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脖子被人用手指死死的钳住了,窒息的感觉触及到了每一个神经,叫他瞪大双眼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无关。”白允慈口气冰冷而残酷,“圣地每年挑起的争端致使数万人死亡、流离失所。你所看到的和平仅仅是虚假的表象,战争和死亡才是人类社会永恒的主题。如果所有人都觉得与自己无关的话,那世界早完蛋了,你甚至连成为受精卵的资格都没有。不同意?你不同意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跳起来仿佛自己站在自由与人权的一面有什么意义?你不过就是个连面对这一切的勇气都没有的胆小鬼罢了。”
他用力一甩,鹰司的身体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天边竟然有一声闷雷。
封盲跑过去把已经傻掉的只会咳嗽的鹰司扶起来,对白允慈说:“他还小,不懂这些。你别对他要求这么高……他只是……”
“我像他这么大时候已经学会杀人了。”白允慈冷笑。
“你们男人就是麻烦。”达莉娅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不为所动,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说话极其风凉,“婆婆妈妈的,不就是互相睡一次么,怎么搞得好像比死还严重?真不理解你们。”
“达莉娅。”封盲语重心长地说,“你还未成年,说话注意一下。”
达莉娅“哼”了一声。
天边的闷雷越来越近。
“好像要下雨了。”封盲出来的时候带了随身的计算机,他调出了今天的天气实况,“果然要下雨了,好奇怪啊,沙漠里为什么会下雨?”
说话间,大雨倾盆落下。
四个人躲在棚子下面,封盲惊呼:“这里已经几十年没下过雨了!”
“沙漠冷雨夜。”达莉娅说,“不是挺好的么?”
“太冷了。”封盲给每个人都煮了一杯热咖啡,“喝点热的,我们还不知道要在外面呆多久呢,都半个小时了……”
“哇,你好变态哦!”达莉娅坏笑地说,“竟然还给他们计时。”
“我没有!”封盲反驳,意识到时间意味着什么之后,他自己也有点脸红,“你一个小女孩儿成天到晚脑子里都是什么!”
“脏东西咯。”达莉娅不屑的挖了挖鼻子。
“应该不会很久。”白允慈突然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变态医生,你这句话让姓杨的听见了,他会不会跟你绝交?”达莉娅来了兴致,疯狂挑事儿,“直接践踏自尊底线诶!话说杨禁行不行啊?你们平时在那个什么千帆里面可以谈恋爱么?杨禁有女朋友么?男朋友也可以。诶,他会不会还是处男啊?哎,我们羲羲好可怜啊,要不然我进去把杨禁换出来吧……我想到了!也可以让羲羲搞杨禁啊!”
“我也可以让你的头直接爆掉。”白允慈说,“你可以安静一点么?”
达莉娅不满意白允慈的威胁,但是命都在人家手上,她还能说什么?
“这只是任务的一环。”白允慈说,“目的达到即可,没有必要拖延时间。”他勾起嘴角玩味笑道,“小姑娘,你根本不了解男人是一种什么生物。”
“切。”达莉娅彻底熄火了。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医生能一本正经地聊令人尴尬的话题,为了缓解气氛,封盲端着咖啡杯走到了白允慈身边,将自己风衣的燕尾一展,坐下来问道:“他们这么弄,会有什么副作用么?”
“不知道。”白允慈摇了摇头。
“哎……”封盲叹气,看着外面雨,说,“雨好大啊,怎么会这么大?见鬼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鹰司和达莉娅无聊地都睡着了,封盲手中的咖啡已经变得冰凉,他也没了再去煮一杯的兴趣。拿过鹰司掉落在地上的掌机打算玩一会儿,他瞥眼一看,白允慈没有任何变化,目光轻轻放在雨幕中。
沙漠很干涸,雨落下来就被瞬间吸走了,那么柔软,只剩下了雨点拍打顶棚的声音。
倏地,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白允慈警觉地站起来往飞船基地里面走,封盲跟在他身后,皱眉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去看看。”白允慈打开了大门,热流涌了出来,里面的温度要比外面高上许多。
杨禁穿着很整齐,他在竭力控制在桌面上发狂的时一羲。
时一羲赤身裸体,用手捂着自己的脖子,眼睛已经有点向上翻了,身体剧烈的抽搐。杨禁将他按住,对白允慈说:“过来看看。”
白允慈行动很迅速:“你们两个帮我按住他。”
封盲上前帮忙,现场一片混乱,可他还是忍不住地看了时一羲一眼。也许杨禁对他还算温柔,除了一丁点液体,时一羲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
“疼……”时一羲呜咽。他原来不哭不闹的,现在像是垂死挣扎一样想要逃离。
“没事的。”杨禁按着他的头低声安慰,而后对白允慈说,“我给他打了那一针立刻就变成了这样,是有什么不良反应么?”
