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了口唾沫，竭力抹去脑海中画面的严照指甲挠破了手心，试图利用疼痛保持镇静——他想活，所以他不能慌。
沉下气来，严照平静道：“当年的事，是我的错，这我无法反驳。你恨我，理所应当。”
“但我要说的是，人总会变的！你不能用那件事否定了我整个人，所有错误都值得一次被原谅的机会，不是么？”
“无论你是当事人也好，还是相关人员也罢。既然你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这儿，说明那件事对你没有产生太大损害，不是么？”
“那你何苦同我鱼死网破呢？”
“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呢？”
任逍遥站定在大厦门口，望着一门之隔全副武装的士兵们，语气淡漠：“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在我看来至少你说对了一句话。”
“‘所有错误，都值得一次被原谅的机会。’”
“我觉得没毛病！”
“不过，需要原谅你的不是我，而是那些人生尚未开启就枉死的婴孩儿。”
“原谅你是他们的事儿，而我的任务是送你去见他们。【注1】”
说完，任逍遥一拳轰碎了大门。
全权负责这次营救行动的指挥官见任逍遥大摇大摆地拖着生死不知的严照走出来，开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播放喊话：
“三秒钟内立刻施放严照委员长！否则直接击毙！”
“重复一遍，三秒钟内立刻施放严照委员长！否则直接击毙！”
“倒数开始！”
“三！”
“二！”
“一！”
“射击！”
一声令下，所有士兵瞄准任逍遥头部，开枪射击。
约莫半分钟后，第一轮射击结束烟尘散去，完好无损的任逍遥拎起大腿连中两qiang、脸颊也被流弹刮伤的严照：“看来，你们的qiang/法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准啊~”
指挥官神情一肃，现场的情况足以让他意识到任逍遥不是平常武者，不是简单的qiang/械奈何得了的。
于是，指挥官一边联系总部汇报情况抽调高级武者，另一边还要安抚任逍遥情绪拖延时间：“这位强者……”
“滚！”可惜的是，忙着赶场的任逍遥并不想和对方废话……
开启严照手环的直播功能后，任逍遥继续拖着严照向前的同时，慢悠悠地开始讲话：“大家好，我叫任逍遥，相信大部分人不认识我。不过不要紧，你们认识严照就行。”
“事情很简单，严照的心路历程很复杂。不过我对一个罪人的心路历程不太感兴趣，所以咱们长话短说。”
“在星际1328年的没洲，计/划/生/育/初提阶段，严照好大喜功，用残忍手段屠/杀近万婴/孩儿。”
“所以呢~”
“我决定送他去见那些可怜的孩子，希望他能求得他们原谅。”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任逍遥已经走到和指挥官贴脸的位置。
笑眯眯地望进指挥官的眼睛，任逍遥温和道：“挡我者，死。”
看看被任逍遥拖行一路生息全无的严照，再看向神色淡定的任逍遥，指挥官侧身，让出通道。
注视着任逍遥的身影逐渐缩小，越走越远，指挥官下令：“全体士兵！”
“在！”
“跟上对方！保护严照委员长……安全……”后半句话，指挥官说得有气无力。
身后跟着大批士兵和围观群众的任逍遥神态自若，脚步坚定地朝当年焚尽无数婴孩尸骨的回收炉走去。从严照身体里流出的鲜血，硬生生染出一条血红蜿蜒的通路。
一位紧握女儿小手的母亲咬肌紧绷，低声自语：“原来，人/渣的血也是红的啊……”
第82章 Pale的决定
任逍遥才踏进夹层空间, Locker就像颗小炮弹似的直撞进他怀里。
嵌镶着四个肉窝窝的小胖手紧紧抓着任逍遥的衣襟，Locker仰头望着自己的亲爹, 下巴蹭在任逍遥第二颗扣子上：“粑粑~Locker相死你了！”
“你有没有给你最最可爱的儿子Locker带糖果吃呢？”
“师乐叔叔好坏坏哦！他都不给Locker是吃糖果！”
“没有。”早猜到Locker不会单纯四年自己的任逍遥回答得理直气壮，毫无惭愧之意。
无视Locker怨念的狗狗眼，任逍遥拎着小家伙儿的小翅膀把儿子放到肩膀上, 朝已经成为这片空间夹层唯一标志型定点建筑的花株走去。
花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现在的花株早就不是任逍遥离开前的模样，已经在Locker、任青、师乐和Pale的努力下被改造成了五层小别墅——一家人住一层还剩两层那么奢侈。
