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道无情，它给予我们力量却不容许我们擅用。不仅每次窥看未来会让我们遭到反噬，就算预知到某些大事侥幸存活，也是不容许我们透露出一丝一毫。”
　　“你们曾经有过节的申家【注1】在三千年前乃是我族旁系天才天巡，申家先祖侥幸窥探到未来而不死。天巡虽然没有说明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但自那之后他便极力主张同莫良工合作。”
　　“天氏一族当时的族长猜测到天巡看到的未来或许与莫良工相关，不过族长却没有听从天巡的意见。在族长看来，天道之下皆为蝼蚁。天道无情，可尊不可从，可顺不可逆。”
　　“尽管族长反对，可天巡却不肯放弃。于是天巡暗中联系了莫良工，在二人的筹谋下将天族嫡系灭绝。而天巡将众支脉族人聚集在一起，重新成立了申族。田同天，申同神，意味着天巡要捅破这天，取代其成为这四维世界的神。”
　　“三千年过去，修炼天赋远逊于血脉天赋的天巡早已坐骨，申家剩余的人哪方面天赋都非常有限，根本拿捏不住心智、实力、能力无一不拔尖
　　的莫良工。双方由原本的合作关系，渐渐变为现在的主仆关系。”
　　“申家姐妹无意中寻找到天巡当年留下的记录，逐渐起了异心。于是借助自己的血脉天赋，找到了刚进入四维世界的你们身上。后来的事，想来我也不必多说了，我还是说说自己吧。”
　　“你们应该也猜到了，我和你们的老师都属于天族嫡系。我名天问，你们的老师名天晓。当年族长血脉天赋有感天族即将大难临头，因他认为天不可逆，便将血脉天赋不次于天巡的我和天晓封印于一处密地。”
　　“待我和天晓复苏之时，天族已灭，我也从玉简当中得知事情原委。当时我心中满是仇恨，一心只想复仇。可我又怕我和天晓出事后，天族再无希望。于是我将刚刚满月的天晓再次封印，藏匿起来。而我则是拜入宗门修炼，期待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不像天巡，我和天晓都是血脉与修炼天赋都极佳之人，我更是一直被天家当作家主接班人在培养。不到千年，我便成功突破真仙踏入破障境。然而正是这时，空灵山向各门派发出飞升大典的请柬。”
　　“血脉示警，我料想此事有诈，便告知了我当时的师父。可惜我人微言轻，不足以取信于人不说，还被师父惩戒关入思过崖。尽管我没有同师父去参加飞升大典，可仍旧心绪难宁。我料想宗门内或许并不安全，立刻着手逃脱。”
　　“我前脚才踏出宗门阵法，后脚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我回头看去，整个宗门被血光覆盖，以我破障境的实力都难以看透浓厚的血雾。而后不过呼吸的时间，血雾被阵法倒吸。原本人声鼎沸的宗门变得空荡荡的，像什么也没发生，又像发生了太多。”
　　“待我找到天晓，自封印复苏后第一次动用了我的血脉天赋——回溯。”
　　“我看到一些，也推测到一些，虽说大致摸清了莫良工的计划，我也遭到了极大的反噬。不得已，我只能寻摸处安全的地方自封。”
　　“后来的一些事，我想你们应该能猜到不少。我在一千三百多年前苏醒，发现莫良工已经将选定死魂送入主宇宙四维世界后，便打通了三维世界和四维世界。”
　　“一来，是为了将天晓送走。我将天晓送到了三维世界盛极必衰的不死一族，当时攀至顶峰的不死一族也意识到日后或许有难，因此我得以用保他们血脉不灭的条件，换取他们对天晓的照看；”
　　“二来，是为了让盗取王书桃力量的遮天阵法松动。遮天大阵在血祭武者之时将各处空间勾连在了一起。王书桃被困在宇宙夹层空间的同时，各处空间也被封印。我打通三维世界和四维世界，实际上是撼动了空间。随着三维和四维世界联系日益紧密，各处空间封印也会逐渐松动，王书桃将会有机会脱困。”
　　“三来，是为了试探莫良工。阵法松动，如果莫良工仍能随意行动，定会出手加固阵法。这就说明倘若欺瞒天道对莫良工的影响并不大，我或许不会隐忍至今，而是干脆拼个鱼死网破。然而莫良工时至今日都没有出手，说明他期满天道的同时也被天道所困，不会轻易冒险，我也因此选择了缓缓图谋。”
　　说到这儿，王寻莫，也就是天问，微微一顿才继续道：“其实Locker和魔音的出现是我没预料到的，莫良工恐怕也是没预料到的。”
　　“莫良工想方设法遮掩天道，然而这两个孩子却应遮掩后的天道而生，接续了被莫良工斩断的大道。魔罗因为魔音的缘故，一举突破真仙，进入破障境……”
　　注意到天问语气中微妙的不同，青樾追问道：“进入破障境会怎样？”
