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那头的炎烈躺在地上大笑,“父君,你别忙活了,我把魔种下在了阿绯身上啊哈哈哈哈——”
归渊一探绯蛾的心脉,果然那魔种已经种在了绯蛾的心上。
绯蛾的伤口已经渐渐被黑色的魔气愈合,而他身体里的法力也在一点点减少,被魔气吞噬……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炎烈你疯了!”归渊破口大骂,同时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还有没有办法能救绯蛾。
炎烈笑得癫狂:“对!我就是疯了!我被你们逼疯了!阿绯,跟我一块消失吧?我们归于尘土,这样,谁都不能分开我们了……”
绯蛾还有一点意识,即使疼得厉害,还是想咒骂炎烈:“你、做、梦!”
“我以毕生法力起誓,若绯蛾不幸沦亡于此,那就祝炎烈活着,永生永世镇压于降魔塔下,不得见天日!”绯蛾一字一顿地说完誓言。
即使现在绯蛾不是天上的神君,说出口的誓言依旧是能应验的。
话音刚落,天上降下神光,护住了炎烈流逝得比绯蛾更快的性命,生生将人救了回来。
而说完誓言的绯蛾,整个人软倒在归渊怀里,出气多进气少。
魔种入体,就像将神仙的法力一点点抽空,然后填进有毒的魔气,神仙最后会被慢慢毒死,过程的痛苦,随着魔气变化而变化。
炎烈的魔种有神火,所以绯蛾感受到的痛苦是灼烧,从自己的血液一点点烧起来,到最后就烧死了。
归渊没有去管能活的炎烈,只拥着绯蛾,在想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隔开那该死的魔种。
其实魔种并不是那么难解决,难的是里面的六界神火。
六界神火触之必燃,绵延不绝、生生不息,不将触及的东西烧成灰烬绝不熄灭;而且这火还在绯蛾体内,怎么取出来,倒是个大麻烦。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回
归渊拥着绯蛾, 轻声问他:“阿绯, 你这个身体太弱了, 必须得换一个身体才能抽离那些火焰,你……”
这次也不知道算不算意外, 绯蛾的道还没有悟出来呢, 人就成了这样,历劫……失败与否得天道说了算。
绯蛾艰难地睁开眼, 开口:“那他……”
“我让人来押他去降魔塔,你不用担心。”归渊说完, 唤来了造业老君和观世音菩萨——归渊怕炎烈又生魔种, 别人压不住。
还是找个厉害点儿的好。
当然,也是想借观世音菩萨玉净瓶里的仙脂露驱散绯蛾魂魄上的六界神火——炎烈身上的六界神火不止燃烧身体, 还会连带绯蛾的魂魄一块烧掉。
所以炎烈之前才说让绯蛾跟他一块化为灰烬,而不是到地府轮回。
反正历劫也差不多失败了,归渊不想绯蛾受这个罪, 干脆就放弃这次历劫好了, 省得顶着这具残破的身体撑过后面等飞升的日子。
观世音菩萨很快就过来,身边还跟着已经养好伤的造业老君。
炎烈还被归渊的鞭子绑着, 没有归渊的命令,他没办法挣脱开来。
“天帝陛下、绯蛾神君。”观音大士落在三人身边, 皱起眉头, 先洒下仙脂露熄灭了周边的火,“火元仙君这回是真过分了。”
归渊看都不看炎烈一眼,只说:“炎烈就托大士和老君送往降魔塔了, 还有阿绯魂魄上的火焰,也请大士帮帮忙。”
“这倒是没问题,就是……绯蛾仙君快历劫成功了,真的要……”观世音菩萨迟疑着问。
一旁的造业老君也在劝:“是呀陛下,这都临门一脚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没有人能为别人做决定,归渊拥着绯蛾,犹豫了一会儿,继而心疼地唤醒他的神志,轻声跟他商量还能不能坚持。
绯蛾方才就没有回答归渊,现在难得清明一阵,便问:“归渊,你是天帝?”
“……是。”归渊犹豫了一会儿,承认了。
“那我是来历劫的?”刚才几人的话绯蛾听得模模糊糊,而且别人说的他不会全信,要归渊亲口告诉他答案。
归渊点头:“也是。阿绯,历劫不一定要在凡间遭罪,我们回去好不好?还有下一次呢。”
绯蛾愣了下神:“下、下一次?”
