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放了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扔到随便哪条路上了吧，那岂不是还很有潜在危险吗？
　　“就是让他好好死掉的意思。……如果真的有轮回这种东西存在，大概他会去走向轮回吧。”
　　“这样啊……有灵魂存在的话，一定也会有轮回的吧，我是这样认为的。如果那个魔鬼那么可怜，他下辈子一定会轮回成一个幸福的人，呃，或者魔的！”蓝德默默反应了一会，这样说道。
　　没想到安斯艾尔还是个很有同情心的家伙，真看不出来。
　　安斯艾尔抬起头，与蓝德对视：“我没有死过，自然不知道有没有轮回。即便有，即便是同一个灵魂的转生，那也不是同一个人了。”
　　“……你是这种观点啊。”蓝德一怔。
　　“嗯。经历和记忆都是不同的，那就称不上是同个人。”
　　安斯艾尔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这个话题触及到了蓝德的灵魂。
　　蓝德的手紧紧攥起来，久违的茫然感再次将他包裹。
　　他没有从前的经历和记忆，他是“蓝德”吗？“蓝德”是谁，他又是谁呢？
　　-
　　当晚蓝德做了一个梦。
　　很久没做过那个熟悉的梦了，一片蔚蓝的大海，无边无尽，一眼望不到尽头。
　　海风吹来，带来一片咸湿的腥味。
　　这一次没有梦中奔跑的小人，只有一片宁静的，包容的海。
　　但海的本质，是阴晴不定。
　　突然一个大浪呼啸而来，蓝德很快感觉自己喘不过气了。
　　似乎自己在那一瞬间被卷入海中，沉入海底。
　　漫天的海水铺天盖地地涌上来，而他一味地下沉，水下的压力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碾碎。
　　突然蓝德的头被人捧了起来，好像海水都在这一刻退潮，他这名溺水的游人撞上了浮木。
　　他在窒息中猛地睁开眼——安斯艾尔正坐在他的旁边紧皱着眉，他的手正放在蓝德脑后，开口问：“怎么了？你在发抖。”
　　蓝德急促地深呼吸了几口，定定地反映了半天，没有说话。
　　安斯艾尔看不出蓝德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可是他刚才的状态又实在怪异。
　　他默默把手放下，但是还是坐在一边没有离开。
　　“没事……做了个噩梦……”蓝德长叹一声，梦里的窒息感太过真实，除此之外好像什么也记不清了。
　　他抬手捋了捋额前被汗浸湿的头发：“不用担心我。几点了？昨晚说过要看那本书的，没想到睡过去了。我先去洗漱，回来一起。”
　　“嗯。”
　　-
　　那是一本日记。
　　昨天他们翻开看过了，漂亮的手写体，字体的旁边还做了一些精致的手账。
　　偷看别人的日记不好，但是这显然不是一本普通的日记，它是整个幻境世界的框架产生来源。
　　它的主人大概是一名在疗养院工作的医生。
　　日记内容不过是每天繁杂工作的记录，和一些小心情的诉说。
　　说实话无聊得很，以至于昨晚蓝德看了没两眼就睡着了。
　　“这是什么意思？……结合来看的话，你说小区里的人被拉进幻境替死，那么我们经历的幻境肯定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对吧？”
　　看到安斯艾尔点头，蓝德继续把自己的分析说了下去：“我后来又了解到，小镇上很多年前是有过一个疗养院的，私人建造，毁于火灾。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个疗养院？
　　我跟你说，咱们离开幻境的时候，我分明觉得那里的场景有些熟悉，大体的布局和结构像极了没有垃圾的垃圾场，一会儿我去问问，垃圾场的前身到底是不是我猜测的那样……”
　　如果是，那和他们的任务一定有关系。
　　爆炸引起火灾，火灾把人烧成灰，烧成焦尸，是可以说得通的。中间不过缺少几环线索把这些猜测串联罢了。
　　“对，还有一个问题，这本日记如果属于当时出事的疗养院里的人，那它的主人肯定已经葬身火海，可这本日记为什么没有被烧掉？”
　　不仅没被烧掉，还保存完好，还出现在几十年后，被一个小孩子捡到手。
　　“谁知道呢。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有背后的那个人知道。”安斯艾尔突然把日记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一片空白。