　　深深地望了一眼青樾，天问回答道：“我这里有一个大阵，由四名实力在破障境以上的武者主持，可以保护四维世界一刻钟。
　　”
　　听到这里，一直没有插话的任逍遥斩钉截铁道：“不行。”
　　“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你就说不行？”天问似笑非笑地瞥了任逍遥一眼。
　　“我怎么不知道？你真以为我脑子不好使那你就是个憨批！”任逍遥毫不客气道：“四名破障境武者主持。你算一个、魔罗算一个、王书桃也算一个，还差一个，不就是Locker？”
　　“Locker不行！他是我儿子，谁打他的主意都不行！”
　　抿了抿唇，天问望着任逍遥道：“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危险呢？”
　　“呵~”嗤笑一声，抱起肩膀的任逍遥摆出抵死不合作的姿态道：“那你快舔着你那张大脸告诉我，这事儿一点危险也没有？”
　　天问：“……”这、这你想让我怎么说？
　　“其实……”沉吟片刻，天问慎重道：“Locker有没有危险，还要看你和青樾。”
　　“你们已经知道了，莫良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进入主宇宙的四维空间。不过现在凤裳已经死了，他只能通过你们进入主宇宙的三维空间。”
　　“就像你们进入到这片宇宙只能神魂进入一样，莫良工想要进入主宇宙也只能神魂单独进入。届时，他必须将神魂完全剥离出肉身，才能彻底断绝和这片宇宙的联系。”
　　“所以我猜测，莫良工会利用阵法血祭四维世界的同时，将自己的肉身也血祭掉，借此强化、保护自己的神魂。”
　　“我去！！！连自己都要一起血祭掉？！”任逍遥可真是震惊了：“这哥们儿也太狠了吧？”
　　天问无奈笑笑：“肉身对他来说已经无用了，还不如用来强化神魂。”
　　似懂非懂的任逍遥点了点头，长长地‘哦’了一声：“废物利用？那他垃圾分类学得还挺好哈~”
　　天问：“……”这、这话我没法接……
　　青樾：“……”垃圾分类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干脆不去接任逍遥的话，天问继续说自己的：“因此，四名破障境需要做到，其实就是维持防护阵法用以对抗莫良工血祭四维世界的大阵。”
　　“倘若你们二人能在一刻钟内抢先莫良工进入主世界三维空间的门户，那么所有人都不会有危险。”
　　“Emmm……”任逍遥咂咂嘴，试探着开口：“那个……如果……如果我们没做到呢？”
　　食指指腹轻轻敲了两下膝盖，天问才缓缓道：“如果你们没能在一刻钟内进入主世界三维空间的门户，不仅主持防护大阵的四人会重伤，四维世界的生灵也会被血祭掉大半；如果莫良工抢在你们之前进入门户，整个四维世界都会在莫良工进入主世界蜕变的刹那被血祭，成为莫良工的养料。”
　　“嘶~”任逍遥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感叹道：“竟恐怖如斯！！！”
　　开天辟地头一回，任逍遥居然和玄幻文里只会喊‘恐怖如斯’的路人们产生了情感上的共鸣。
　　“当然，如果足够幸运的话……”
　　没等天问把话说完，任逍遥便迫不及待地猜测道：“或许有人能够幸存？”
　　天问轻轻摇头，回答道：“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三维世界不会受到太大波及。”
　　“将人全部送入三维世界呢？”虽然知道这个办法十有八/九行不通，但青樾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果不其然，天问仍是摇头：“当年的天巡早料想到了，因此他们血祭的不是世界，而是因果。莫良工会将所有同四维世界纠缠的因果全部血祭，无论四维世界的人逃到哪里都没有用。”
　　“倒是你们的几个朋友……”
　　“他们进入四维世界不久，因果不深。如果我将他们送回三维世界，他们应该可以逃过一劫。”
　　青樾毫不犹豫道：“那就麻烦您送他们走。”
　　天问哑然失笑：“你不问问他们的想法？”
　　“我会问问Locker的想法。”青樾回答道：“如果Locker愿意留下来，我不会阻拦；如果Locker想走，我也不会让别人阻拦。”
　　天问垂眸，沉默良久道：“你是一名好父亲。”
　　任逍遥：“……”其实我也是好嘛？！
　　不过青樾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任逍遥自然不会反对，他转而道：“莫良工大概还有多久会动手？”
