我的小桃子，他该死。
　　凤稚一脸希冀的看着我，说她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了，我只要顺着凌渡河去查看，肯定能找到紫霄，她问我现在能不能帮她解脱。
　　解脱？
　　我在心里问我的小桃子，这样够了吗，她受了五百年的腐蚀之苦，我要帮她结束这一切吗。
　　可是…可是她害了你，我怎么能放过她！
　　我和小桃子的死，哪一个和她没关系，我要怎么帮她解脱，谁又来帮我解脱，她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被人任意哄骗的无知桃精吗。
　　族长从小教我，做一个好桃子，要懂得知恩图报，不计前嫌，不能时时刻刻把自己囿于痛苦里，要往前看，这样日子才能过得开心。
　　可我不要开心。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我将族长给我的仙水洒在她身上，转眼间她身上溃烂的腐肉都已掉落，长出新嫩的血肉来，凤稚结结巴巴的问我做什么，我朝她笑了笑，将已经空了的瓶子扔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