“回来了……”躺在门口摇椅上晒太阳的Pale闭着眼睛，淡金色的光线透过顶端花瓣的缝隙，洒落在他过于苍白的脸上。
“嗯。”任逍遥点头，蹲在摇椅侧旁：“怎么样？”
长吐一口气, Pale睁开眼睛, 嘴边泛起笑纹：“还好……”
“扶我一把。”
将Pale福进房间里新添的沙发坐下，任逍遥环视一圈没见到其他人身影，同样没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其他人呢？”
才坐到沙发上的Pale有些目眩，正急促清浅地换气儿。
于是，坐在任逍遥肩膀上的Locker蹬着小腿，语调欢快道：“他们去抓虫子啦~”
“安格斯叔叔说, 要升维什么哒~任青哥哥……嗯……”
皱着一张婴儿肥的脸回忆半天，Locker才不甚确定道：“去跟着蹭……说是蹭经验！”
“嗯哼~”任逍遥眉峰微挑：“还挺努力~”
斜倚在沙发靠背和扶手夹角的Pale闭了闭眼，淡然地抹去顺上唇流下的鼻血：“逍遥, 我有事情和你说。”
看向表情一如既往平静的Pale，脸色沉郁下来的任逍遥拍拍Locker搭在自己胸前的小腿道：“自己上楼或者出去玩。”
Locker睁大眼睛看看自家粑粑的冷脸，又看看冲自己微笑的Pale叔叔, 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啃着指甲应声：“哦……”
待Locker扑腾着小翅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将晶体棺材安顿好的任逍遥才大大刺啦地坐到Pale旁边：“说吧，什么事儿。”
任逍遥和Pale几乎同时开口道：“先说好！生/死的话题我不聊！”&“我觉得……是时候结束了。”
扭头看一眼Pale平静的侧脸，任逍遥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似的连忙转到身旁的晶体棺材上。
被凝实到极点的晶体棺材呈现出莹润的钱透明状态，哪怕以任逍遥的视力也只能隐约看到青樾模糊的轮廓。
浑身都紧梆梆宛如被拉紧的橡皮筋儿，任逍遥不安地换了个坐姿，开口——没能组织好语言。
悻悻地闭上嘴，脑袋里画魂一样勾勒出几十幅画面、浮现出几百个问题。
最后，任逍遥的声音活像被榨干糖水的甘蔗渣：“我听不懂。”
“逍遥……”语气三分好笑、三分宠溺、四分宠溺：“别那么任性。”
抬手揉揉任逍遥的乱发，Pale的视线落在自己像凝固石膏般苍白、骨感而冰凉的手掌：“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
“毒/素已经完全侵蚀了我的身体，就好像被白蚁蛀空的木桩，只能勉强撑个样子。”
“体虚、无力，我不仅没办法单独行走，甚至拿起一把汤匙手都止不住地颤抖。”
“每天早上起来，我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更虚弱一点，直面自己一点点被推向死亡。”
“这样的情况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到最后，我甚至不能进行自主呼吸，要靠仪器维持生命……”
“你觉得这样的生命真的有意义么？”
话已至此，任逍遥也不再回避，直视Pale的双眼：“我认识的Pale，不仅善良、睿智、处变不惊。更重要的是，他无与伦比的坚强，任何挫折都不能把他打倒。”
“哪怕他注定不能成为武者，他也成为了这一代最耀眼的谋士。”
“我认识的Pale，绝对不会被这么一点点地困难打倒，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同眼神坚定的任逍遥对视几秒，到底还是Pale先移开视线。
似是累极地仰靠在沙发背上，Pale轻笑起来：“曾经，我也以为自己和那些软弱的人不一样。可到了现在这种的时候，我发现所有人都一样。【注1】”
“我不惧怕死亡么？”
“呵~我怕！逍遥，我比谁都怕！但我惧怕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之后。”
“想想看，我的死亡对于整个多维宇宙来说，和人体中代谢掉一颗小小的细胞般不痛不痒。伴随时间流转，天阳依旧照升夕落，所有的一切都正常地运行：会有更多物种诞生或者灭绝，会有全然不同的人生活在我曾经生活过的土地……”
“然而，我却再也看不到这些精彩了。”