“不是。”白允慈冷静地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字节一行又一行地在他眼前跳动,“你们融合的很好,但是……”一个DNA模型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惊呼,“不是吧……他的基因在重组发育!”
“别说废话了!”杨禁语气非常不好,“他到底怎么了?”
白允慈的目光在杨禁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很快,他说:“他的基因在增速发育,身体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负荷,痛苦是正常的。”
封盲问:“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什么意思?我又没见过十八岁了突然开始发育的人。”白允慈说,“刚刚同一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不能确定是哪一个变量影响到了他。我先给他打一针镇痛,让他不要这么难受了。”
杨禁问:“你确定再打一针他不会死?”
“不会。”白允慈肯定地摇头,杨禁这才帮他按住时一羲的胳膊。
达莉娅和鹰司也跑了进来,见里面一片惨状,鹰司猛地推开了杨禁:“你们在干什么!”
外面忽然雷声翻滚。
同伴像一个试验品一样凄惨地躺在桌子上,合着眼睛,没有半分动作,仿佛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一羲……”鹰司俯在桌前,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了……”
“他睡着了。”白允慈说,“没事了。”
鹰司小心翼翼地把时一羲抱起来走向里面,将折叠在墙上的狭窄床铺拉下来,把时一羲放好,给他盖上被子,沉默地坐在他旁边。
白允慈叹了口气,对杨禁说:“出来吧,有些事问你。”
第22章
大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两个人站在外面的棚子里,白允慈问:“他有什么其他异常反应么?”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杨禁烦躁地说。
“是的,医生。”烦烦终于敢出现了,“两个人的频率差值一直保持在一以内,几乎完美,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你闭上眼睛。”白允慈打量了半天杨禁的状态,他把杨禁手腕上垂下来的那条线对接到封盲留在外面的小型计算机上,“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仔细感觉有什么不同?”
杨禁闭眼,耳中充斥着雨声,自己的情绪也在均匀宁静的声音中平静了下来,他有意识地说:“我不应该情绪激动的,我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白允慈说:“现在呢?”
“现在他睡着了。”杨禁说。
“对,他睡着了,睡着了就没有痛苦了。”白允慈盯着屏幕上的数据,“你可以尝试跟他链接,安慰他。”
杨禁微微垂下头,像是在按照白允慈所说的做,可他忽然睁开了眼睛,质问白允慈:“为什么?”
“也许你们现在共享一些东西。”白允慈说,“虽然这个范围是多大,持续时间有多久都不太清楚,但现实就是这么个现实了,你可以感觉到他的意识,不是清晰的内容,仅仅是一种感觉。”
“我们只需要传递信息。”杨禁说,“有什么办法能够抑制这些……这些所谓的‘感觉’一类的东西的产生?我不可能被别人的情绪影响。”
“我想想办法吧。”白允慈说,“不过你放心,时一羲不是一个情绪起伏很大的人,他的大脑里很空旷,不会影响你什么。”
杨禁说:“……我当然知道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我……”白允慈说,“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内城一个月大门开启一次,他进去之后要怎么办?”白允慈说,“让他在里面呆一个月?我们不可能等他那么久的,怎么想办法让他出来?”
“如果没有办法呢?”杨禁说,“一切都是未知的。”
白允慈和杨禁对视,双方只交流了一下眼神,白允慈说:“我知道了。”
杨禁耸肩。
“回去吧。”白允慈说,“你们要提早去沙城,希望时一羲不要睡昏过去。”
时一羲睁眼的时候,天蒙蒙亮,感觉头重脚轻,身体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疲惫感觉让人无法忽略。他很艰难地坐起来,看看四周,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床上睡觉,其余的床位都收起来没有打开。
“唔……”一直趴伏在时一羲床前的鹰司动了动,迷茫的抬眼,看着时一羲,瞬间就清醒了,“你醒啦?感觉怎么样?还难受么?”