　　然而当他向纸页上滴上他的一滴血后，白纸突然扭曲了起来，上面开始浮现出一个个“鬼画符”。
　　起初只是像是不懂事的孩童拿着墨笔乱涂的图画，杂乱无章。
　　然而很快那些“鬼画符”开始在纸上“舞动”起来，甚至是叫嚣起来。蓝德再去看，只觉得那像是一张张鬼脸，下一秒它们就要冲破纸张，在他耳边发出哀嚎和尖叫。
　　“……这，这是什么东西？！”
　　安斯艾尔把书合上，淡淡开口：“一个魔鬼倒下了，千千万万个冤魂站起来。”
　　他看了眼惊魂未定的蓝德，又改口道：“不是真的冤魂，一个比喻。这里聚集了太多枉死的怨念……它们想拉人替死也不足为奇。
　　疗养院的爆炸背后另有故事，但是这场小打小闹的幻境，看来不过是怨念的成因。”
　　“我觉得我听不懂了……你之前不是说魔鬼被人束缚住，所以才创造了幻境吗？”
　　“这个问题我也在想。他确实是灵魂被禁锢的状态，但是幻境似乎只是受怨念驱使形成……这样看来，那名魔族生前大概与人签订了契约。”
　　“这么复杂？”
　　“你们人族会流传那些故事吧。什么人和魔签订契约，被魔迷了心智，贪心索取最终自讨灭亡的故事。”
　　“啊，或许有吧，但是我没看过就对了。”
　　“魔族也会流传故事。魔和人类签订契约，就变成了人族的奴隶，被控制，被压榨。以此来教育小魔族不要相信狡猾的人类。”
　　“……”真想不到。
　　安斯艾尔继续说道：“虽然不能得知具体的原因，但是背后的人多半就是疗养院之难的真凶。”
　　这又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为什么？他如果是那个魔族的主人，为什么要害死包括自己‘奴隶’在内的一群人呢？而且你为什么一直觉得是人族干的……”
　　蓝德觉得要是再谈论下去可能要因为双方立场不同展开一场孰是孰非的人魔辩论。
　　安斯艾尔张了张嘴，但是神情复杂地没有说话。可能他也只是推测吧，被蓝德一说也发现自己对人族抱有偏见于是不说话了。
　　这个话题到此终结。
　　-
　　“东西都带好了吧，我们这一去就晚上才回来，一定要记得带上食物和水。”赶到旅店和大家汇合的西泽在门口提醒道。
　　弟弟朱利安在任务结束后就要被接走了，他的父母也因为被抓进幻境身体和精神受到了一些影响卧床休养。家中经历这一番“变故”，他虽然少了一些元气，但是本质上还是一个有责任心和团队精神的人，这种人很适合担当领导者的角色。
　　“带全啦。对了，索菲亚，你要不要带上晕车药？你在那边，会很不好受的吧。”科林突然化身一个贴心的小天使，他还记得来垃圾场探查情况的那一天，索菲亚受“感知”影响一直干呕，情绪都不对劲了。
　　索菲亚摆摆手表示不需要，她变秃了也变强了。
　　经历过幻境的探险，团队的士气仿佛还受到了点激励，正向发展了。
　　于是一群人带着大包小包，昂扬着精神，向垃圾场行进。


第25章 蛋糕
　　来到垃圾场，蓝德看着内部的垃圾已经如之前那位负责人大叔说过的那样被收走了。
　　他们团队工作效率很高，放眼望去，只剩下两座骨灰堆做的小山。
　　如此一看，这里已经和逃离秘境前蓝德看到的样子并无差别了。
　　“各位，我有一件事想说，”蓝德在众人走进去之前准备把他的发现分享出来：“不知道你们昨天有没有注意，幻境中疗养院被炸毁后，余下的空地分明和垃圾场有几分相像……”
　　大家听了蓝德的话都有些惊讶，西泽却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变得有些激动：“啊！垃圾场的前身就是个疗养院！可是……可是那据说是被要求推平的，幻境中的那个疗养院不是毁于爆炸吗？”
　　蓝德听到西泽的话彻底能肯定二者是同一个疗养院了。
　　“据说”是最不靠谱的东西，更何况西泽作为一个年轻人，他说的版本和班纳叔叔的版本也是不同的。结合起来看疗养院分明就是同一个，只是不知道里面的骨灰和从前那场爆炸之间有没有关联。
　　一行人走了进去。
　　越走近，越能感受到一阵凉意。当然这凉意可能只是主观的心理感受。
　　毕竟里面的物质可是骨灰和尸体啊，是关乎死亡的东西，而且还在不停复原，颇有几分邪门。
　　蓝德在“主线任务”上还是想先尝试自己挣扎挣扎，于是名为安斯艾尔的外挂目前处于被卸载状态。
　　他安静地跟着几人的脚步行进，整个人漫不经心。