“没有人会记得我曾经存在过，就像我从来不曾存在过似的。”
“这种空虚而孤独的恐惧，自我明白生死后就一直、一直地困扰着我。”
“所以我不甘心，我不放弃……不仅仅是为了伊川，更是我真的很想在历史上留下什么，希望有人能够记住我的名字。哪怕，只是在图书馆深处落满尘灰书籍中占据一个角落。”
“直到最近……”
任逍遥心里忽然咯噔一声，打断道：“Pale！”
Pale垂眸，似乎下定决心不留遗憾似的，要说出一切曾想出口却未出口的话：“直到最近，我意识到有些力量，就是任由你挣扎却依然无法违抗的。反而挣扎过后，却更加绝望。”
“比如死亡。”
“无论我再怎么恐惧死亡之后，我总是要面对的，也是所有生命都要面对的。”
“我可能无法选择死亡时的心情，但我最起码可以选择死亡的方式。”
“与其说被所谓的‘病魔’夺去生命，让我的大脑先于身体死亡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浑浑噩噩……倒不如在一个我自己准备好的时刻，迎接死神的到来。”
“可是我没有准备好。”眼神落在虚空的任逍遥声音冷硬道：“我永远都无法准备好。”
“这个世界上，我拥有的太少了，所以一样都不想失去。”
青樾还躺在晶体棺材里，恢复之路遥遥无期；Pale身重剧Du无药可医，打算干脆地结束生命；死神和十二星联盟僵持，至今无法自由活动……
生活这个小女表子接连不断地对任逍遥迎头痛击，哪怕他现在已经打遍三维世界难寻敌手。
Pale的决定无疑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心态崩掉的任逍遥有些气急败坏：“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用这种方式欢迎我回来。”
“既然你已经表态得很清楚了，那我也表明态度！”
“如果你是在征求我的同意的话……”
还没等任逍遥把满含怒气的‘我不！同！意！’四个字喊出来，异常了解任逍遥的Pale就风轻云淡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是在询问你要不要送我一程。”
“你要是不愿意，一个人也不错。”
任逍遥：“……”
“我会盯住你的。”
Pale轻笑：“你盯不住我。”
“防贼总比做贼累。”
沉默几秒，任逍遥还是不情愿地拿出‘杀手锏’：“我会找伊川算账，你要是死了，我就送他和你姐姐去陪你！”
瞥了任逍遥一眼，Pale笑得更开心了：“那挺好，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
“我不怪他们，可不代表我不恨他们。”
“哪怕我爱伊川，哪怕爱丽丝是我亲姐姐……但也确实是他们让我这么怕死的人不得不选择直面死亡，我知道我不该恨他们，可我克制不住自己。”
摊摊手，Pale撞撞任逍遥的肩膀，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自嘲道：“可能要死的人都这样，怨天尤人……”
“随你去吧，我都要死了，还管得了其他人洪水滔天？”
“你太过分了。”任逍遥干巴巴道：“从小到大都是……只有你能把我怼成这样……”
Pale笑着，没再说话。
相对无言的沉默，只有两人节奏不同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泛着橙红的光线随太阳缓慢地下落照进屋子，在两人脚边洒下一片温暖。
最后，还是任逍遥先开了口：“给我点时间，我想……”
喉头一哽，后面的话被噎进胸口，咽不下吐不出。
小时候那样揉乱任逍遥的头发，Pale道：“好。”
“青青没我这么好说话……”任逍遥垂眸，抠/弄着指甲的侧边：“等他醒来，一定恨死你了。”
“一定！”
第83章 要变强
任逍遥留在夹层空间陪伴Pale这段时间, 偶尔会穿越区域屏障猎杀虫族母皇，帮助安格斯他们几人吸收区域本源尽快升维。但大多数时候, 任逍则是留在花株别墅熟悉体内的紫金之力。
说起来也是无奈，体内所有力量整合蜕变成紫金之力足有七个年头，然而任逍遥最近才开始仔细研究起这种力量来。
刚进入夹层空间的前两年, 挣扎求存的任逍遥忙于摸索整个夹层空间的组成构造。光是适应不断变化的地貌就，耗费掉任逍遥不少时间；
得到区域本源实力明显提升后，任逍遥又开始琢磨如何帮助青樾恢复。暂且将其它错误方向的努力放置在旁，任逍遥花费了将近一年才掌握了用紫金之力塑造本源晶体的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