旁边的观音大士慈爱地看着绯蛾,接上话头:“这是自然了绯蛾神君,这历劫本来就是一次不过就再来一次,只是有可能每次都不一样而已。”
“还不一样!”绯蛾震惊得在归渊怀里挺直了腰。
归渊看他一惊一乍的,忙问:“怎么了?”
绯蛾攀住归渊的肩膀,坚定地摇头:“我绝对不回去!不历劫完,绝对不回去!”
归渊:“……”
——
因为绯蛾的坚持,最后观世音菩萨也没有散去绯蛾身上的火焰,而是靠他自己撑着;之后观音大士和造业老君带着依依不舍的炎烈去往降魔塔。
这一去,也许永远都不能出来了。
炎烈坐在祥云边上,一直看着绯蛾,一句话没说,就那样静静看着。
观音大士见他实在难受,于是安慰道:“二太子,莫要念着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别太为难自己了。”
“……我有的。”炎烈沉默半晌,忽然这么回观音大士。
“会失去的,都不算有。”观音大士见多了这样的傻子,以为一开始拥有就是永远,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
拥有而不珍惜,那就会失去;而失去的,便算不得命里该有。
炎烈大笑,继而捂住眼睛,笑自己:“是啊,终究会失去的人,怎么算有呢……”
观音大士叹了口气,不再劝了。
明白就好,都是自己作的,所以就得自己受着,再难受,都得忍。
——
话分两头。
绯蛾那边也不好过,归渊倒是想帮绯蛾,可让绯蛾拒绝了。
“我不想再来一次,历劫真的太痛苦了,归渊,趁我还能忍受,为什么不一次就过了它呢?”绯蛾如是说。
历劫总是痛的,也许是身体疼,也许是心疼,总有一处不好受。
不然怎么叫历劫呢?
而不痛的话,怎么能叫你记住这份痛苦,继而有所感悟呢?
只有痛能教会人一切。
绯蛾想一次历劫成功,是不想再忍受这样的痛处,既然都是要过的,那长痛不如短痛。
归渊历劫一向轻松,不过也明白绯蛾的想法,就是心疼得不行。
每天看着绯蛾要用大部分法力抵抗身体里游走的火焰和魔气,还要到处行善、帮助修仙界抵抗魔族以感悟大道。
实在是心疼。
可是绯蛾知道自己是在历劫后再也没接受过归渊的帮助,宁可自己扛。
归渊也只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清走他身体里的魔气,至少让他抵御六界神火的时候轻松点儿。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去多少年,山下的人都换了一轮了,绯蛾突然在某一天,发觉自己身上的疼痛少了很多。
看见的世界,又是另一幅模样——绯蛾很久没认真看过天上人间是什么模样了。
恍惚回神,一切似轮回似变化,命里皆有数。
绯蛾能看见路边的一朵小花,能感受从树梢飘过落在自己身边的微风,带着鲜花的芬芳……带来仙云缭绕。
魂魄里的灼烧还在,只是身体里被魔气侵蚀的痛处一点点消失。
绯蛾抬起未断的手,上面不再黑气腾腾,而是带着与归渊身上相似的金光,像极了在黑暗尽头耀眼的光亮。
“阿绯?”归渊从院子外回来,看见身上不再有魔气的绯蛾,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陛下……”绯蛾愣了一下,继而对归渊轻笑出声,“小生回来了。”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回
归渊冲到绯蛾跟前, 一把抱住绯蛾:“怎么突然就……”
绯蛾在归渊怀里蹭了一下他, 说:“这次历劫其实不是让小生感悟大道, 是为了……让小生会放下。”
“放下?”归渊松开绯蛾,觉得这与他算的结果不太一样啊。
“是放下, 陛下, 难道你不觉得小生从前世到今生,执念太多吗?”绯蛾其实很不想承认这些事的, 不过历劫之后,他忽然就想明白了。
人, 总是要学会放下的。
从前世对炎烈的执念, 到今生对于炎烈伤害的耿耿于怀,该放下了。
历劫之前, 绯蛾可不敢说自己完全对炎烈没有恨,被炎烈气到的时候,甚至恨到想去偷偷宰了他。
而等到历劫时看见的人间百态, 绯蛾才知道, 大家都是会放下一切的,不是不恨, 是放下。
你可以记着以前的一切,甚至永远不原谅, 可最好不要影响自己的生活。
没有记忆的时候, 都是第一次做人,何必让自己的人生沾上不干净的东西呢?
人间果然是最好历劫的地方,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听绯蛾说完, 归渊摸摸绯蛾的头:“真的都放下了?”
