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们说我知识储备太贫瘠了，要我把高中和大学的基本课程全给补回来。还说……这对我熟练掌握和提升超能力有帮助。”李旦同他解释道：“上次我去农业科学实验室，有人给了我一盆月季，让我尝试激发和削减吲、吲哚乙酸的浓度含量，当时我都傻了，压根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方自明也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咳，吲什么玩意儿？”
　　李旦又重复了一遍，心有余悸道：“吲哚乙酸，就是植物生长素。我的植物 生理学老师后来给我补了整整一个礼拜的基础知识，我好不容易才记住的。”
　　方自明能从他的话语里，听出被植物生理学支配的恐惧与绝望。
　　李旦丧丧的说：“我现在一天要上八节课，晚上还得做作业……对了，我今天的练习册还没写完呢。”
　　方自明：“……啊？这，这么严格的吗？”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异能者耷拉着肩膀，看上去仿佛一只悲伤的大狗：“我好多都听不懂啊，都是靠死记硬背混过去的。而且他们还要我学英语，我只是会变个小麦，为什么还要学英语？方大哥，你会说英语吗？”
　　方自明木然道：“会。”
　　李旦很是羡慕：“真好。”
　　方自明一时间竟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他。
　　跟李旦聊天也不过才十来分钟，方自明已经感觉到了窒息。
　　——这个异能者，还有这个特事部，和他之前想象中的好似不太一样啊！
　　——他将来不会也要补习功课吧？？？
　　方自明：惹不起，溜了溜了。
　　如此这般的一通思索，方自明猛地站起身，冲着旁边被吓了一跳的李旦道：“突然想起晚上还有些事，那什么，我先走了，我们下回有空再聊吧。”
　　李旦不明所以，也跟着站了起来：“啊？哦，好、好的啊。”
　　方自明深吸一口气，神情镇定的转身逃了。
　　他临走时用微信和郭昆峰知会了一声，后者从隔壁办公室跑了出来，招呼方自明说要开车送他回去。
　　方自明刚听说异能者来就职还得先补课这么个噩耗，他有些后悔合同签早了，此时看见郭昆峰，顿时想起李旦哭诉的“一天要上八节课”和“写不完的练习册”，整个人又扭曲起来。
　　郭昆峰见他表情奇异，不由问：“怎么了？你们谈得还好吗？”
　　方自明别开眼：“没事，和李先生聊得开心极了。”
　　“那就好。”郭昆峰举着车钥匙，道：“我送你？”
　　方自明：“咳，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郭昆峰：“我还是送送你吧，路上顺便说点儿事情。”
　　方自明心想这就要提学习的事了吗！一边试图拒绝：“如果事情不是很急，可以等我下次回b市的时候再商量。”
　　郭昆峰摇了摇头：“是急事。”
　　在回程的路上，郭昆峰一边开车，一边同他说起这件“急事”。
　　“你跟着美国的赏金猎人，是在找一位名叫哈丽雅特的希腊人，是吧？”郭昆峰余光看见方自明瞬间变了脸色，为了避免这位新同事心生嫌隙，便主动同他解释道：“陆昀是何景的属下，隶属于对外保防侦察组，他之前并不知道你是异能者，回执的情报是关于国外三名超级人类的。”
　　说完，他又补充道：“当然，他也有向何景汇报过你和另一位临时队友的情况。”
　　方自明一点就通，此时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顿时有些气馁：“你们之前应该只是把我列为嫌疑对象了吧。如果我没有出现在猎人小队里，你们不会这么快确定我也是异能者。”
　　郭昆峰笑了一下：“4月20号，一枚陨石碎片落入宝云山，你在那次事故中失踪。此后，‘天网’曾在g省拍到过一些可疑的图像，我在那些视频里见到过一个年轻人，和你相似度极高。那时g省多地都出现了超自然事件，疑似与异能者有关。”
　　“而现在，你又在一支追捕超级人类的团队中现身，我思来想去，即使你不是异能者，也肯定与超级人类有着某些关联。”他道：“事实证明，我的推断没有出错。”
　　方自明耸了耸肩膀：“好吧，这个困扰我一晚上的疑团终于解开了。”
　　郭昆 峰：“话说回来，与你走得很近的那位to，咳，就是那个‘唐大宝’，方便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吗？”