　　天问没有直接回答任逍遥的问题，而是更详细地解释起来：“你和青樾本不是这片宇宙的人，因此你们的神魂和肉身并不能完全匹配。你们的神魂越强大，和主宇宙的联系也就越紧密，肉身也就越排斥。渐渐地，你们会开始无法使用肉身修炼出的真气。”
　　“而等到你们完全无法动用真气的时候，也就是你们神魂和主宇宙联系最紧密的时候，莫良工会在这时候出手。”
　　任逍遥：“……”
　　咽了口唾沫，过度紧张的任逍遥嗓子有些哑：“那个……青青从进入四维世界就无法动用真气【注2】了，我的话……”
　　“在秘境里的最后两天，我的实力也下降了……”
　　平静地点了点头，天问淡然道：“我知道。”
　　“如果不是青樾神魂和肉身脱离的太厉害【注3】，我也不会刻意去回溯你们的过去，更不会将你们送进秘境去接触王书桃。”
　　事已至此，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已经没有必要，青樾直接道：“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准备？”
　　天问也利落地回答：“乐观估计，两年时间。”
　　“这两年时间你们还要不断地修炼神魂，神魂越强对最后的神魂争斗越有利。”
　　丧着一张脸的任逍遥凉飕飕地补充：“神魂修炼得越强，我□□和神魂排斥得也越快，剩下的时间也越短。”
　　鉴于任逍遥说得很对，天问也只能安慰他道：“有一得必有一失，这也没有办法。”
　　整件事都被天问说明到了如此地步，哪怕是青樾也找不到其中一处错漏，所有细节都吻合得严丝合缝。
　　然而，青樾还是有一个问题：“天问前辈，你也如您先祖一样认为‘天道无情，可尊不可从，可顺不可逆。’吗？”
　　同青樾对视好半晌，天问才意味深长道：“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不过逆天，也要看是怎样去逆。”
　　“好比三维世界的社会规则，合理避税是可以的，但偷税漏税是不行的。逆天也是一样，你可以寻找天道的漏洞，在天道的规则内去逆天；而不是像莫良工这般明知规则如此，却偏偏要逆规则而行。”
　　“天巡的窥看、凤裳的死、你们的到来、Locker和魔罗的诞生……谁又能说不是天道刻意为之呢？”


第121章 决战
　　逃命这种事儿, 宜早不宜晚, 更何况还有Locker的去留需要敲定。故而任逍遥和青樾从天问一出来，就直接用通讯玉符联系了安格斯五人，让他们尽快赶到葬剑崖。
　　五天后, 七人齐聚在葬剑崖, 任逍遥和青樾此次没有丝毫隐瞒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无需向朋友们隐瞒让青樾的心情略微放松, 他看向Locker道：“Locker，你选择留下来？还是和他们回去三维世界？”
　　咬着下唇的Locker揪着衣角, 垂着脑袋偷瞄身边没什么表示的师乐好些眼。
　　悄悄握住师乐微凉的手掌, 抬头和青樾对视的Locker眼神坚定：“我要留下。”
　　师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好不容易扼住了脱口而出的反对。
　　喉咙好像被湿棉花团堵住似的难受，鼻子发酸的师乐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嘶哑道：“保护好他。”
　　任逍遥难得没有怼师乐，而是郑重答应：“知道。”
　　克里斯三人也没发要和任逍遥他们同生共死的宏愿, 甚至安格斯还无比真实地询问了句：“什么时候送我们走？可别送迟了, 让莫良工那家伙给包圆喽~”
　　戏多一如既往的任逍遥捶着胸口, 对安格斯的态度深表痛心：“死老头, 你可太让我失望了啊！”
　　“我说送你走你就走，你就不能客套一下嘛！！！”
　　“啧~”翘着二郎腿的安格斯撇撇嘴, 嗤笑道：“我倒是想客套, 可我怕你把我的客套当真。真要是给我们留在这儿，那可就有意思了~”
　　“你们如果没抗住，死一送一还富余出一个来, 莫良工那家伙可赚大了。”
　　安格斯的话将所有人都逗笑了，沉郁的气氛轻松不少。
　　笑过之后，安格斯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望着即将留下的三人认真道：“赢了，我们主宇宙再见；”
　　“输了，我们送莫良工去给你们道歉。”
　　同样有心无力的宫翳轻吐一口气，无奈道：“还是不够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