“是,不过我永远不会原谅他的,当初杀了小生就算了,好不容易回来,炎烈竟然还敢将魔种扔在小生身上,他是真的不怕死啊。”绯蛾笑得温柔。
每次绯蛾露出这种笑容就是想打人了。
归渊轻咳一声,安抚道:“炎烈那小子已经关到降魔塔去了,要不要将他回炉重造,你说了算。”
绯蛾摸摸下巴,贼兮兮地同归渊说:“这样啊,那就在降魔塔关着吧,回头记得重新种上红莲,然后将天后大典的请帖送去给他。”
记忆回来之后绯蛾有历劫时的记忆,还记得之前归渊说的“姝雾烧掉了红莲池让炎烈逃出降魔塔”。
既然红莲没了,当然要重新种上去啊。
红莲入梦,必梦见此生最不愿看见的事,那就让炎烈难受一辈子吧。
归渊自然都由绯蛾:“那请帖……”
“你去送,顺便给他带句话。”绯蛾拉扯着归渊的手说。
“什么话?”归渊问完,又有些好奇,“阿绯你怎么不同我一块去?”
绯蛾无声笑笑:“小生会捶死他的,人死了,还有什么好玩的呢?当然要活着受罪啦。”
最后还是决定归渊一个人去见炎烈,在他们筹备完天后大典之后。
绯蛾身上剩余的神火是历劫完当天就去南海请观世音菩萨清掉的,顺道跟观音大士说记得来参加天后大典。
观音大士祝福两人修成正果,还送了一瓶仙脂露,说是能清洗掉绯蛾身上多余的忘情水。
其实随着绯蛾修为的提升,忘情水对他的影响已经很小了,不过因为绯蛾自己不愿意想起来某些事,所以记忆还是不全的。
回程途中,归渊拿着那瓶仙脂露苦笑:“观音大士怎么送了这个东西……”
绯蛾拿过那瓶仙脂露,神色其实有些难过:“小生可以的,不就一个话本嘛,难道小生还能扛不住不成?”
可不是扛不住……
然而这话归渊没敢说出来。
说是那么说,绯蛾却没有立刻就喝下仙脂露,而是随身带着,每天都掏出来看看,每次打开塞子,都往嘴边递了,还是不敢喝。
犹豫来犹豫去,天后大典就准备好了。
归渊按照之前跟绯蛾说好的,去降魔塔给炎烈送请帖——六界也就炎烈有这个殊荣,还让天帝陛下亲自给他送帖子。
炎烈身上还绑着归渊当时留在他身上没解开的鞭子,估计是怕他逃跑,造业老君将他放在了降魔塔最底层,真正的暗无天日。
“难得有人来看我。”底层的烛光亮起的时候,炎烈感慨了一句,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依旧浑身泛着金光的归渊。
这么久了,能来看炎烈的,一个都没有。
归渊之前就下令不让人来见炎烈了,造业老君自然一个都没敢放进来。
“炎烈,你知错了吗?”归渊依旧问同样的话,如果炎烈知错,他可以再原谅炎烈一次,毕竟说到底,没有酿成什么大错。
炎烈讥讽地笑:“父君,您怎么还是问我这样的问题呢?若是我知错了,现在还会在这吗?说真的,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错在哪儿呢?若不是姝雾,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都是她的错,你们怎么不去怪她?”
归渊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啊,一直都是这个脾气,朕以为你会改的,没想到反而纵容了你,真是……无药可救。”
“呵——父君,可别说风凉话了,您来这到底想说什么?”炎烈勉强走到栏杆前与归渊对视。
“两件事,第一,天后大典在即,阿绯让朕给你送请帖,不过你不能去。”归渊说完,将金色的请帖递到了栏杆后。
炎烈一把甩开那张请帖,双目通红:“为什么!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我受的罪还不够吗?”
如果绯蛾在这里,会笑着告诉他:嗯,就是不够。
过去的事,绯蛾记在心里,就算放下了,可他还有好几次补偿和报应没给炎烈呢。
给完了,才算两清。
归渊不管炎烈的癫狂,继续说:“阿绯让朕给你带句话,他说,从救你的那一世,到被你杀掉的第二世,他从没真心爱过你。
救你,是因为他为人善良,而且你长得很好看,是那一片靠海的陆地上,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第二世,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不然他怎么会因为一个话本肝肠寸断呢?”
绯蛾要说的话就这么多,他想借归渊的口,告诉炎烈,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他的误以为,搅了炎烈的人生,他很抱歉,算是炎烈杀了他的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