　　方自明回想起唐煜之前和他发过的短信，知道那家伙没有投奔靠山的打算，于是只同郭昆峰道：“他很早以前就出国了，之后也一直用的是to这个名字。唐大宝身上没什么秘密，真的。”
　　郭昆峰狐疑地转头看他：“那你为什么跟他这么形影不离？”
　　方自明咳嗽两声，想着干脆做戏做到底，遂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郭组长，你这就有点儿阴谋论了。我和唐大宝正谈恋爱呢，情侣……不就喜欢时时刻刻腻在一起么。”
　　郭昆峰明显不信：“你俩真是情侣？你的背景履历里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他是你成为异能者以后才出现的吧，你可别驴我哦。”
　　方自明：“哎呀，明人不说暗话，我俩属于一见钟情。要我把我和他的恋爱过程向你叙述一遍吗？”
　　郭昆峰：“……”
　　方自明：“组长，莫非你看不起同性恋？”
　　郭昆峰：“……”
　　郭昆峰：“并没有。”
　　然而郭组长还是觉得新同事在驴他。
　　“算了，我不问唐大宝的事就是了。”郭昆峰抹了把脸，道：“我们继续说哈丽雅特。”
　　方自明的思维又被他拉了回去：“难道你们有哈丽雅特的消息了？”
　　郭昆峰：“自从接到陆昀的情报后，特事部几个大组都在着手调查哈丽雅特，毕竟这家伙目前已经进入华国境内了。我们和公安部联合对他发出了秘密通缉令，不过他入境时应该是用了假身份，不然海关不会轻易放他进入华国。”
　　方自明稍稍坐直了身子：“那你们找到他了吗？”
　　“严格来说，不能算是找到了。”郭昆峰握着方向盘，向左打转：“天网监控系统曾经捕捉到过他，我们对比了哈丽雅特的面部特写，在所有疑似图像中甄别筛选，最后确认一共捕捉到十二次。”


第78章
　　方自明沉吟道：“所以你们仍然没有他的具体位置。”
　　郭昆峰嗯了一声：“不过已经可以确定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g省附近活动, 我不清楚他想做什么, 但直觉这家伙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 也可能是找某个人。”
　　方自明心下为他的敏锐鼓了鼓掌。
　　他思考了半秒钟, 决定告诉郭昆峰一部分的真相。
　　“他大概是在追踪唐大宝的前同事，一位土耳其的赏金猎人, 那家伙之前也在执行抓捕哈丽雅特的任务。”方自明简单将托尼接受委托单, 又被哈丽雅特反过来追杀的事情跟郭昆峰说了一遍。
　　不过他没提black和小女孩儿艾尔莎的身份, 也没言明哈丽雅特为什么死追着托尼不放，只说托尼触到了对方的逆鳞，又在逃亡过程中向“唐大宝”发出求救信号，两人这才加入了梅莉莎的团队。
　　郭昆峰：“所以你们其实是来救人的？”
　　方自明：“顺便围观一下从美国来的超级人类。”
　　郭昆峰点点头：“原来如此。”
　　晚间b市的交通还算顺畅, 说话间，郭昆峰已经将车停在了旅馆外的马路边。
　　“这次实在是仓促，你目前还在赏金猎人团队里, 我也不好留你在b市多呆几天。”他在方自明准备下车前，说道：“这样吧, 等你和他们的临时合同执行完毕，回来b市办理入职手续的时候，我和何组长再一块儿请你搓一顿去。”
　　方自明之前同罗部长签的合同, 有注明他需要在正式入职后的第一年常驻b市，其原因有三。
　　第一, 是为了让特事部能尽快熟悉他的异能形态, 第二是希望方自明与部里的其他同事多多磨合, 最后一点，则是罗部长需要将他放在目之所及的地方，以便观察这位超级人类是否符合安全等级的评级标准，确保他不会随意做出扰乱社会治安的轻率行为。
　　方自明心里明白他们的顾虑，毕竟两方的信任和默契，都是需要用时间来磨合增长的。
　　他在这方面向罗文退让示弱，并不一定就是害怕和胆怯，殊不知，他已经在其他的某些方面，争取到了更大的利益。
　　如此一来，罗文获得了一个在政府机构挂职的，实力出众的超级人类。
　　方自明则可以得到一个超级大国所能提供的高规格技术与资源的支持，绝密级别的保护措施，一份用来掩人耳目的“清闲”工作（他的工作将由罗文亲自下达），以及在不久的将来极有可能实现的，一支由顶级院校知名教授组成的超级豪华钻石vvvvvip补习班。
　　方自明：“……”
　　嗯，令人肝儿颤的豪华补习班。
　　这么想一想，他好像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啊……