　　但是不得不说，昨天魔王大人“单刷”疗养院幻境副本给众人留下的炫酷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他现在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了——
　　“安迪，我们应该怎么做？”
　　科林正闪着星星眼看着安斯艾尔问道。
　　在他心里这名队友已经成为权威的化身了。
　　其他人也眼巴巴地看向安斯艾尔，就等他发表点高见。
　　“……不知道。”安斯艾尔卡壳了一会才这样回答到。
　　倒不是屈服于蓝德的“淫威”之下，他自己本来也对任务并不上心，幻境分明是伤到了人他才出手解决的。
　　看到大家有点失望和毫无头绪的样子，蓝德先开口了：“我们不如先试试吧，看看能不能移动一小部分做做实验。虽然明知道背后一定有什么诡异的地方，但是万一呢。”
　　万一呢。
　　作为骑士班的“体力工作者”们，像幻境啊结界啊咒术啊之类的东西确实不是他们专业对口的方向，倒不如先向专业靠拢，用一双手创造一片天。
　　“嗯，我同意。”科林点点头，“但是我们把它们挪哪里？”
　　“门口不是有几辆停着的垃圾车么，能把东西运到车上第二天不被它复原就算我们成功了。先试一点点吧。”
　　“问题是这样如果不成功，一天不就又浪费过去了吗？”
　　“不试试怎么行呢？不行动还是一样不会成功，一天也还是会过去。”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我会开车，我去把车子开到里面来，这样不就更简单了。”被说服的科林开始显露出他既撬锁后的第二个技能——无证驾驶。
　　几人拿起之前买来的工具——小铁锹，开始“辛勤劳作”起来。
　　安斯艾尔也没有架子地融入了进来。
　　不过说好一点点就是一点点，几人一人几铲子，看到车上已经铺了一小层薄薄的燃后物质，大家准备停手。
　　毕竟只是个实验，没必要消耗太多人力在不确定的事情上。
　　眼看现在还不到十点，今天已经无事可做。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还是回旅店好了。
　　一起讨论讨论找找思路。
　　-
　　“那本日记就是幻境的源头，你们也看看吧，不过我感觉没什么意义，就是一些日常琐碎。”
　　五人都进到了蓝德的房间，瞬间这个不大的空间就拥挤了起来。
　　蓝德拿出昨晚和安斯艾尔翻看的日记本，里面的袖扣已经被收走了，最后一页那些所谓在“搞鬼”的怨念也不见了。他把日记本递到西泽手里。
　　“文字这种东西我是看不太下去的。”科林一脸痛苦，逼自己把头扎进本子上，很快又要窒息一般地抬起头来说出了心里话。
　　西泽和索菲亚趴在地上仔细地研读着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生的日记。
　　另外三人倒又变得无事可做起来。
　　安斯艾尔躺在蓝德的床上，背靠着床头假寐。
　　蓝德坐在床尾看着在看书的两人陷入沉思。
　　而科林，他默默走向窗户旁边，看着外面的风景，突然突发奇想地说道：“诶，不如我们出去逛逛吧。”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现在的时间段刚好，等待“实验”结果，不用为想着怎么破解谜题忧心，正适合感受一下开普特镇的风土人情。
　　闻言西泽停下看书的动作，有些为难：“这……”
　　“没事，不需要你尽地主之谊，我们自己去瞎转转就行了。是不是啊兰斯，安迪？”他很自然地把主语变成了“我们”，不在看书的蓝德二人瞬间被划成了他同游的战友。
　　不过蓝德倒也没想拒绝，去逛逛玩玩也挺好的，完成实践任务没必要多么苦大仇深。
　　“好啊，可以。”蓝德点点头，想叫上安斯艾尔一起，回头看这人已经睁开眼在盯着他了。
　　蓝德还没说话，他已经回答了“好。”
　　嗯，不错，很给面子。
　　说不定魔王也很想逛逛普通的人类小镇呢。
　　看他回答得那么快，心里不会在暗暗期待吧。
　　留下研读日记的西泽和索菲亚，蓝德三人从旅店走了出来，准备漫无目的地游荡。
　　游到哪里算哪里，反正开普特镇也不大。
　　然而他们这个旅游小分队倒没有游出应有的气氛来。
　　科林单方面的叽叽喳喳，场面不禁有些尴尬。
　　科林若是对着蓝德说话的话，蓝德怎么着也会为了不造成尴尬局面而搭话的，可是科林却是对安斯艾尔真的起了兴趣，一个劲儿地对话安迪。