时一羲摇摇头:“没事,我很好。”
“醒了?”白允慈和杨禁在远处,白允慈朝时一羲打了个招呼,“还难受么?能起床么?”
“我可以。”时一羲像是要证明给白允慈看一样,慢慢地从床上站起来。杨禁站在白允慈身后,沉默地看着时一羲。
“嗯,还不错。”白允慈说,“吃个早饭,一会儿你跟杨禁去沙城。吃饭的时候我们布置一下任务细节。”
时一羲还没回答,鹰司抢道:“你有没有人性啊!”
“你给我滚。”白允慈冷冷说。
达莉娅困得要死,拒绝起来吃饭,桌上只有五个人,重点是杨禁和时一羲。两个人边吃饭边听着白允慈和封盲说话。
封盲从技术角度给他们分析一遍里面可能存在的状况,不过都是一些预设,具体得时一羲进去之后才能知道。
“最大的特点是不确定性。”封盲说,“里面的情况也许好也许不好,所以,一羲,需要你随机应变。”
“别吓唬他了。”白允慈说,“我们会帮你的。”他拍拍杨禁的肩膀,“是吧?”
杨禁点点头。
“好了,现在我们试验一下。”白允慈说,“一羲,尝试把你看到的东西在脑中描绘一下,不需要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
时一羲认真照做,白允慈问杨禁:“是什么?”
杨禁说:“玻璃杯。”
“好。”白允慈对杨禁说,“现在该你了,向他传达一个指令。”这次还没等到他问,时一羲自己回答:“让我给你倒杯水,是么?”
鹰司瞪大眼睛看着两个人,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说道:“一个人想什么另外一个人立刻就知道了,那岂不是连隐私都没有了?”
白允慈说:“不是,他们传递的是主观想要传递的东西。就像你主观知道把不重要的东西放在桌面供大家观看,重要的东西锁在抽屉里一样。隐私存放在大脑里的某个位置,对对方来说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状态,并不会准确知晓那是什么。”
鹰司嘟囔:“那也够可怕的。”
“等你们回来,我会想办法给你们解除联系。”白允慈说。
封盲问:“一羲要怎么出来?”
大家看向杨禁,杨禁说:“想办法。”
杨禁和时一羲一起去了沙城,其他人在原地待命。两个人扮作普通平民,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时一羲在六点时开始准备进入内城,而杨禁在外城的小旅馆里停靠,担当一个中转站,负责向双方传递信息,并在紧急关头实施行动。
房间里被仔仔细细排查了一番,杨禁把隔音装置装好,通过手腕上的终端连接到了后方。
“你们到了?”封盲问道,画面那头挤着四个人。
“他应该正在往内城走。”杨禁很难形容现在自己的感觉,就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能够清晰的知道时一羲的行动轨迹。更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联系似乎度过了磨合期,他的脑中甚至能够复现时一羲的双眼所看到的画面。
“他进去了,没有任何问题。里面是一个圆形区域,所有道路都是笔直的十字交叉。”杨禁说,“布局简直就是强迫症的福利。”
封盲认真听着杨禁的描述,开始和鹰司搭建内城模型。
时一羲漫无目的的在内城里转悠。
他以为内城里面全是工作区域,没想到进来之后发现,还有一些休闲娱乐的场所的,人们看起来虽然状态都很轻松,但是好像大家手头都有要做的事情,行动轨迹的目的性都非常强烈,只有他一个人在瞎晃悠。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杨禁的声音。
“你旁边是不是有一辆货车经过?它是从城外开进来的”杨禁说,“跟着它,看看他去什么地方。”
“好。”时一羲点点头。
“不要对着空气点头。”杨禁提醒。
时一羲反应了过来,有点窘迫,确定了那个货车的方向,朝着内城里面走去。越往里走人越少,经过一个圆形的回廊之后,他找到了那个货车停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