　　郭昆峰见他迟迟不答，以为是新同事不好意思，便道：“李旦来的时候，我和老何也带着他搞了个入职聚会，还挺热闹的。这回你来，正好大家趁机再聚一聚，你可别拒绝啊。”
　　方自明回过神来：“啊，行，到时候我一定吃穷你们。”
　　郭昆峰笑了起来：“就这么说定了。好了，有事电话联系，注意安全，回见吧。”
　　方自明两指并起，抵在额边向外斜斜一划，冲着他道：“回见。”
　　正准备转身走人，方自明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连忙叫住准备关上车窗的郭组长：“郭大哥，稍等，还有件事想问问你。”
　　郭昆峰停下动作：“嗯？”
　　“小事儿。”方自明俯身凑到车窗边，小声问他：“陆昀既然是何组长的下属，那他的代号是什么啊？”
　　五分钟后，民宿旅馆30号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陆昀刚洗完澡，此时正在整理背包，闻声警觉地抬起头，问了句：“谁？”
　　他听见自己的新队友在外面说：“是我，jack，李小明。”
　　下午交接工作时，已经从组长那里猜出“李小明”真实身份的陆昀：“……”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走过去打开门。
　　方自明双手抱臂，靠着门框打量这位亚裔赏金猎人。
　　两人心中都藏着秘密，彼此打了个照面后，便客客气气的互相道了声好。
　　“有事吗？”陆昀镇定地问。
　　方自明靠在门框上没动：“没什么事，就想问问明天几点出发。”
　　陆昀心下一定，随口道：“明早七点，楼下集合。我在咱们小队的通讯群里发过时间，你可能没看到。”
　　方自明：“哦，行。”
　　方自明：“那么明天见，折针。”
　　陆昀猛地抬起头：“？！”
　　方自明说完之后，摆摆手，转身潇洒离去。
　　陆昀在门口站了好半天，他终于琢磨过味儿来。
　　——这个“李小明”，一定已经和特事部的同事达成协议了！
　　眼见对方已经怡怡然的回了房，陆昀不好追过去，只得咣当一声关上门，掏出手机给何景打电话。
　　且不提陆先生这边是怎样的兵荒马乱，方先生反正觉得挺嗨皮的，回房时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此时已经临近午夜，方自明进房就看见唐煜横在床上玩儿手机，见他进来，男人象征性的问了句：“回来啦？”
　　方自明对着他爆料：“给你说个大新闻，陆昀是特事部的人。”
　　“哦。”唐煜淡定的表示知道了，又问：“合同签完了？”
　　方自明很有一些成就感：“搞定了，还和另一位异能者聊了一会儿，收获匪浅。”
　　他以为唐煜会对那位李旦感兴趣，没想到男人只是点点头，然后举起手机：“一起联网玩儿游戏吗？”
　　方自明：“……”
　　方自明于是掏出自己的手机，盘腿坐在唐煜旁边，摆开架势，道：“玩儿。”
　　两人一起联机对战到天明。
　　玩闹期间，唐煜压根没过问方自明关于合同的内容，也没问特事部坐落在什么地方，他的新同事又都是些什么人。
　　方自明心下了然，唐煜这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对特事部的招安，不感兴趣。
　　方自明想通了这一点，便不再同他说起自己与罗文见面的那些细节。
　　第二日，两人顶着黑眼圈与陆昀在旅馆前台碰面，一同办理退房手续。
　　陆昀看到方自明，仍觉得有些尴尬。
　　梅莉莎昨晚确定了目的地，三支小队都将在今天前往华国g省的省会城市，方自明三人定的是中午的机票，所以他们需要提前打车前往机场。
　　等待出租车的时候，陆昀握了握拳，趁着唐煜去商店买水，终于还是凑到了方自明身旁。
　　他小声道：“……魔镜？”
　　方自明侧过脸瞥了他一眼：“你好啊，折针。”
　　陆昀：“咳，大家以后就都是同事了，幸会幸会。”
　　方自明同他握了握手，戏谑道：“昨晚给你们组长打电话了？”
　　“啊，是、是啊。”陆昀摸着鼻子，讪讪的说：“他一开始还不愿意说，你的资料现在属于绝密级别，就算我之前签过保密协议，也不能随便打听。不过我同他讲，你已经主动找我挑明身份了，老何这才松的口。”
　　那个狗比老何，明明之前还和他在茶馆聊得欢，肯定是昨晚在郭组长那里又吃了瘪，心情欠佳不愿意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